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官歸隱的軍師02

  他們三個人連身份都沒有,當然不可能走官道,選的都是人跡罕至的小路。


  既然是人跡罕至,路況當然稱不上好,地上坑坑窪窪,雖然說牛車要比馬車穩一些,但是這臨時找來的牛車實在沒什麽減震效果,遇到不好的路,依舊顛簸。


  時越看著躺在一邊的李六,十分擔心他腰上傷口裂開。


  李六注意到他的視線,還以為他是無聊。


  畢竟,從北滄過來這一路,時越跟霍寬閑聊瞎扯、一路就沒停過嘴。明明應該是非常緊張的氣氛,聽著清朗的少年聲再耳邊回響,竟然讓人安穩了不少。


  李六不是話多的性格,而且這位“小先生”身份成謎,有些事情實在不便多說。


  但是……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先開口挑起了一個話頭:“小先生是哪裏人?”


  他們先前在北滄時,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劫持了看著就是個世家少爺、而且十分“柔弱”的時越。


  可等到劫了人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個大盛人,連北滄話都說不利落。雖然一路上明裏暗裏試探,也確定了對方的大盛人身份,可他具體家鄉何處倒是沒有聊起來過。


  時越眨了眨眼。


  這次計劃之外的返回,他直接用了上一次係統建模的身體,隻是把年齡調整了一下。一次建模隻對應一個身份,他現在能拿出來的身份證明當然還是上一次的,用在這裏顯然不合適,年齡都對不上。


  不過,他早有準備,聽見李六問,一點也不遲疑道:“東海。”


  李六淡淡地“嗯”了一聲,瞬間冷場。


  時越挑了挑眉,李六這方麵還是跟他爹不太一樣的,他爹當年侃大山的功夫可是一絕,天南海北就沒他說不上話的。


  他剛這麽想著,卻聽見李六說起了東海周邊的幾個郡縣,多是誇讚的話,不過明顯是從書上看來的,說得文縐縐的,講起來還有點尷尬。


  時越心道一句,這小子還有得練呢,嘴上倒是很配合地接著話。


  “那是棗縣……秋日確實好看……”


  “對……”


  “……氣候和京城不太一樣。”


  “……”


  李六聊了一會兒,就默默地閉上了嘴。


  兩人說話這一會兒工夫,他隻得知了對方是住在東海的一個小島上,連島的具體方位都不知道。


  而他倒是被對方問出不少事兒來,雖然還沒有直接說明身份,但是他覺得對方多半已經猜到了。


  再想想從北滄來時那一路的交談,怕不是這位小先生生性多言,而是在試探他們的身份吧?

  時越看著李六的表情,有點想笑,但是他憋住了,甚至憑著一張嫩臉,滿臉無辜地看回去。


  ——天道好輪回,當爹的怎麽對別人,就別怪別人報複到他兒子身上。


  時越其實不必套話就能猜出李六的身份,但是他就是故意的。


  畢竟這人長著一張和李昀八成像的臉,就算不用係統檢測,都能看出親緣關係。


  至於為什麽故意“套話”……


  想到自己當年被套話套得差點被係統警告,對麵那個人還一臉誠懇憨厚的“老農民笑”——時越深深覺得自己簡直是快穿界恥辱。


  不過,他有一個優點,就是學習能力強。雖然比不了的天命之子的天賦技能,但是刻意練習了這麽些年,還是收效甚豐的。


  尤其是把這一套用在當事人兒子身上,簡直是神清氣爽。


  看著李六一臉探究地看過來,時越繼續微笑著裝無辜。


  ——大家隻是普通聊聊天而已……


  還是你先挑得頭,跟我可沒什麽關係。


  李六也一時遲疑,是他想多了嗎?


  ……


  小路之所以走的人少,除了路況,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山匪攔路。


  聽著外麵粗聲粗氣的“把錢交出來”的威脅。李六並沒有什麽遲疑,直接揚聲對趕車的霍寬道:“給錢。”


  時越歎口氣,搖了搖頭。


  李六看出了他的不讚成,以為他是少年心性,見不得這種助紂為虐之事,壓低著聲音衝他解釋,“他們人多勢眾,霍寬若是勉力應付,必然受傷。如今還未進秉州,之後還不知會不會遇到類似之事,不若留些錢財,也省得麻煩。”


  時越仍舊搖頭。


  ——他倒不是對李六的做法不滿,實際上……不滿的應該另有其人。


  果然……


  “呸!”外麵傳來一聲極響亮的啐唾沫聲音,接著是扯著嗓子的喝罵,“你他娘的打發叫花子?!這點錢夠幹什麽,都不夠老子兄弟們喝口酒的!!”


  霍寬的穿著打扮,一看就是有錢人。


  但是這兩人從北滄一路逃回來,除了身上的衣裳,什麽也來不及帶,就是僅有的幾件值錢的配飾,也被當了換錢去抓藥。


  ——換句話說,兩人現在很窮……起碼比看起來窮。


  李六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臉色不大好看。


  但是現在再想什麽都來不及了,他沒說什麽,直接抓起一旁的佩劍,擋在時越跟前。


  時越愣了一下,眼前的青年人的背影和另一個更寬厚些的背影重合起來……


  李昀當年的做法,他還可以理解一點,畢竟那麽多年交情。李小六……他們才認識幾天吧?而且就他的身份,竟然會保護人?


  ……


  ——嘖,真是欠你們老李家的。


  *

  外麵兵刃接觸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有人登上了車轅,老舊的牛車承受不住這麽大的力量,一邊的輪子一下子飛了出去,整個車廂往旁邊一倒,原本就不太穩固的車廂頂一下子飛了出去。


  李六撐著手臂緩衝了一下摔下去的力道,但是腰腹間的傷口還是被扯了動,疼得他臉色蒼白了一下,但是他手上卻沒有遲疑,直接抬劍去擋。


  這些山匪雖然看著人多勢眾,但是畢竟都是摸索出來的野路子,憑著一腔蠻力和那點狠勁兒,普通人抵擋不住,但是在名師指點的霍寬和李六眼裏,就到處都是破綻。


  ……隻是,蟻多還咬死象。


  一對一當然沒問題,他們一擁而上,確實十分麻煩,尤其是現在李六身上還帶著傷。


  李六持劍護在時越跟前,且戰且退,雖然每一下子都用巧勁兒卸了力,但是傷口還是不可避免地崩裂開來,血一點點浸透了外麵的衣裳,但光看他的表情,卻什麽都看不出來。


  他再出劍刺過去,按照對那人的動作估計,這一劍應當正好落到他的喉間,可對方衝到半途,卻毫無預兆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李六警惕看過去,卻見對方摔下去之後,好像是受了什麽極大的痛苦一樣,表情猙獰,蜷縮著在地上蠕動,片刻之後,開始伸手在自己的脖頸上抓撓,留下了一道道分明的血痕。


  再往遠處看,原本圍攻過來的山匪也都是差不多的模樣,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被他們抓得沒有好肉,渾身上下都蹭滿了泥土,嗚咽哀嚎聲在山穀間回蕩。


  ……這模樣,要說是裝的,實在是太過了。


  李六還有些發愣,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少年的感慨聲,“……比我想得起效要慢。”


  霍寬小心越過地上打滾的眾人,快步走過來,正好聽見的這一句,原本想問的話頓時磕巴了,“小……先生……是、是你……做的?”


  時越看他這一臉震驚過度,不敢置信的模樣,有點莫名,“我之前不是說了,我會點醫術。”


  ——醫毒不分家,他既然會醫術,會用點毒,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霍寬隻覺得後頸一冷,想起了他們當時在北滄劫持時越的情形,頓時覺得他和主子真是福大命大。


  李六倒是很快冷靜下來,畢竟時越敢孤身一人深入北滄,肯定有一二防身的法子,這樣看來,這情形也不算的多離譜。


  他提起劍來,要直接給地上那人個痛快,卻被時越抓住了手臂。李六抬眼看向時越,目帶詢問。


  倒是霍寬想起了京城裏那些金尊玉貴的小少爺們,一個個看個殺雞都不敢,獵個兔子都要吟首詩。他其實看不大上那些人,但是換到小先生的話。


  霍寬有點為難地抓了抓頭發,勸道:“小先生,您別不忍心,這些都不是什麽好人,要是放他們走了,指不定下次路人經過,就遭了害。”


  他遲疑了一下,又道:“您要是見不得血腥……可以背過身去不看。”


  時越:……


  他看起來很像是心慈手軟的人嗎?


  這一個個地上打滾兒的,還是他的手筆呢。


  *

  半刻鍾後。


  這道狹窄的山穀之中,回蕩著劈裏乓啷地響聲,方才還凶神惡煞劫道的一眾土匪,這會兒正苦哈哈地修著那輛被他們砸碎的牛車。


  霍寬手裏擎了個木棍,在旁邊監工。


  時越看了一陣兒,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把手下已經搗爛的藥草往李六傷口上一糊,又示意他自己動手包紮,自己去河邊洗了手。


  洗完回來之後,他沒回李六那裏,而是到那群正忙忙碌碌修車的土匪旁邊,又側耳聽了一陣兒,突然開口道:“你們是通縣人吧?”


  聽到這個少年聲,原本正忙活的土匪一驚,肉眼可見地哆嗦了一下,隻覺得自己抓爛的那塊皮肉更癢了。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有一個看著像是小頭目的人回了一句,“……是。”


  李六正好走過來,聽了這句,眉頭一鎖,冷聲問道:“通縣離此地千裏之遙,你們何故來此?”


  那群山匪又是互相看了看,這次卻沒有答話。


  一個是這個問題不像是先前那麽好回答,再者……


  說實話,雖然剛才兄弟們都是死在李六和霍寬手裏的,但是若論懼怕,這些人還是更害怕時越一點。


  那種深入骨髓,好像身上無一處不癢的感覺的,讓人回想起來就頭皮發麻。


  ……若是持續時間久一點,怕是隻求以死解脫。


  ※※※※※※※※※※※※※※※※※※※※


  時越:我這麽可愛,為什麽要怕我?


  *

  之後隔日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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