第94章
接下來的幾天重嵐抽空理了理賬目,又去周邊幾個田莊里轉了轉,順帶發落了幾個中飽私囊的管事。
之後又接受了何長樂的邀請,參加完成安公主擺的宴席之後又被她拉到房裡打扮了一個多時辰,何長樂終於沒辜負她的期望,把她打扮成了一根插滿了絹花和釵環的大蔥。
打扮完畢,何長樂還一臉由衷的讚歎:「嵐姐姐這樣真好看。」
「.……」重嵐趕緊換上自己的衣裳:「謬讚了。」
她又東拉西扯地想要打聽重延的事兒,最後實在忍不住問道:「重家大哥這回怎麼沒來,難道是上回下人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重嵐差不多猜到重延無意於何長樂,但這事兒自然不能明說,只好道:「他再過些時候就要回京了,現下正準備著呢。」
何長樂面露失望之色,慢慢地哦了聲。
重嵐東拉西扯了幾句,心力交瘁地和晏和回了別院,就看見晏老夫人又派了人過來,這回咬定了要請他們兩口子回去。
她仔細算了算,晏三思和清河縣主的婚期也差不多到了,這時候再在外面住可就說不過去了,今天赴宴的時候好些夫人都好奇怎麼親爹馬上就要娶親,晏和兩口子卻還在府外呆著,幾個老成持重的夫人都好言相勸,讓他們這時候回去幫幫忙,也省得讓外人傳了閑話。
現在算算時候也拖的差不多了,重嵐便沒向上回一樣把話說死,轉身去跟晏和商量:「算算日子,咱們也差不多該回府了,再晚只怕就有人要說閑話了。」
晏和沉吟道:「你想回去?」
重嵐搖搖頭:「肯定是不想的,不過公爹再過幾日就要成親,咱們拖的也夠久了,回去做做樣子也好。」
晏和一哂:「那就依你,咱們這就回去。」
道理雖然都明白,但真回去的時候還是難免捨不得,在別院里清閑慣了,又要回到齊國府那個事兒堆,想想都讓人頭疼。
她命人慢慢收拾著,第二天一早才出發,中午才和晏和趕了回去,她本以為到了之後肯定又要被晏老夫人責罵一通,沒想到晏老夫人滿面和藹,見到她和晏和晚歸也沒半句苛責的,只是拉著她和晏和不住地寒暄。
重嵐仔細打量周遭,見齊國府上下幾位得臉的叔伯嬸子都在,都面帶愁容,有幾個似乎想要開口,但又看了眼晏老夫人,把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倒是寧氏,這些日子雖然在晏老夫人那裡雖然丟了人,被身為長嫂卻趕到末座坐了,但卻拿了實在的好處,因此唇邊泛出些微的笑意,見重嵐看過來,忙低了頭做出滿臉憔悴。
晏老夫人拉著晏和的噓寒問暖一陣,見他淡淡地不怎麼答話,便又滿面慈藹地轉向重嵐:「和哥兒媳婦這一路辛苦了,聽說你在別院親自照料和哥兒起居,真是難為你這般操持,怎麼不先下去歇著?」
還不是你一路催命似的催人過來。重嵐在心裡腹誹了一句,對她難得和善的表情半分受寵若驚的意思也沒有,起身笑道:「還沒給長輩們行過禮,我哪裡敢擅自歇下?」
晏老夫人含笑點頭,似乎對她的應答很是滿意,還特地指了位置讓兩人坐下。
重嵐依言坐了,沒想到座位旁邊就是當初她和晏和成婚第一天擠兌過她的六嬸子。
她現在半分也瞧不出當初的刻薄神色,親親熱熱地給重嵐讓了座兒,又把果盤和點心碟子往她那邊推了推:「我瞧侄兒媳婦這一路風塵僕僕的,你們急著趕來怕是還沒用膳吧?先吃些這個點補點補。」
重嵐挪開手,靠在椅背上和氣笑道:「勞煩六嬸子挂念,我已經吃過了。」
六嬸子嘴巴一張,還要說話,就見上首坐著的晏老夫人已經開始說話,她只能悻悻地閉了嘴。
晏老夫人轉向晏和,面上堆滿了愁緒:「咱們家裡這情況魏嬤嬤也跟你說了,你大伯母管家不力……」
她瞪了寧氏一眼,寧氏忙愧疚地低頭:「讓咱們家底兒虧空了好些,偏跟王府結親排場又大,咱們家現在已經是捉襟見肘了。」
晏和不咸不淡地說著場面話:「大伯母辛勞多年,難免有個疏忽的,府里上下都是能人,齊心協力之下,這點虧空想來沒多久就能填補上,祖母不必憂心太過。」
晏老夫人急道:「可是你爹和清河縣主的親事就在眼前,咱們從哪裡填補這虧空?」
晏和偏頭想了想,漫聲道:「不如先找相熟的人家借些?等渡過這段日子再連本帶利的歸還就是了。」他含笑道:「柳家不是和祖母關係甚密嗎,祖母為何不找他們家借些?」
重嵐暗裡笑了笑,這個促狹的。
這話說的一副事不關己的聲口,晏老夫人皺了皺眉,強壓下心中不悅:「榮昌伯府上經營不善,這些年虧了不少,其他幾個跟咱們相熟的府宅也都是差不多的境況,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哪裡能騰出手來幫咱們?」
晏和無可無不可地哦了聲:「我前些日子見柳夫人帶著兒女去何府赴宴,打扮的極是尊貴奢華,倒真是瞧不出來家中有虧空。」
重嵐忍著沒笑出來,晏老太太臉上更難看幾分,松垮的麵皮緊緊皺著,像是要從臉上溢出來似的。
她知道再由晏和這麼東拉西扯下去,只怕天黑也說不到正題,便搶著開口道:「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榮昌伯府就是再有錢也不幹咱們的事,虧空之事還得靠自己。」
晏和淡然道:「既然祖母這麼說,想必您是有賺錢的法子了?」
晏老夫人這回學了一手,不再接他的話茬,沉聲道:「這回結親的是你親爹,你爹娶了清河縣主對你以後的仕途也有幫助,你難道不該幫著操辦操辦?」
重嵐在心裡冷笑,這就是晏老夫人的『靠自己』?而且再說了,這世上哪有父親娶親讓兒子出錢的道理?
晏和緩緩地呼了口氣,轉了轉手上的戒筒,淡然道:「祖母說的是,父親結親,咱們做兒女的是該貼補些的。」
他在父親二字上加了重音,見晏老夫人面露尷尬,他才不急不慢地道:「只可惜我每年的薪俸不過區區幾十擔陳米,就是再加上冰敬炭敬也差得遠,自身尚且顧不來,就是有心也無力啊。」
晏老夫人捏著佛珠的手緊了緊:「都說窮文富武,你多年征戰在外,總有些積蓄留下來吧。」
重嵐這時候連不屑的表情都懶得做了,晏和在戰場風裡來雨里去,陷入重重陷阱的時候,這些人哪有一個過問過心疼過?現在倒好意思張口要錢。
晏和面上倒沒見怒色,仍舊平和道:「當初是有些積蓄留存,只可惜當初和娘子成親的時候花的一乾二淨,現在只靠著俸祿和皇上的賞賜帶著娘子勉強糊口罷了。」
他說完眼帶笑意地瞧了眼重嵐,看得她臉上紅了紅,嗔了他一眼垂下頭去。
晏老夫人才不信他手頭沒有積蓄,但想到晏和成親的時候府里一個子兒都沒出,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只能喃喃道:「那怎麼辦.……」
重嵐低頭喝茶,冷不丁身邊的六嬸子笑了幾聲,親熱笑道:「大侄兒哪裡話,你是沒銀子,可你媳婦有啊,娶她進門你也不算是虧了,哪裡說得上『勉強糊口』?」
晏老夫人裝作才想起來的模樣,忙轉向重嵐,慈藹笑道:「和哥兒媳婦,你現在也是我們家人了,和齊國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咱們上下齊心,先把眼前這難關先渡了過去,你覺著如何啊?」
重嵐心裡冷笑,原來晏老夫人打著算計她陪嫁的主意。六嬸子跟她一唱一和地笑道:「侄兒媳婦最是賢惠,哪裡有不允的道理。反正你是長孫嫡媳,名正言順的宗婦,得帶著一家子撐得起大梁來,到時候整個管家權都是要交到你手裡的。」
如今齊國府官家的是晏老夫人,她聽了這話,面上閃過一絲不愉,但很快又忍住了。
這是典型的威逼利誘,重嵐想了想,嘆息道:「祖母應當知道,我們家做的是皇商的買賣,瞧著風光煊赫,其實也不過是給皇上管家的罷了,我的陪嫁瞧著多,但好些都是家裡的產業,沒有上面同意,賬面上的銀錢我連一厘都不能動。」
這話自然是誇張了,不過在座又沒人看過她的賬本子,還不是由著她編排。她又肅了神色轉向六嬸子,正色道:「嬸子慎言,所謂長幼有序,如今祖母和大伯母還健在,家事哪裡輪得到我置喙?」
重嵐是典型的生意人,大部分時候只計較得失,六嬸子想用管家權換錢,這事兒聽著是她佔了大便宜,但仔細想想卻得不償失。
一來齊國府的長輩都在,她就是得了管家權也得被處處掣肘,再說府上有幾分斤兩她也知道個大概,這管家權肯定換不來她要掏的這些銀子。
六嬸子目光閃了閃,似有不甘,但卻沒法反駁回去。
晏老夫人聽她抬出皇上,面上隱有怒色,正欲開口,就聽晏和在一邊漠然道:「只有那軟骨頭或者過不下去的人家才處處算計娘子陪嫁,我在娶她進門之前就跟自己說過,以後哪怕是吃糠咽菜呢,也絕不動她一文錢。」( 就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