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誤解其意
“杜吟萱,你可知,綏元王後已經……”宇文臨欲言又止,杜吟萱頷首,不驚不為所動,“我知道,王爺,您不覺得,她肯定會來找自己的兒子嗎?”
杜吟萱這話,倒是提醒了宇文臨,他又何嚐不知道,隻是不願意接受事實,最終他和宇文適,或許隻能活一個。
宇文臨默不作聲時,杜吟萱又低頭沉思,“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三哥到底知不知道綏元王後回來了,畢竟肉眼凡胎……”
“難道王妃不是?”宇文臨突發疑問,杜吟萱聞言話停在嘴邊,木然地看著宇文臨,突然腦海裏靈光一現,張嘴就道:“我有父王給我的法寶。”
宇文臨以一種看透世事的悲涼神情看著她,杜吟萱見他一點不驚奇,又問:“哎,王爺,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回清寧殿,”宇文臨命令似的語氣,杜吟萱不悅地擰了擰眉,“嗯?”
“王爺不跟我一起走?”
“三哥想去見父王,本王送他過去。”宇文臨難得會跟她透露行蹤,杜吟萱聽完眉開眼笑,挽著宇文臨的手撒嬌道:“王爺今天怎麽這麽乖,有問必答呀!”
宇文臨明顯是對她這突如其來的嬌氣招架不了,又強行表現得臨危不亂,眼神都沒敢正對著她,看得杜吟萱小心髒噗通噗通的跳動,更欣喜幾分。
“那我走了,”杜吟萱依依不舍道。“嗯!”宇文臨立刻點頭,杜吟萱白了他一眼,嫌棄地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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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愉悅地回到清寧殿,打開門,一股陰風撲麵而來,杜吟萱頓了一下,反手把門關上,目光往屋裏巡視一圈,沒有發現有人,便邁步進內室,隻見兩個宮女在更換茶幾上的茶具。
一見杜吟萱,宮女雙雙請安,禮罷,杜吟萱問“隻有你們二人?”
宮女點點頭,“稟王妃,隻有我們二人。”
杜吟萱點頭若有所思,目光還是不經意地掃視著屋內,明明有第三個人存在。
待那兩個宮女收拾茶幾,換了一盞熱茶,杜吟萱倒了杯熱茶,慢悠悠地在屋裏打轉,一宮女拿起雞毛毯子,在屋內清掃一番,彈了彈書架上細微的塵埃, 另一個丫頭則走向了隔間,在裏頭收拾了一會便出來,杜吟萱卻是眼尖,瞧見了隔間內掛著的垂簾被拉了下來,便問那丫頭,“青天白日的,這簾子放下來作甚?”
宮女福了福身子,回道:“奴婢不知,奴婢進去之時,簾子已經放下來了。”
杜吟萱點了點頭,遣宮女出去了,杜吟萱手捧一杯新茶,輕輕搖晃漂浮的茶葉,目光卻是盯著那塊簾子,細看了,見簾子中央有一個黑窟窿,十分微小,隔得遠了看得不甚清晰,然而卻識得她這是與某人眼對眼了。
杜吟萱心照不宣,假意離開,心裏頭卻是留意了此處,轉身向外邊走去,那兩個丫頭已經收拾東西準備走人,杜吟萱也就不留了,等她們兩揖身退下,杜吟萱把茶杯放下,坐在茶幾前,心無旁騖品起茶來。
明明正午的時間,外頭日光微醺,房間裏卻是陰氣森森,空氣驟冷,細看,窗外的景漸漸模糊,被一層晦暗的顏色遮住。
杜吟萱不以為意,雙目看向窗外,指尖有意無意叩打茶幾,一聲一聲,不緊不慢的叩響聲,倒與那人的心跳聲一樣的節拍。
屋裏漸漸暗了下來,看著烏雲密布,猶如暴風雨來臨前奏,空氣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那忽隱忽現的呼吸聲響漸漸像極了喘不過氣的粗啞聲。
再看著隔間,杜吟萱的臉色帶著一絲戲謔,笑道:“閣下還不打算出來!非要我請你嗎?”
隔間裏,隻見那黑色的窟窿,從垂簾中脫去,隨後見一人從垂簾後麵緩緩走來,其右目漆黑如墨,完全融入了房間裏的愁雲中,從隔間出來那一刹,杜吟萱微微驚愕,注意到的卻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他的臉。
“你的臉~燒過?”杜吟萱明知指著他的臉不禮貌,可還是耐不住好奇,直接問出口,那男人喘著粗氣,半邊臉皮膚坑坑窪窪,難事深淺不一的溝壑和褶皺的皮膚,另一邊卻是極其耐看,棱角分明的輪廓,然而這半邊卻是一隻黑色眼瞳的鬼眼。
聽見杜吟萱的話,男人身子微微顫抖,低眸一刹那眼中一閃而逝一抹哀傷,待他抬起眼眸看向杜吟萱,眼裏又盡是殺戮之色,冷冷道:“靖王妃果然不是等閑之輩,隻可惜擋了王後的路。”
杜吟萱嘴角扯出一抹輕蔑的笑,“她的路?她是覺得你可以對我造成威脅?還是想讓你來送死?”
說罷,杜吟萱站起身,那男子見了,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杜吟萱見狀,莞爾一笑,道:“原來你也怕我?那就把你懷裏藏的東西給我?否則就別想出這個門了。”
杜吟萱立在原地,伸出手,等待那人把東西交給她,男人猶豫著,心生一股畏懼,她身上散發的威壓真的不是他能比的,這滿屋子的屍氣啃食著他的元氣,再待下去,他恐性命不保,可是看向了懷裏,男人又毫不猶豫拒絕道:“東西既在我手裏,哪有輕易交出去的道理。”。
杜吟萱噗嗤一聲笑出口,把伸出的手收回,又道:“不想給我,那就從哪拿的,放回哪去。”
說罷,杜吟萱又坐下,淡然飲茶,男人看杜吟萱泰然自若,他卻喘著粗氣,呼吸越來越不順暢,眉頭一皺,手撫著胸口,他也是好奇,一般鬼怪對他造不成這種威壓,然而眼前這個,自己的鬼眼,對她並不起作用。
“靖王妃有如此本領,何不自己來取?”
杜吟萱聞言,臉上笑容消失殆盡,瞥了那男人一眼,隻見男人如同被操縱一般,木訥地從懷裏掏出那對木偶,正是杜吟萱扔床下去的那對,眼見他掏了出來,杜吟萱伸手命令道:“給我!”
男人踏著機械的步伐向杜吟萱走來,把木偶給了杜吟萱,杜吟萱把木偶握在手中端詳,不見有異樣,語氣略有緩和,看向男人的目光,也含有笑意了。
“你可以回去複命了,就說,故人尋仇,王後還是先保命為好,另外,把這個給她,跟她說想清楚了就來找我。”
杜吟萱把手鐲放在男人手裏,男人木然站著,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杜吟萱揮揮手,他便走了,人走後,屋子漸漸恢複了原狀,杜吟萱依舊若無其事地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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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已經躍進屋裏許久,待到日薄西山,杜吟萱百無聊賴之際,外頭總算傳來了腳步聲,卻是雜亂得很,杜吟萱數著人數,暗嘲安睇王後實在是無理,把太後叫來是怎麽回事?
“杜吟萱——”
還沒人進屋,太後怒不可遏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杜吟萱揉了揉太陽穴,實在無理,宇文臨到底是不是安睇王後的親兒子,怎麽母子兩這麽大差別?
杜吟萱起身去開了門,見著太後陰著一張臉,見門一開就氣衝衝地進了屋,往高堂上一坐,身後宮女皆整齊有律地站在兩旁服侍,跟著進屋的還有三個穿著袈裟的和尚。
安睇王後在太後左前方站著,幸災樂禍地看著杜吟萱,杜吟萱看了三個和尚一眼,淡定自若,福了福身子,道:“見過太後,見過母後。”
太後直接忽略了這一聲招呼,遣宮女道:“都仔細搜。”
杜吟萱看著她們翻箱倒櫃的找,想來是找那木偶,兩個木偶而已,找到了又如何?
“免了,你這一聲母後,本宮可承受不起!”
安睇王後板著臉,打從心底裏對杜吟萱有憤恨,也有恐懼,然目光中卻是隱藏了她的恐懼。
杜吟萱聞言笑了笑,道:“母後又是因何事生氣?”
“杜吟萱,欺瞞大王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太後長籲短歎,確實不敢接受事實,杜吟萱看了看三位僧人。
“請太後恕吟萱愚昧,太後請三位師傅進清寧殿,是為何意?”
“何意?當然是看你是人是鬼!”安睇王後破口而出,杜吟萱自動忽略,見三個和尚正打量著自己,杜吟萱吸了一口氣,牽強笑道:“母後,吟萱覺得這事還是等王爺回來吧,雖是太後和母後意思,可三位師傅進清寧殿,未有大王的旨意,全憑太後與母後做主,是否是對大王的不尊,三位師傅雖六根清淨,可吟萱畢竟是靖王明媒正娶的王妃,被三位師傅這樣盯著,王爺卻全然不知,是否是對王爺的不敬?”
三位僧人聞言微微一驚,立即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靖王妃所言不無道理……”
“師傅,此事本宮一人承擔,本宮現在就想知道,這丫頭是哪裏來的怪物!”安睇王後打斷僧人的話,回想起鬼眼男人回到椒房殿時,那木偶一般的神情,以及那句刺耳的話語,留下了手鐲,安睇王後心裏頭倒是認定杜吟萱可看到荷塘底下的屍體,以此威脅她,她何時受人威脅過?杜吟萱也不能例外。
杜吟萱偏是不喜歡聽人道她是怪物,見王後張牙舞爪的模樣,頓時來氣,立即反駁她的話,“王後如此著急下定論,要太後來此,要三位師傅來此作戲一場?全憑王後一句話得了!”
“住嘴!”太後聽著大聲嗬斥,“簡直沒規沒矩,膽大包天!”
杜吟萱敬太後年老,不與她吵,便別過頭問他三人,“可看出來我是什麽怪了?”
三位僧人可犯難了,看出什麽也不能說呀,這脾氣異常陰陽怪氣的冥王殿尊主,他們可惹不起,可出家人怎能打誑語?
正在三人犯難之際,宇文臨如同及時雨一般回來了,見著一屋子的人,臉色相當難看。
“奴婢參加王爺!”宮女跪了一地,三個僧人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著宇文臨,道:“貧僧見過王爺!”
“臨兒,你不是在你父王那裏嗎?”
“兒臣乏了便回來了,這是怎麽回事?”宇文臨看著一屋子的宮女,搜東西的搜東西,還有三個僧人,一時意識淩亂。
“她們……”王後支支吾吾,不想此事影響了宇文臨,太後見狀,自己道:“臨兒,有人見吟萱使用妖術,王後也是不放心你的安危,便讓三位師傅來看一看。”
“所以,看出來什麽了嗎?”宇文臨看向太後,太後一時語塞,看向三位僧人,他們也是麵麵相覷,沒有搭話。
宇文臨心力交瘁,見一個二個沒話,便道:“既然看不出什麽,皇祖母和母後便回去用膳吧,到晚膳時辰了。”太後和王後聞言心中驚駭,宇文臨對著杜吟萱,又道:“王妃也該懂事點,別什麽小事都驚動皇祖母和母後,又不是小孩子了。”
杜吟萱瞳孔微縮,不可置信地看著宇文臨,“我的錯?”
宇文臨不言不語,點了點頭,目光中卻是難得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