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告訴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當初我被她們抓住頭發，按在地上打的時候，你從旁邊路過。你看了我一眼就走了，你明明可以伸手幫忙的！你為什麽不幫我？”
胡恬靜歇斯底裏地衝著宋慢發脾氣，猙獰的傷疤也隨著嘴角的扯動跳躍著，好像活了過來。
塵封許久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洪流奔馳而來。那些宋慢想要抹去卻怎麽也抹不去的時光，在當事人的推動下，再一次在腦海中上演。
那是中考結束之後的一個下午，宋慢去圖書館還書，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宋慢看到一個個子很矮的女生，被七八個高個子女生堵在角落裏欺負。
她滿臉都是泥巴地躺在地上，把那群人扇巴掌踢肚子。宋慢以前的生活都很安逸，這是她第一次見到——
校園暴力。
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間，宋慢做出了最下意識的反應，逃跑。
她可能是唯一一個路過那個巷口的人，卻沒及時出手相助，所以被胡恬靜記掛了這麽多年。
她當時害怕極了，左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除了保護自己的安全，她不知道該怎麽做。
等宋慢跑了將近有八百米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要去幫忙。她找了路邊的保安和交警，等趕回去的時候，胡恬靜滿臉都是血，已經失去了意識。
她受到了很大的衝擊，覺得如果自己當初再勇敢一點，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這是她一直不想回憶的，也是她不敢回憶的。
“如果你當時出手相助，我就不會被他們打成重傷住院，不會臉上留下傷疤，更不會休學一年才可以上高中。”
胡恬靜抹去眼角的淚痕，“所以我很恨你。我恨你會寫小說，恨你上了這麽好的大學，恨你有一個光輝燦爛的人生，恨你長得這麽漂亮，恨你的男朋友都這麽有才華！”
“這一切本來我也可以擁有的……”胡恬靜哆嗦著嘴唇捂住腦袋，“我拚盡了全力，考上你所在的大學。我緊張備考了半年，屏蔽所有關於你的消息。現在我終於跟你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我可以讓你嚐嚐提心吊膽的滋味了……”
“胡恬靜，你認為我當初拋棄你了，是嗎？”宋慢紅了眼，聲音顫抖。
“那你知不知道我跑出去之後，我帶了保安還有交警來救你？那你知不知道後來我又撥打了報警電話，看著你上了救護車，墊付了住院費？”
宋慢哽咽了，“那你還知不知道，因為這件事情，我患上了很嚴重的應激性恐懼症？我不敢見人。不敢跟別人交流。但你住院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會買果籃，讓護士小姐姐幫我送進去……”
這是宋慢內心的一道疤。
那段時間她病了很久。
為了幫她治療，宋爸爸宋媽媽搬出了老家。她來到江澄的城市，和江淮不經意地碰了麵，冥冥之中注定了今天的緣分。
“胡恬靜，你以為我什麽都沒有做，其實我什麽都做了，我甚至還把自己賠了進去。我圖什麽呢？圖你今天恨我嗎？”
宋慢自嘲地笑了幾聲，“我不管你相不相信，自有上天替我作證。”
胡恬靜咬著下唇，眉目猙獰，顯然對宋慢所說的不可置信。
“怎麽可能？我明明看到你忽略我，從胡同口跑了過去……怎麽會是這樣……”胡恬靜喃喃自語。
“我不是施暴者，更不是受害者。我隻是因為一個受害者，被迫接受了我內心的暴力。”宋慢深吸一口氣，把眼眶的淚逼回去。
“你已經被迫接受過校園暴力了，就不要再做那個施暴的人了。冤冤相報，永遠都沒有了結的時候。”
宋慢起身，把那些照片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原本我今天來是想給你一點教訓的，現在沒有必要了。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了，也希望你以後能過的好一點。”
“胡恬靜，別活的太複雜。”
看著宋慢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口，胡恬靜嘴唇控製不住地上下扇動著。熱淚順著傷疤淌下來，燙的心都跟著一起疼起來。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你不是逃跑了嗎……你不是逃跑了嗎……”
…
早秋的風吹的緩，夾雜著夏末的涼意，如同出鞘的刀狠狠剜的臉疼。
宋慢坐在主席台的後端背陰處，裹了裹衣裳。冰涼的啤酒順著食道滑進肚子裏，指尖都跟著泛涼。
毫無暖意的過去。
宋慢捏扁啤酒罐，扔進一側的垃圾桶裏。
她是在胡恬靜被送進醫院的那天開始，不愛說話的。
她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除了去醫院送果籃，其餘時間都在發呆和自我審問。
那一段時間她活得很頹廢，很迷茫，不知道人生的意義是什麽。
直到她在胡恬靜出院，又搬家之後，遇到了那個改變她一生的人。
那個如同神邸一樣的少年穿著白淨的襯衫，出現在她唯一一次願意出門的路上。
他眉頭緊鎖，冷汗順著額發落下，打濕了細碎的劉海。那是初夏，路邊開著大片大片的扶桑。紅海搖曳，少年溫潤如玉。
她靜靜走過，少年嗓音清脆好聽。
“可以……幫我個忙嗎？我之前做了手術，間接性失明。但我今天要高考……”
少年唇線緊抿，宋慢記得媽媽說過，唇線好看的男人，慣會花言巧語。
她在原地踟躕著，沒說話。
“你幫幫我，好不好？”
少年的請求隨著夏風吹進宋慢的耳朵裏，無奈又誠懇的語氣讓她猶豫了。
當初就是因為她的選擇，胡恬靜才會受重傷。
如今再次遇上要選擇的時刻，宋慢驚慌了。
“我就在騰賢一中考試，你扶我過去，等我考完試，我會好好謝謝你。”
扶桑花再次隨風搖曳，少年身影消瘦，好似下一秒就會隨風飄走。
宋慢垂下眸，走過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滾燙的掌心讓少年縮了縮，隨即語氣輕佻起來。
“是個小妹妹？手掌這麽小，能認得路嗎？”
宋慢臉頰泛紅，抓著他胳膊的手鬆了鬆。
少年個子高大，幾乎將她小小的身影攏在懷裏。
“怎麽不說話？難不成哥哥是個瞎子，你是個啞巴？那我們還能做好朋友。”少年打趣道。
宋慢臉憋的通紅，在他胳膊上擰了下。
少年吃痛，反手按住她的小手。
“不鬧了，告訴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
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