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青燈古佛空寂寥
炎日當頭，正值夏季最是受不住的大熱天。
街邊走來幾個夥計抬著一尊鍍金佛像和一個紫漆描金山水紋佛台走進了永興鏢局的大門。
隨後又陸陸續續的走進來幾個各自抬著一樣東西的夥計們。
在校場練武的謝家四人也不練功反而聚在一起看著進進出出的夥計們，各個神情複雜。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謝家出了什麼大事呢。
但也的確出了事兒，奇怪的事兒。
之前三少爺謝雲彬勸謝老爺讓謝卓妍在校場訓練的時候記得自己說過。
「小孩子嘛，在擂台上打倒了趙老四，又把趙老四五個人打得鼻青臉腫難免有些驕傲，覺得自己有天分便開始打打拳也是正常的。」
「但也不過是三分熱度七分冷，小孩子今天喜歡打拳誰知道她明天又會喜歡什麼呢。」
幾番勸說下謝老爺才放下了訓斥謝卓妍的念頭。
謝雲彬猜到了謝卓妍的三分熱度。
可是謝雲彬怎麼也想不到謝卓妍在練了將近一個月拳打腳踢之後竟是改了供佛念經。
供佛念經？
這怎麼也不像是個小孩子該有的興趣吧。
三少爺謝雲彬實在不解的搖搖頭。
「十三又打什麼主意呢，」謝清瑤站在三少爺旁邊叫道：「哥你不能老是這麼縱容她啊。」
還說什麼節食兩日，那都是她使得苦肉計罷了。
好讓爹爹可憐她解了禁足，或者是讓顧少爺憐惜她將她接回顧府。
總歸沒好事兒！
三少爺謝雲彬看著來往的夥計若有所思。
這還真不是我縱容的，是謝老爺親口答應下的。
到處惹是生非的謝卓妍已經消停了一個月，一個月之後竟然還對念佛起了興趣，謝卓妍要閉門念佛謝老爺可不得高興壞了。
就像出門亂咬人的狗突然回了窩要睡大覺。
這樣謝老爺可是難得落個清凈。
所有人都能落得清凈。
二小姐謝雨霖也說道：「雲彬，這十三妹該不會有什麼想不開的吧？」
這還正值豆蔻年華的孩子怎麼就要陪伴青燈古佛了呢。
這可不就是心灰意冷了嘛。
七少爺謝南昊看向謝雨霖說道：「二姐，要不我們過去看看她吧。」
「看什麼看，」謝清瑤說道：「有什麼好看的，去了也是給我們甩臉子。」
二少爺謝雲彬也擺擺手道：「我就不去了，你和二姐去看看吧。」
只要不妨礙永興鏢局她怎麼著都行。
說著謝雲彬和謝清瑤抬腳離開，二小姐謝雨霖和七少爺謝南昊一同向謝卓妍的屋子走過去。
門外是剛剛抬進來的鍍金佛像和紫漆描金佛台，兩個夥計正等著丫鬟們擦拭好抬進去。
謝老爺為了得個清凈還下了挺大的血本啊。
謝雨霖和謝南昊想道。
另一個丫鬟見兩個少主人過來趕忙打起了帘子，謝雨霖和謝南昊踏進去后便瞧見謝卓妍下了床向他們施禮。
「二姐，七哥。」
兩人面面相覷一刻。
雖然自謝卓妍回來之後便發覺了她的不同以往，但兩個人還是沒有適應下來。
總覺得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並非謝雨霖和謝南昊不把謝卓妍往好了想，而是只有這種解釋才能說得通謝卓妍無端的知書達禮。
謝卓妍又作請讓她們倆在一旁坐下，替她們倒上了清茶遞過去后自己又坐回了床榻邊。
「二姐七哥過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七少爺謝南昊剛要開口，便看見兩個抬著紫漆描金佛台的夥計走進來問道：「十三小姐，這個要放在哪兒？」
「佛祖當然要放在最好的地方了，」謝卓妍聞言看過去說道：「把那個香案撤了，就放在那兒，那裡陽光充足，佛祖易顯靈。」
兩個夥計應聲撤走了香案，謝卓妍看向一臉驚詫的二小姐和七少爺示意稍等片刻，便走到了門口向外面詢問道。
「佛祖的像擦好了沒？」她說道：「這烈日炎炎的直射佛像那可是犯忌諱的。」
「擦好了，十三小姐。」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
「那趕緊抬進來吧，」謝卓妍說著打起了帘子讓一個夥計抬著佛像走進來。
此時紫漆佛台也已經放置妥當，小夥計抬著佛像走過去。
「切記拿得方正，放得時候要輕輕的放，不要打擾佛祖清凈。」謝卓妍不放心的在後頭囑咐道。
小夥計膽戰心驚的按照謝卓妍的吩咐放好佛像。
雖然這次回來謝十三小姐脾氣大改，對下人不再苛待訓責，但是想想之前的囂張嚴厲就不敢怠慢一丁半點。
二小姐謝雨霖和七少爺謝南昊看著忙碌又認真的謝卓妍神情複雜難以言表。
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個回事兒呢。
「可以把佛燈和香爐都拿進來了，」謝卓妍向門外又知會了一聲才坐回床榻邊看向七少爺謝南昊。
「七哥適才要說什麼？」
「哦，」謝南昊微笑道：「十三妹怎麼突然要開始念佛了？」
謝卓妍聽罷低眉一笑：「也不是突然，我是早有打算，最近研習了許多佛經聖書，甚有感悟。」
這一副虔誠信徒的模樣讓謝雨霖和謝南昊都一怔一怔的。
「那我聽說你還要節食兩日，可真有此事？」二小姐謝雨霖問道。
「是啊，」謝卓妍笑著點頭：「節食是修身養性，這樣佛祖才能看到我的赤誠之心。」
「可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突然節食難免會受不住。」謝雨霖說道。
「二姐放心吧，」謝卓妍聞言笑著說道：「有佛祖庇佑，妹妹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徒染病痛呢？」
謝雨霖和謝南昊都神色難掩尷尬。
怎麼感覺十三妹變得迷信了。
這突然之間怎麼就看不清眼前的十三妹了呢。
「這……」謝雨霖張了張嘴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無礙的，」謝卓妍站起了身：「只不過才節食兩日，兩日之後我定然會將這些天的都補回來。」
「可是，」謝南昊看著謝卓妍蹙著眉頭：「十三妹你可要記得多注意身體，若是撐不下去也別硬撐著，最主要的還是身體健康才好。」
謝卓妍點頭笑著道：「知道了。」
謝南昊可以說是謝家裡對謝卓妍最好的一個人了，連親兄妹都不待見的人，他這個堂哥卻總是牽挂著。
謝卓妍便是再能撒潑鬧騰，如果謝南昊過來說幾句也會收斂很多。
「那我們先出去了。」
二小姐謝雨霖拉著放心不下的謝南昊走了出去，謝卓妍站在門口施禮相送。
走出去的謝南昊看著謝雨霖道：「為何硬拉著我出來，我還有好多話沒叮囑呢。」
「好了，」謝雨霖嗔怪的看著他：「你沒見十三妹都站起來了嗎，明擺著想讓我們出去呢，裝傻坐在那裡算怎麼回事了。」
「倒是我覺得這次十三妹這樣做還不錯，」謝雨霖思索著說道：「你看她對佛祖虔誠的小模樣，而且她的確像是打算了幾個陣子，那屋子打理的像模像樣的，嘴裡說得也是一套一套兒的。」
「可她節食就是不對，」謝南昊有些不依的說道。
二人就這樣說說笑笑著走遠了。
此時偌大的顧府看起來竟有一絲凄涼之感，或許是許久不見有人圍著府門前看熱鬧顯得空曠了許多。
一個小丫鬟站在五小姐顧羽諾身後悄聲說道：「聽說少奶奶要開始念佛了。」
顧羽諾聽了啪的一聲將手裡的玉簪子摔在檀木百花紋妝奩上，看著雙鸞菱花銅鏡喊道：「她就不知道個消停！」
「前些日子還拳打腳踢的，如今又開始演上了念佛的幺蛾子，誰知道她在幹嘛。」顧羽諾說道：「她就是不想著離開顧府，在謝家可勁兒的鬧騰好讓爹爹和大哥都注意到她，她就是一個狐媚妖子！」
顧羽諾氣洶洶的回過頭道：「你趕緊堵住那些個丫頭的嘴，別讓大哥聽見了她的這些個把戲。」
小丫鬟後退幾步低著頭怯生生道：「大少爺……已經聽說了。」
「沒用的東西！」顧羽諾斜眼大罵道。
但是大少爺顧承澤聽完冬梅給自己送來的消息並沒有覺得有一絲驚訝。
謝卓妍如果不鬧騰那她就不是謝卓妍了。
離家出走，大鬧擂台，練武打拳，如今又開始念佛節食，每件事兒看起來都怪譎的正好映襯了她古怪的性子。
這才是謝卓妍。
顧承澤抬手說道：「以後她的事情不用說給我聽了。」
現在顧承澤已經恢復了以前去私塾讀書的日子，來回忙碌日子也充實了起來，自然對謝卓妍的事情提不起興趣。
更何況顧承澤就從來沒有在意過關於謝卓妍的任何事情。
冬梅聽罷當時眉開眼笑，開心的施禮應了聲是退出了房間。
大少爺這是討厭少奶奶了。
也是，誰會喜歡她那種人呢。
一個只有左手還不知道收斂的臭丫頭。
夜色將近，天空開始泛著羞澀的殷紅，涼風習習卻趕不走夏季的悶熱。
謝南昊思索再三終於踏進了謝卓妍的院子里，丫鬟們齊齊施禮。
「十三妹在做什麼？」謝南昊問道。
一個丫鬟施禮說道：「十三小姐這一日都沒有出來了，我們也只是將飯菜放在了門口，不敢送進去。」
十三小姐可是特定命令了她們不得入內，更不能帶著吃食。
想來節食三日也是下了很大一番決心。
謝南昊看著門前擺放著的紋絲不動的吃食蹲下身子端起來說道：「我替你們拿進去吧。」
丫鬟們也忙不迭地打起帘子，謝南昊低下頭走進去。
屋子裡鋪面而來的是檀香的馥郁香氣，聞起來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謝南昊端著吃食望進去，佛台上的蓮花香爐里還有香薰冒著寥寥煙霧，兩盞佛燈影影綽綽的搖晃，鍍金佛像忽暗忽明，佛台前面擺放整潔的金色錦緞蒲團一絲不皺。
抬眼望向紫漆描金山水紋床榻，嵌貝流光閣簾隨著清風微微晃動，床褥疊放整齊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隨即又掃過整個屋子，空曠寂寥，哪裡還有一個人影。
謝南昊端著吃食眉頭深皺。
這臭丫頭又跑哪兒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