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教主02

  “下去!”


  半晌, 莫非竹緊繃著麵容,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這話落下,隱藏在暗處的護衛,悄然退下。


  等到最後一個人離開了屋中, 莫非竹再也繃不住表情, 一眨眼, 兩行淚順著臉頰淌下……


  時越放下手裏的東西, 歎道:“都長大了,怎麽還這麽愛哭?”


  “嗚……哇……”


  他不開口還好, 這話一落, 本來隻是默不作聲流著淚的莫非竹一哽,幾步奔上前去,一頭紮進時越的懷裏……


  ——嚎啕大哭。


  “教……主!!……嗚嗚……”


  時越歎了一聲, 一點點柔和了神色,他抬手輕輕按在莫非竹頭發上。


  小姑娘的頭發不像是以前披散下來、或是隨便一攏, 而是一絲不苟地高高盤起, 就像她如今的氣質一般——高高在上、不可接近……


  但是……


  時越莞爾, 依舊是個小哭包。


  他放輕了力道, 以一種不會弄亂發型的力氣,在她頭上輕輕拍撫, 耐心地等著“小姑娘”哭完。


  ……


  …………


  等郭津消完食回來,屋內一如他離開時候的那樣,他也沒察覺什麽不對,接著和文言文版本賬本做鬥爭……


  片刻後, 頂著一雙蚊香眼求助看向時越。


  “時哥……”


  他頓了頓, 視線轉到時越前襟上, 有點疑惑地眨了眨眼, “時哥……你衣服……”


  ……怎麽濕了?


  房梁上落下一點飛塵。


  聽見人來、下意識地就藏起來的莫非竹:!!!


  回想自己剛才幹了什麽,她簡直尷尬到恨不得原地消失。


  ——怎麽能在教主麵前如此失禮?!!


  時越似有所覺地往上瞥了一眼,莞爾,“……茶水灑了。”


  *

  到第二天,郭津才知道莫姑姑回來的消息。


  但是等真見到人了,他簡直是目瞪口呆僵立在原地。


  “姑……姑姑……?”


  震驚太過,以至於他發出的語調都有些奇怪,像是鳥類的“咕咕”聲。


  郭津一直很確定,年輕時候的莫姑姑是個大美人,但是,他這會兒……他知道自己錯了,哪要什麽年輕的時候,她現在就是個大美女!!!


  身上的衣服不像是之前老氣暗沉的深紫暗藍,而是更為輕快活潑的嫩綠,臉上施了一層薄薄地脂粉,頭發鬆鬆散散挽在腦後……


  一下子年輕了十歲……不,二十歲不止!!

  郭津腦子裏一瞬間閃過好幾個古裝小花旦的扮相,最後隻剩下眼前這張臉……


  ——姑姑,我可以的!!!


  啊,他之前還做自己沒有主角待遇,但是現在……


  ——這簡直不能再主角了!

  隻是,郭津還沒來得及想入非非,就見莫姑姑一揚手。


  後麵一群人魚貫而入,抬著好幾個箱子。箱子被放下打開,露出裏麵的……冊子?!


  郭津瞬間清醒過來,大驚失色,他哆哆嗦嗦地指著,“這……這些……都是賬本?!”


  “不是。”


  ——還好還好……


  聽見莫姑姑的否定,郭津大鬆了口氣。


  “教……”莫非竹頓了頓,看了一旁的時越一眼,然後輕輕的抿了下唇,“……這段時日,你看過賬冊,對教中的產業,也有些了解。”


  她微微垂了眸子,身體繃緊,有點不安地揪住自己袖擺,低聲續道:“教主離開後,教中各位長老紛紛離去。我等留下之人,實在能力微薄、且大多不擅此道……這數十年間,教中產業……敗落……不少……”


  ……實際上,當年教主一“死”,教中的人心都散了。


  雖說一開始,大家都覺得教主天縱奇才、神功蓋世,絕對不可能出事。


  但一年年過去,大家夥兒的心都一點點冷下來,早就不抱希望了。


  當年的護法、長老一一離去。


  她雖還守著這個“魔教”,但也隻是想著,這是畢竟是教主的心血……再怎麽樣,也不能讓它敗落……


  不知道莫姑姑那複雜的心情,郭津隻是一聽見“教主”這稱呼,下意識地一個挺胸、直起身來,然後才反應過來,莫姑姑說的不是他,應該是……“前代教主”。


  但是等這句話的意思在他腦中轉過一圈兒之後,郭津不由嘴巴微張、眼神也跟著恍惚——


  這都叫“敗落”?!


  它輝煌的時候,得什麽樣啊?!


  不愧是招牌上掛“魔教”的牛逼教派,實力詮釋“有錢、任性”四個大字!

  郭津那正腦補感慨著,可莫非竹的關注點卻不在他身上。


  她微微抬頭、忐忑覷向時越。


  ——那表情,跟被抽查“作業”的郭津差不了多少了。


  時越沒露出什麽不滿的神色,反而是安撫地笑了笑。


  莫非竹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見時越的目光落在那箱中的小冊子上,她連忙解釋,“這是近些年,教內收集的江湖情報。”


  郭津目瞪口呆:“這麽多……我……”


  都要看?!


  這讓他回憶起了高考結束,收拾練習冊試卷的場景。


  莫非竹轉頭向他,一改剛才的溫聲細語,硬邦邦道:“身為我教教主……怎可對江湖之事一無所知?!……這些東西……教主改要熟記於心才是。”


  郭津:???

  ——錯覺嗎?


  他有一瞬間,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做不好、就去死”的威脅來。


  明明、之前……還是放養的態度啊?!


  *

  那天看見莫姑姑的新形象,郭津受到衝擊太大,一時都忘了詢問時越的事了。


  但是不等他想起來,莫姑姑就飛速給他這位“老鄉”任命了一個“護法”的職務,完全不再提“祭壇”之事。


  郭津:都是從祭壇上突然出現,怎麽還搞差別待遇的?

  不過,他很快就沒功夫糾結那些了。


  事實證明,郭津那天的感受確實不是什麽錯覺。


  他猜測,莫姑姑這次出去,一定是受了什麽刺激,對他要求一下子嚴格起來。


  “教導主任”算什麽?!


  這簡直是戒網癮學校的Y教授……


  太陽底下紮完好幾個小時的馬步,郭津覺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打著哆嗦,幾乎是爬回屋裏,在門口一癱,語氣發顫地叫道:“……水。”


  正好一個水壺被遞到跟前,郭津連道謝都來不及道,劈手就奪過來,咕咚咚灌了半壺,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這才睜眼看清楚送水過來的人,“時、時哥?!”


  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明明是老鄉……這麽長時間相處,就算不是“朋友”,也稱得上一句“熟人”了。


  但是他在是時越麵前,就是拘束得很……反而還不如剛認識那幾天放得開。


  郭津再次確定了,這位沒穿越的時候,也絕對是個大佬……他正常情況下,他肯定接觸不到了大佬。


  郭津受寵若驚地道了謝,連癱的姿勢都不像先前那麽不羈,稍微收斂了點。


  時越笑了下,問:“要點吃的嗎?”


  “不、不用。”


  郭津連忙擺擺手,道,“讓我癱會兒……一會兒就好……”


  正說著,卻覺得身上一冷。


  這熟悉的感覺……


  郭津僵硬地往一個方向看過去。


  果然……


  莫姑姑就站在廊下,定定地看著這裏。


  她上了一層薄粉的芙蓉麵繃了緊,眼中帶著分明的怒火——


  “成何體統!!”


  竟然在……麵前,躺著?!就算是教主認可的繼任者,這也、這也……太……


  莫非竹正咬牙切齒,下一刻卻突然瞪大了眼睛——


  !!!


  教主竟然親手扶他?!

  一口銀牙緊咬,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腰間的軟劍上。


  她跟隨教主十一年兩個月零五天三個時辰,教主親手扶起她,也隻有……三十九次!

  這個人……這個人!!

  郭津被盯得冷汗涔涔,他謹慎道:“姑姑,我……我這就、就去背書……”


  在時越安撫的眼神下,莫非竹總算壓下怒火。


  ——不愧是教主,果然胸懷寬廣……竟然寬恕此等無禮之徒。


  她轉向郭津,麵無表情地點了頭。


  郭津簡直是如蒙大赦,顧不得身上的酸疼,拔腿就要溜。


  “等等!”


  莫非竹卻突然叫住了他。


  郭津僵硬地回頭,小心翼翼道:“姑姑有何吩咐?”


  莫非竹看著拱肩縮背的郭津,不由皺緊了眉:身為教主繼承人,怎能如此畏縮之態?!

  時越衝莫非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把人逼得太緊。


  莫非竹咬了下紅唇,暫時放棄追究。


  “準備一下,半月之後,繼任大典……到時,教中長老都會回教觀禮……儀式上的禮節,我會讓人教你的。”


  郭津:???

  !!!


  *

  因為即將到來的繼任大典,郭津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這幾天死記硬背,記下了不少教中長老的資料。


  單看產業,他還能催眠自己這是個跨國財團,可這些長老的行事作風……簡直是妥妥的“魔教”!

  就算是普通人,對待空降領導,都會心生排斥。


  他可不覺得這些牛逼人物願意在他這個剛找著氣感,武功還是一塌糊塗的小蝦米手底下做事。


  想想都覺得前途無亮。


  “前教主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牛人啊?!”郭津不由發出這樣一聲靈魂拷問。


  時越聞言,回憶了一下自己上輩子的人設,沉吟了一陣兒,道:“不,隻是個普通人吧……武功高一點……”


  郭津:……


  哥、時哥,我覺得您對普通人可能有一點誤解。


  不過——


  他看了眼時越……


  假設是“時哥”這樣的“普通人”,他似乎能有那麽一點理解了。


  但是……


  但是!!

  在看了那麽多長老的“英雄事跡”之後,他產生了另一種擔憂——


  公司裏排斥領導的一般作為是……架空,可是這群人明顯不在“一般”這個範疇內啊!!


  他們要是不高興了,會做出什麽事兒……


  不敢想、不敢想。


  一點都不敢想!!


  雖然這樣,但是郭津還是忍不住把視線挪到了那半開的窗戶上。


  ——要是這會兒突然進來個人,準備暗殺……


  他一點也不意外呢。


  思緒轉過,隻聽“鏘”的一聲。


  先前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人,銀質的麵具遮了大半張臉,隻露出鼻下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膚色是一種常年不見光的慘白。


  郭津視線僵硬地往下挪,那蒼白的手裏,執了一柄雪亮的匕首,朝著他的咽喉方向,卻被一方硯台擋了住。


  硯中的墨被激得飛濺,零星落在執硯人的袖上。


  郭津視線順著那方硯台往上,半晌……


  ……


  “……時哥?!”


  你……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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