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晏和在城郊的別院離晏府還頗遠,一路顛簸到天黑才算到地方,她現在耐不得困,到了地方已經昏昏欲睡了,還是被人抱著下車的。
他雖說沒有帶下人,但別院里卻是什麼都不缺,□□都打點妥當了,她被人抱進廂房直接倒頭睡了,到了第二天早晨才起來,被管事娘子親自帶著在別院里四處閑逛。
這院子瞧著倒比晏府還大些,傍山而建,後面園子引來活水入府,亭下水塘碧徹空明,浮著落紅迤邐而去,前幾天才下過一場春雨,兩邊的芍藥薔薇含著春淚,進去走一圈就能沾惹一身香味。
重嵐興緻勃勃,指著水塘中央的蓮花問道:「這還沒到夏日呢,怎麼別院里的蓮花就開了?」
那管事娘子笑著答道:「咱們院里有幾處天然的溫泉,引了溫泉水到池水裡,這邊暖和,花兒都比別處開的快些,開的時候也更久。」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主子吩咐過了,後邊院子里有處品流極高的溫泉,姑娘若是想去可以直接過去。」
重嵐被她說的心癢,又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時候天色還是陰暗的,烏雲卷著邊兒低垂下來,泡溫泉就是要這種偏涼的氣候才合適,天晴了就嫌太熱。她想了想,催她道:「那你帶我過去瞧瞧。」
那娘子笑著應是,把她帶到了一處繁花古藤交織的林子里,這處林子植物長得極茂盛,密密地交纏著,將天空都遮蓋住,老遠看去像是亂紅青葉交纏出來的洞穴。
娘子看著她詫異的眼神,笑著道:「本來這些花兒樹兒都要除了去,但主子說這樣留著頗有野趣,剛好是天然的遮擋,這才留了下來。」
重嵐連連讚歎,她送她進去到池子邊,又吩咐底下人在外面好生伺候,不得怠慢,也不得擾了姑娘的興緻,這才回去幫她取換洗的衣物。
她頭回沐身不在浴室里,還頗覺著有些不自在,便穿了褻衣褻褲下水,暖洋洋的泉水溫柔襲來,她心滿意足地吐了口氣,正要整個身子沉進去,忽然聽旁邊隔壁藤蔓纏繞的林子里傳來一道聲音:「誰在哪裡?」
重嵐認出這聲音,身子一晃差點栽進去,驚聲道:「大人?」她不解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晏和的聲音繞著藤蔓傳了過來:「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怎麼在這兒?」
重嵐趴在池子壁上蹬水:「我想著今兒個氣候正得宜的,所以便過來了。」她說著從藤蔓的縫隙間往外看,就見那邊的溫泉池子冒著裊裊的水霧,他沿著池子邊修的台階緩緩走了下去,身上的褻衣褻褲濕透了緊貼著挺拔的身條,她瞧了一眼面上就有點發熱,老老實實地低下頭。
原來這溫泉竟有兩邊,只不過被繁茂的樹木藤蔓擋住她方才才沒察覺,她禁不住在心裡感嘆,她和晏和還真是有孽緣,怎麼什麼事兒都能碰到一處。
想到現在兩人同在一個池子里,她身上頗有幾分不自在,但就這麼走了好像又顯得嫌棄人家,便隨意起了話頭:「可惜這時候沒有雞子兒,不然還能做溫泉蛋來吃。」
晏和隨意『恩』了聲,重嵐訕訕地接不下去話,拍著水面抱怨道:「大人您這時候該問我什麼是溫泉蛋,不然我怎麼往下說啊。」
隔壁池子傳來一聲嗤笑,雖不大卻極清晰,他頓了頓,隨口道:「好啊,溫泉蛋是什麼?」
重嵐道:「把雞子放在溫泉旁邊的石壁上烤著吃,剝開雞子殼之後發現蛋白是凝固的,蛋黃卻還能流出來……」她說著起了興頭:「做好了之後或者沾著醬汁,或沾點鹽巴,要麼用齊眉稻米做好了白飯拌進去,可好吃了。」
她本來是隨意尋了話頭和他搭話,可是往後說自己卻真想餓起來,正琢磨著午飯吃白煮蛋,就聽隔壁池子傳來悉索的聲音,她一驚:「什麼聲音?」
晏和在那邊悠悠道:「與你無關。」
她撇撇嘴,在心裡猶豫一下,還是問道:「大人,昨兒個的事兒……是你早就知道的?」
她說的是自己被設計出府的事兒,晏和仰頭斜靠在池子壁上,心裡勾勒出她說話時的神情:「碰巧而已,就算沒有這事兒,我這幾日也是要搬出來的。」
她好奇問道:「那大人知道這事兒是誰做的嗎?為何要這樣?」她想來想去只能想到寧氏和晏三樂兩口子,她想離間晏和和晏府二房,又不敢對晏和怎麼著,只好柿子選軟的捏。
晏和沒搭腔,她被熱氣熏蒸的有些困意,只好說話來給自己提神:「你這就走了,不正好遂了他們的意?」
晏和輕笑了聲:「這爵位不是這麼好得的,只不過兩邊都要吃點苦頭罷了。」
重嵐心裡悟了,他壓根沒把這爵位讓給晏三樂,不過是讓晏三思和晏老夫人吃點虧罷了,仔細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雖然他和晏三思不合,但要是讓晏三思被人奪了爵位,他這個做兒子的豈不是也沒了爵位?
她想著想著就又犯了困,忍不住用手掩嘴打了個哈欠,晏和在那邊聽到了哈欠聲,擰眉道:「你別睡著了,仔細淹著。」
她含含糊糊地應了聲是,勉強撐起眼皮子:「那大人給我講個故事聽聽?」
晏和按了按眉心,眼睛斜斜往她那邊一乜:「你想聽什麼故事?」
她想了想道:「我要聽魯提轄拳打鎮關西。」
他唔了聲:「那就講老萊子綵衣娛親的故事吧,別總想著聽打打殺殺的。」
重嵐對二十四孝故事沒什麼興緻,聽得昏昏欲睡,他聽不到隔壁動靜便住了嘴,轉而問道:「你現在可有事兒?」
她勉強睜開眼,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想到他現在看不見,這才應了聲:「沒事兒。」
他恩了聲:「過來幫我浣發吧。」
重嵐知道他這是怕自己睡著幫自己找點事兒做,但還是猶豫道:「男,男女有別,這樣怕是不好吧?」
他嗤笑:「你這年紀,還能算女人嘛?」他話音落完,就起身出了水,取來乾淨寬鬆的衣袍換上。
重嵐在心裡暗暗發誓,等回到原身一定讓他瞧個清楚!她心裡發狠歸發狠,但聽見隔壁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猜想美人已經出浴,便也擦乾淨了換上乾淨衣服走過去。
他那邊的池子更為精緻,岸邊特地修了石床,他斜靠在石床上,神態慵懶,一把檀黑長發蜿蜒下來,一副任君施為的模樣。
重嵐只能瞧見他後背,他身上穿了素白的廣袖中衣和同色長褲,雖然是才換上的,但也被水氣蒸的有些濕,半乾地貼在後背上,隱約能瞧見瑩白的肌膚和分明的骨骼,模模糊糊反倒更惹人垂涎。
都說色是刮骨鋼刀,酒是穿腸□□,這話不止是對男人說的,對女人同樣適用。重嵐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瞧見,轉頭看見石壁上掛著個木瓢,便拿著瓢把舀了水幫他把頭髮淋濕,低聲問道:「燙不燙?」
他修長有力的手搭在石壁上,眯了眯眼,顯得十分稱意,輕聲道:「繼續。」
重嵐繼續舀了瓢溫水給他淋上,把他及腰的長發完全打濕,又取來加了香料的豬苓,掬起一捧長發抹允了,揉搓出細密泡沫來,時不時問一聲「輕不輕?」「重不重?」
他半闔著眼,感受著她柔軟的手指在發間摩挲著,心頭不由得微漾,忽然又一瓢溫水淋了下來,澆了他滿臉,他隔著沾濕的睫毛動了動,張開眼冷冷地瞧著她。
重嵐訕笑:「一時失手。」其實是她方才順著他衣襟往裡看,瞧見點不該看的,所以才慌了神。
他乜了她一眼,起身自己洗凈頭髮上的沫子,喚人進來用巾櫛慢慢擦著,指著一處石壁道:「你不是要吃溫泉蛋嗎?那邊烘好了,你去取來吃吧。」
重嵐一怔,探手到摸到大石上的一個淺淺的小坑,果然有幾枚燙好的雞子在裡頭,她興沖沖地取出來:「大人什麼時候放下的。」
他在溫泉邊的石凳上坐下,撿了根紫色綉銀線的髮帶把半乾的頭髮隨意綁起來,指尖輕輕點著桌面:「不是你要吃嗎?還不快吃?」
重嵐剝開半熟的雞蛋沾了點醬油,用白瓷的湯勺舀了,踮起腳遞到他嘴邊:「大人嘗嘗看,味道可鮮了,也不膩人,吃這個清熱敗火。」
晏和嫌棄地瞥了眼她白瓷勺里顫巍巍的蛋黃,要是平時這種東西他連瞧都懶得瞧一眼,可這時候.……他看著那舉得高高的小胖胳膊,頓了下,才張開嘴,任由她把這東西喂到自己嘴裡。
重嵐期待道:「怎麼樣?」
晏和咽下之後用絹子掖了掖嘴角,初時吃著有些腥氣,吃了幾口之後才覺出鮮美來,不過他吃過的珍饈佳肴多了,只是道:「勉強能入口。」
重嵐換了勺子自己也吃了一個,隨即嘆口氣道:「沒小時候好吃了。」她小時候父母早逝,寄養在重家大房也吃不到什麼好的,偶爾大哥二哥帶回來一枚雞子便覺著是人間美味了,現在好東西吃的太多,反倒失了當時的心境了。
晏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小時候?」
重嵐忙補救道:「我說的是原來在山西的時候。」
晏和哦了聲,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忽然聽見有人跑到林子外頭,在外面喊話道:「主子,外面有人來了,自稱是何家族親,來要見何家小姐的!」
重嵐愕然:「何家族親?是誰啊?」
晏和已經起了身:「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外面候著的侍從忙行了個禮,晏和問道:「到底是何事?」
那侍從瞧了眼重嵐,回稟道:「來人自稱何家老四,名喚何庸,說自己是蘭姑娘的四叔,長年在外面經商,沒想到一回陽曲老家就聽見三哥去世的消息,又聽說唯一的侄女被您帶到了金陵,所以特地跑來尋她。」
晏和瞧了她一眼:「你可有印象?」
重嵐腦子亂轉,實在想出來何家哪裡冒出來這麼個四叔,但也不好把話說死,只好含含糊糊地道:「許久沒見,實在是記不得了。」
晏和若有所思:「我記著何正卻是有個弟弟。」他隨即唇角一揚「那倒也無妨,這就瞧瞧去。」
他和重嵐一併到了正堂,果然見有個黑瘦的漢子在正堂等著,神情略有局促,一眼見到重嵐卻紅了眼眶,伸手想要把她抱住:「蘭蘭侄女啊,我可算找著你了!」
晏和不動聲色地把他攔下,淡然道:「你是何人?」
重嵐趁著這個機會打量來人,因著朝廷規定商人不能穿綢緞,他身上穿的是尋常商賈穿的棉布衣服,行商長年天南海北的跑,麵皮糙黑了點倒也正常,而且說的也是一口地道山西話,她心裡的疑慮去了幾分,認真聽著晏和問話。
黑瘦漢子何庸一怔,隨即答話道:「回這位大人的話,我是何正的四弟何庸,聽說侄女被大人收養,所以趕來瞧瞧我那侄女。」
晏和偏頭:「你可認識他?」
重嵐遲疑片刻,用僅有的隻言片語含糊道:「他多年在外經商,我也記不大清了。」
何庸一下子急了,湊上前幾步道:「蘭蘭怎麼這就不記得我了?我是你四叔啊,我小時候還抱過你給你買過糖葫蘆小泥人呢,你爹爹小時候最疼你,沒想到一轉眼這就去了……」
他不知有意無意,露出腰上掛著的一枚銅製的印鑒,上面用重氏商行特有的暗記刻了個『重』字,她心頭劇震,卻不敢表露出來,只是任由何庸握著手臂。
那人握著她的手臂,中指不動聲色地勾畫著,隱隱約約就是個『席』字,她沒想到這人敢在晏和眼皮子底下玩這種把戲,心頭胡亂跳了一會兒,還是十分配合地擋住他,遲疑著道:「四叔?」
她心裡卻在急轉念頭,難道這是席雪天派人來帶她出府的?
何庸聽她終於認出自己來,面上大喜,高高地哎了一聲:「蘭蘭,你可算記起我了!」
重嵐心裡有了些底兒,面上還是一副靦腆神色:「許久沒見四叔了,一時沒認出來,還望四叔勿要見怪.……」
何庸忙擺了擺手,一副魯直模樣:「見到你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怪你?」他說著對晏和呵腰行了個禮:「這些日子我家蘭蘭多虧大人的照顧了,給大人添麻煩了。」
他這邊正道謝,忽然聽底下重嵐問了句:「四叔是從陽曲縣趕來的嗎?怎麼一下就找到地方了?」
何庸笑道:「原來在金陵做過幾天生意,所以對這邊的道兒熟。」他說完對著重嵐笑了笑,原本憨厚老實的面龐閃過一絲精明:「可惜金陵王家的車馬行倒了,我沒法雇車,不然還能來的更早些。」
王家的車馬行當初是和重氏搶生意失敗這才被吞併,現在記得王家的人已經不多了,只怕除了重氏的沒幾個人能記得這家。重嵐垂下眼,心裡又放下幾分。
晏和好似沒瞧見兩人的往來,轉向何庸問道:「你這次尋來是為何?」
何庸忙躬身給他行禮,抹了把眼淚道:「我三哥就這麼一個閨女,大哥二哥那性子不是能好好對孩子的,可我也不忍心三哥的親閨女就這麼流落在外,便特地南下來求了大人,希望大人把蘭蘭交給我養著,我以後一定向疼親閨女一樣疼她。」
他這般張口就來,倒是對何家的內情極為熟悉,晏和眼神微動,慢慢地道:「她在我這兒也養了許久,要說就這麼給你我也捨不得.……」
何庸忙道:「是是是,大人說的是,我三哥的那些家產全給大人做這些日子的撫養費用,我分文不取,只求大人把蘭蘭交給我撫養。」
晏和眯了眯眼,旋身坐在首座:「你的意思是,覺著我惦記你們何家錢財才不放人的?」
何庸心裡一慌,一下子跪下磕頭:「大人說的哪裡話,就是借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也不敢,只是心裡著急這才說錯了,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晏和轉向重嵐:「你是何意?願意跟他走嗎?」
重嵐心裡雖然差不多斷定這就是席雪天派來帶她走的人,但總覺著有些不安,好像這事兒也太順利了些。
晏和待她雖然好,但她又不是真的何蘭蘭,當然不願在他身邊多留,要是哪天露了馬腳沒準就被他當妖怪燒死了,但就這麼說要走也又有些太無情,只好淚汪汪地道:「我不知道.……我捨不得大人……」
晏和輕笑了聲:「你真捨不得我?」
重嵐用力點了點頭,就聽他淡淡道:「那也可以,你就留在我身邊陪我一輩子吧。」
她被噎得堵了下,幸好何庸見機快,跪在地上哭求道:「蘭蘭你不能如此啊,你爹爹就指望你一輩子平安喜樂,找個好人家嫁了,咱們也不能麻煩大人一輩子啊.……」
她心裡暗贊了聲,這次拿捏著語氣道:「可我也捨不得四叔.……捨不得何家.……」
晏和抬手止了她的話頭:「廢話就不要多說了,你只說是去是留?「
重嵐抿了抿唇,當何蘭蘭雖好,可她畢竟是重嵐。想到要是她和何蘭蘭都在重家,就能慢慢找解決的法子,原本左右搖擺的心思漸漸定了下來,她慢慢地道:「既然大人這麼說,那我……」
她話說到一半,眼神不經意地落在他的手上,目光一凝,隨即斬釘截鐵地道:「我不想跟他!」
晏和微頓了下,眼裡竟有幾分失望,抬眼問道:「為何?」
『何庸』也似有幾分著急:「蘭蘭你這是怎麼了?你四叔家雖然不比不得晏大人家裡豪奢,但養你還是有富餘的,你這是為什麼啊?!」
他說著就想來拉重嵐手臂,她警惕地退後幾步,目光又落到他手上,有些心驚后怕,還是沒把真正緣由說出來,只是道:「我不想跟你走,我捨不得大人。」然後縮在晏和身後一副膽怯模樣。
『何庸』微有些愕然,晏和沉吟道:「既然你不願那便罷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重嵐目光掠過他兩隻手,一時有些心慌意亂,匆匆點了個頭就沒人領下去了。
等她走遠了之後,『何庸』面上的憨厚焦急神色募得一收,躬身沉聲道:「大人。」他又瞧了眼重嵐離去的背影,一把扯下腰間的印鑒攤在掌心,低聲問道:「何家姑娘並沒有答應跟末將離開,這應當是無事吧。」
晏和笑了笑:「是么?你跟何副將也在軍中帶過一段日子,何曾聽說他有個四弟?」他見何庸面色發沉,淡然道:「縱然年紀小,也不至於連家裡有幾個長輩都不知道吧。」
何庸沒想到他下的是連環套,跳出一個又踩了另一個,只好乾笑幾聲:「那這何家姑娘.……竟是人假冒的?」
晏和把玩著手裡的白瓷盞子,素白的碗蓋在指間搖轉:「假冒倒也不見得,只是她這麼時時刻刻提防著我,實在是讓人不悅得很。」
何庸不敢應聲,心說您這樣的脾性,但凡有人敢欺瞞半點,要是不被發現還罷了,被發現了就是個死字。他張了幾下嘴:「那,那她是為什麼啊?」
晏和眼風掃了過去,他立馬恭敬地垂下頭,他負手立在床邊,看著窗外綿延紅艷的火燒雲,淡然道:「本想著今天能讓她交代實底兒,沒想到卻是個機警的……罷了。」他隨意指了個下人過來:「你去把何蘭蘭叫過來,我有些話要問她。」
重嵐這時候也在回想方才的場景,那人全身上下沒半點不對的,只是那雙手,掌心起了厚厚的老繭,行商辛苦是不假,但也不至於起這麼厚的繭子,這一瞧就是握慣了棍棒的行伍出身。
她越想越是心亂如麻,這人定然不是簡單的騙子,普通來行騙的怎麼可能把重家和何家的事兒知道的這麼清楚?
唯一一個把前後因果知道的這麼清楚,又跟她有莫大淵源的人就是晏和了,可他為什麼要來騙自己?為什麼要這般試探?
重嵐想的有些腿軟,踉蹌著進了房門,隨即回身把門緊緊閉著。她靠在朱門上緊閉著眼,想著他這些日子來的種種舉動,似乎除了事情敗露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她心頭大亂,像只困獸一樣在屋裡焦躁地走了幾圈,忽然聽見外面有敲門聲傳了過來,她忙跑過去堵上門,輕聲問道:「什麼事兒?」
外面人回報:「蘭姑娘,主子請您過去一趟。」
重嵐聽完這話,緊緊攥著門栓的手已經沁出汗來,想著被他發現后的種種可怕刑罰,呼吸更為急促,控制著發顫的嘴唇應聲道:「你,你先等等,我在換衣服,等會兒就出去。」
她說完就看著房內的廊柱,乾脆咬牙直直地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