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初25
四年後。
S市西郊, 一座巨大的實驗室坐落於此,先不論裏麵的設備儀器,單隻是這塊地皮, 已經價值不菲。
資金充足、設備先進, 時越的實驗可謂是一日千裏。最近這幾天, 又有了新的突破,他在實驗室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天還蒙蒙亮,他已經換上衣服、包起頭發, 大步流星地往實驗室內去,裏麵卻已經有了不少人。
各種膚色種族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語氣激昂地交談。
看見進來的時越,靜了一會兒,又爆發出更大的歡呼聲, 以各式各樣的語言,對“時先生”表達祝賀。
——實驗室新出的巨大成果,足夠這位年輕的時先生載入史冊。
最近嚴重睡眠不足的時越, 被這驟然爆發的歡呼聲吵得腦殼疼。
他打了個手勢, 示意眾人安靜, 又以中英文雙語先後強調了一遍,實驗室內這才靜了下來。
時越環顧這一張張或是激動或是興奮的麵孔。
……這樣去做實驗, 是會出事的。
時越停頓了一下, 宣布“今天放假一天, 大家自行慶祝”, 又以英文重複了一遍。
實驗室內歡呼聲更大, 甚至有人上前, 直接抱起了時越轉了一整圈。
時越:“……”
睡眠不足加沒有防備, 他竟然被抱了個正著。
所幸,在被“啃”一口之前,他反應過來,一巴掌拍在這人臉上,攔下了接踵而至的“貼麵禮”。
“Non avere freddo, capo.”
老板,別這麽冷淡。
對著時越麵無表情的凝視,褐發男人抓了抓自來卷長發,無辜地笑。
時越倒不是真的生氣,強調了一遍“questa è la Cina”(這是中國),擺擺手示意他們該出去慶祝就出去慶祝。
他自己則拒絕了一個又一個約會邀請——女孩子就算了,竟然還有男的?
看人走得差不多了,時越繼續往實驗室內走去。
也有人選擇繼續留下來做實驗,時越路上遇到,也都克製著興奮向他問好。
時越一一點頭回複。
實驗室內部是需要權限的,越往裏,人越少。
走到某一層,時越一如既往地對問好點頭回複之後,腳步突然頓住,他突然轉過身,一下拍到那人的肩膀上。
那人的身體立刻繃緊。
——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緊繃,既不會因為繃得過緊而僵硬,也不會因為太過鬆懈而不及行動。
那是一個極適合動手的狀態。
……是千百次練習後,印刻在身體中的本能。
一股讓人寒毛直豎的危險感籠罩全身,但時越卻恍若未覺,對上那人湛藍的眼珠,他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往前,“Your card.”
那人停頓了一下,時越能感覺到手下的肌肉微微放鬆,但遠不到鬆懈的程度,他接過時越手裏的卡,激動地道了謝。
若不是那始終未褪的危險感,他這反應沒有任何問題。
時越卻好似沒有察覺任何不對,溫和提醒了一句“take care”,就徑直往前去了。
隻是……
沒走幾步,又回頭,再次強調了一遍“今天假期”。
聽他這麽說,這間屋裏,又有幾個人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實驗,看樣子是臨時決定出去。
時越笑了一下,轉回身繼續往前,原本放在身側的手,卻放到了外褂的兜中,摸索著打開了緊急撥號。
……
…………
剛才那個人,他從沒在實驗室見過。
*
實驗室的最裏間。
這間實驗室,隻有時越和他的助手有進入權限。
時越進到裏麵,如同平常一樣進行實驗前的準備工作。
各種溶液在他手中像是施了魔法一樣,就如同助手所說的,看時先生做實驗,幾乎是一場視覺盛宴。
……
時越正把一瓶淡藍色的溶液往試管裏傾倒,實驗室的門卻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噠”聲。
——是認證成功,解鎖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明顯。
時越並沒有慌張,而是格外穩地把試管放到試管架中,溶劑瓶蓋上蓋子收好,然後才準備轉身……
下一秒,後頸刺痛,尖銳的東西紮進了皮肉,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注射到身體裏。
時越自己到沒什麽感覺,但是他卻莫名知道此刻的正常反應,他盡力放鬆身體,整個人軟軟向後倒下。
並沒有摔倒地上,而是被人接了住。對方接得十分小心,時越一點磕碰的感覺都沒有,整個人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的地上。
就是這樣,動手的那個人也被同伴瞪了一眼——
[輕一點]
其中一人比劃手勢示意。
動手那人無奈攤手,他已經夠輕了,就算這是個玻璃人,也不至於因此受傷。
他順著另一個人的視線,看到白色外褂上的那根顯眼黑頭發。
[……一根汗毛能不許少]
想起雇主的要求,那人無語一陣,雙手聚過頭頂,做出認輸的手勢。
……
時越敏感地察覺到自己大概是安全的,他閉著眼睛,豎著耳朵聽旁邊的動靜。
對方絕對是經過專業訓練,動作放得極輕,腳步聲微不可聞,時越還是判斷出來,一共五個……不、六個人。
有一個人從進來開始,就找到了一個位置站定,任由同伴在實驗室內翻找資料,他始終沒有動彈。
時越腦中浮現出實驗室分布的平麵圖,又在上麵緩緩添加了這幾位“客人”的標注。而那始終不動的人,他的位置被實驗台遮擋,門口來看,是個視覺盲區。
*
郭津這幾年難得呆在國內,這讓習慣了自己老父親常年不在家的郭輝江十分不適。
但是不得不說,有這麽一尊大佛在,他在董事會上的話語權,肉眼可見的強了不少。
工作順利,郭輝江在家裏呆的時間也長了許多,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多陪一陪自己的老父親。
但是實際上……
老父親並不需要他陪。
前段時間,西郊的實驗室出了一個大成果,郭氏集團借著這個“技術壟斷”的便利,狠狠地賺了一筆。
——這可是自己上任以來,第一大成果!
郭輝江決定給自己放個假,反正他是老板,他說了算。
但是常年養成的生物鍾,讓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衣著整齊地坐在了飯桌前,好像下一秒就要上車去公司。
而他的老父親,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出門。
郭輝江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意外,“您要去西郊?”
郭津點頭。
就算郭輝江再怎麽自信,也知道老父親這四年,絕對不是為了他才留在國內。這三天兩頭的往西郊跑,親力親為地盯著實驗室落成,為了誰,那不言而喻。
郭輝江甚至大膽猜測,那個人或許是他弟弟?
唐家不就是這樣,孩子在醫院抱錯了,親兒子在外流落了十幾年,吃盡了苦頭,等接回來之後,簡直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疼得跟著眼珠子似的。
有這麽個例子在前,他突然多出這麽個“弟弟”,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就是“弟弟”估計還有什麽心結,到現在也不肯改姓,還是恭恭敬敬的“郭先生”“郭總”叫著。
郭·總裁·腦補帝·輝江憂愁地歎口氣:郭家人口少,可沒有什麽豪門爭家產的事兒,他還是很希望家裏多口人,熱鬧一下的。
……就是弟弟總是很忙,他幾次想要拉進關係,結果一直沒能如願。
“爸,我也去。”
郭津皺著眉,懷疑地看了看他一眼。
郭輝江目光誠摯地看著他的老父親,以示真誠。
……
郭家父子一塊坐車往西郊。
路上,郭輝江想要和老父親打聽弟弟的喜好,結果失望發現,老父親對弟弟的興趣愛好一無所知。
——“做實驗”算什麽興趣?那是工作才對。
郭輝江憂心忡忡,依照他老父親這進度,他得猴年馬月才能認回弟弟?
郭津還不知道自己兒子腦子裏轉著什麽“大逆不道”的想法,等進了西郊,他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前些年A國限製芯片入境,華國頓感危機,在這方麵的投入加大了數倍不止,郭氏設在西郊的這個研究所當然也掛上了號。
早在時越取得第一次進展的時候,實驗室的安保就已經由國家介入,但那都是在暗處,沒有像今天這樣……
……
越往近處,郭津眉頭皺得越緊。
終於,郭家的車被臨時設下的路障逼停。
郭輝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疑惑問司機,“這裏修路?那咱們換條……”
他話沒說完,郭津已經直接開門跳下去,靈活越過來擋的那幾個人,快速往前跑去,一步往前躍過好幾米,人都晃出了殘影。
郭輝江:“……”
——目瞪口呆!
他隱隱預約想起來的,自己小時候,似乎有看見老爸飛簷走壁的記憶。
不過後來再沒出現過,他就漸漸忘了,以為自己是看哪個武俠劇,代入了他老爸的角色。
現在看來……
他要是從今天開始練他爹教他的那套“廣播體操”,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那邊,郭津一邊往前跑,一邊撥通了一個電話,“喂,吳隊,我是郭津,實驗室怎麽了?!”
……
此刻,實驗室內部,時越聽見一聲輕微的振動,應該是對方的通訊器響。
他們仍舊沒有出聲,不過,時越可以察覺到,那一群人的收拾資料的動作急促了不少。
時越被人扛起來了,這一次,動作卻沒有之前那麽小心翼翼,顯然是急了。
時越鬆了口氣,顯然他之前撥的報警電話有了作用。
……
隨著這些人的動作,時越在腦海中更新他們的位置。
他們顯然對實驗室的布局知道得清清楚楚,選的路都是人比較少,在時越剛剛給實驗室放假的今天,他們竟然一個人也沒碰到。
說實話,時越鬆了口氣。
——幸好……幸好今天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