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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這一日,鍾唯賢要周敏聯係莊之蝶見麵說一些事,周敏就說在他家相會見麵吧。約好了時間,早早回來對唐宛兒講了,唐宛兒喜得說她要好好準備酒菜的。可這婦人想來想去,卻不知做了什麽吃著好,就晚上拿了手電出了門。周敏問幹什麽去,她隻說:回來了你就知道!她一走走到了城河沿的樹林子裏,打手電捉那從樹根土裏拱出來往樹上爬的知了幼蟲。原來知了在樹上交配,產下卵來掉在樹下土裏,長成後就於晚上爬出來到樹根部,開始生出翅膀,然後裂脫皮殼而飛出蟬來。就在還未長出翅膀之時捉了來炒吃,營養豐富,味道又極鮮美。


  周敏等到半夜,才見唐宛兒回來,發散襪破,兩腳髒泥,卻捉得了一塑料袋兒鮮物兒,倒氣得說:“你真會成精!”唐宛兒隻是笑,說她在城河沿上遇上一個男人,男人總是尾隨她,她已經準備好了,一等他過來,她就把口袋裏的錢全給人家呀,但又過來了一群人,那男人才走了。周敏說:“他哪裏要你的錢?!”唐宛兒說:“那他要我什麽,要得去嗎?!”就在盆中倒了鹽水,把知了幼蟲一個一個浸進去讓吐腥泥。周敏在床上說:“你蹭蹭磨磨地不睡嗎?”唐宛兒說:“你先睡吧!”周敏卻還在說:“宛兒,宛兒。”唐宛兒知道他的意思,偏不再理,直等著周敏起了鼾聲,方輕手輕腳上了床去。


  翌日,莊之蝶和鍾唯賢按時赴約,周敏就提了酒,要一邊說話一邊喝。鍾唯賢說:“喝酒也沒有菜呀?”婦人笑吟吟端了一碟油炸得焦黃的知了幼蟲,嚇得莊之蝶就捂了口鼻。婦人見他這樣,心裏叫屈,說:“莊老師看不上吃?”莊之蝶說:“這東西怎麽吃?”婦人說:“這東西好哩,我娘家那兒的人一見這就流口水了。我是昨日晚專門去城河沿樹林子捉回來的。”莊之蝶說:“你們陝南人天上飛的除了飛機不吃啥都吃,地上走的除了草鞋不吃啥都吃的。”婦人說:“你嚐嚐嘛!”便用三個指頭捏了一隻要莊之蝶吃,莊之蝶吃了,真的一口奇香,越嚼越有味。婦人也就笑了,隻把捏過知了幼蟲的三個指頭在自己口裏吮吮油味兒,衝莊之蝶一笑,說:“現在知道好了吧?你總是長麵條子、玉米麵攪團,我會培養了你成個美食家的!”鍾唯賢便笑了,說:“‘培養’這詞兒好!可我還沒聽到過哪個女人要培養男人的話哩!好像在一本書上看過,說女人是一架鋼琴,好的男人能彈奏出優美的音樂,不好的男人彈出來的隻是噪音。”婦人說:“這倒是對的。


  我也看過一本書上說,男人是馬,女人是騎馬的人,馬的瞎好全靠騎馬的人來調哩!”周敏說:“得了得了,鍾主編是什麽人,你別魯班門前掄大斧!”婦人卻更得能了,說:“鍾主編不給我發工資,我做不了你那謙謙後生!”又是說笑了一通,鍾唯賢就問莊之蝶認不認識省職稱評定工作辦公室的領導,莊之蝶說:“認是認得的,關係並不熟。”鍾唯賢說:“隻要認識,你說話他們也會聽的。這就要拜托你一件事了。這次職評辦下達給我們全廳的業務部門兩個高職名額,可除了《西京雜誌》編輯部外,還有一個《西京劇壇》編輯部,那麽多的編輯,狼多肉少,這不是製造知識分子之間的矛盾嗎?我要不是打了右派,我現在還要給誰說什麽話!可就是那些年沒有任編輯,平反後當了一段雜誌負責人,又讓人刷了,幾年裏沒了事幹。如今雖是主編,新上任第一期偏出了這場風波,廳裏就不給我們雜誌社撥一個名額。我去找他們,他們推說名額少,我才想讓你去職評辦說說情況,是否能給廳裏多一個名額呢?我這麽大年歲的,身體又不好,還能活幾天的,要不要個高職也無所謂。


  可國家給知識分子這個待遇的,我有資格,這些人偏偏以職稱壓我,我這就要賭氣兒爭取的!你說呢?”莊之蝶說:“這完全應該,他們認為你不夠任高職的資格,為什麽辦這麽大的雜誌又讓你當主編?我這幾日就去職評辦反映情況,力爭讓他們多撥一個名額下來,這個名額就戴帽下達。”鍾唯賢說:“這倒不必,隻要多一個名額,畢竟就好評些。如果排除他們的偏見,評委們評議時認為業務上我不夠水平,那我一句怨言都沒有。”莊之蝶說:“如果你不夠水平了,文化廳怕再沒一個有水平的人了。”鍾唯賢說:“你這麽爽快地答應我,我真感動,我還怕你笑話我在職稱上走後門的。”莊之蝶說:“你之所以遇到這些難處,還不是為了我帶的災嗎?”鍾唯賢說:“說到這,我倒要給你和周敏說個情況,你們心裏有數罷了。


  法院通知讓寫答辯詞,那李洪文翻臉兒就變了,苟大海是初審,他是複審,他現在口氣軟得很,說這官司肯定要輸的,就推卸開責任,說苟大海在審稿單的初審欄裏寫了此文如何如何好,他看了以後覺得有涉及到個人隱私的事,就讓我終審。說我在終審欄裏肯定了此文內容翔實,文筆優美,應發頭條。實際情況呢,是苟大海寫了初審意見,他寫了複審意見,我寫了終審意見,我們的觀點都是一樣的。但他說審稿單他保存著,拿出來,複審欄竟然沒寫意見。我和苟大海就懷疑他是偽造了審稿單,苟大海當時要拿去讓公安機關鑒定,我擋了,說,他要推卸責任就推吧,其實他是複審,就是官司輸了,他能承擔多少責任?關鍵在我終審身上,我是雜誌的法人嘛。”周敏說:“怪不得昨天李洪文在廳裏見了景雪蔭,還笑嘻嘻地上去搭訕的。”莊之蝶說:“打官司還不至於是幹地下革命麽,好朋友就翻了臉?真是有個事了才能認清個人的!”周敏聽了,臉卻也紅了一陣,喊婦人再擀了麵條來吃。


  鍾唯賢就從口袋裏掏出他的答辯書讓莊之蝶過目,扭了頭悄聲對周敏說:“周敏,你在城裏哪兒還能尋下出租的房子嗎?”周敏說:“你不是有房子嗎?”鍾唯賢說:“不是我住。我邀請了一個老同學來西京玩的,幾十年沒見麵了,咱得熱情吧,想找一間房子住上十天八天的。


  ”周敏說:“那怎麽讓住出租房?在賓館包個房間得了!”鍾唯賢說:“你說話腰不疼,我哪有多少錢?!”莊之蝶這邊看著答辯書,耳裏聽他們說話,心裏就咯噔開了:莫不是要給安徽那女的找房子?宿州阿燦的大姐轉來了鍾唯賢三封信,信上都在盼望女的能來,來了要完成兩人的夙願,相愛了數十年,何不真正過幾天夫妻的生活呢?他在信上這麽說著,說得很大膽,說完了就又問女的他這樣是不是不好,是不是他流氓了?莊之蝶就在複信中回答他,說她也這麽想的,早就這麽想的,隻是擔心去了沒個安全地方,這事可千萬不能透個風兒出去,年輕人在一塊別人知道了還說得過去,年老人在一起偷情,傳出去就沒有幾個能理解的了,她要等那邊一切安排妥了,她就來的。


  莊之蝶想到這裏,就說:“老鍾,房子我可以幫你解決,不知你這同學幾時來的?”鍾唯賢說:“具體什麽時候倒說不準,不妨官司打過了,高職拿到手了,再請人來。房子你先幫我加緊找,但我叮嚀你,這事你知周敏知,千萬不能透出一絲風去的!”莊之蝶心下叫苦了,知道自己最近的複信是要捅婁子了,便琢磨這兩日得再寫一信,就說上樓時腿摔折了,一時來不成的。心裏這般琢磨,就不敢多看鍾唯賢,也不再提官司的事,見唐宛兒端了長條子麵來,隻嚷道長條子麵做得好。莊之蝶吃得快,先放下碗了,鍾唯賢說:“之蝶,你嚷道長條子麵做得好,你怎麽就不吃了?”莊之蝶說:“我中午飯吃得遲,肚子不甚饑的。我不陪你,你消停吃吧。”鍾唯賢說:“我吃我吃,我真的有好幾年沒吃到手擀麵了,真香呢!”碗裏的熱氣往上騰,頭上的熱氣也往上騰,鍾唯賢就把眼鏡卸下來,又是吃了一碗,才把一副假牙拿出來在一杯淨水裏泡了,說:“周敏有福,天天能吃這麽好的麵!”


  吃畢飯分手要走,周敏和唐宛兒送到門口,唐宛兒懷裏卻抱了那隻白鴿子,說:“莊老師,真感謝你送了我們這隻鴿子,它好乖哩,白天跟我說話,晚上跟我睡覺。”鍾唯賢說:“你這女子倒像小孩一樣天真,鴿子怎樣和你說話了?”唐宛兒說:“我對它說話它就一動不動地看我,它能聽懂我的話哩!”就又對莊之蝶說:“你還不回家去嗎,你已經好多天沒回去了。那日去你家打牌,師母提起你就傷心。你今日回去,把這鴿子帶過去,你們在那兒養幾天,也讓它認認你們,過些日子你放開,它能認得我這兒的。”莊之蝶想:孟雲房說我買鴿子當電話使呀,她竟也這麽想的呢!就喜歡地說:“好的。”抱了鴿子,拿回家讓柳月養著。


  柳月養了鴿子,每日莊之蝶都要買些穀子來喂,幾天後在鴿子腳環上別了一封短信,約唐宛兒去“求缺屋”。婦人果然安全收閱了信,準時去“求缺屋”裏,自然歡愉了一回,也就越發愛憐鴿子。從此一段時間,周敏若不在家,就讓鴿子捎信來讓他去。這莊之蝶也膽兒壯大,竟也敢約婦人到他家。那婦人看了條兒,遂又寫了條子讓鴿子先回去,自己就在家著意收拾打扮起來。活該要事情暴露,等鴿子再飛來時,柳月偏巧在涼台上晾衣服,覺得奇怪:鴿子才放回去的,怎麽又飛來了?就看見鴿腳環上有個小小紙條,抱住取了一看,上麵寫道:“我早想去你家的,在你家裏玩著我會有女主人的感覺。


  ”認得是唐宛兒的筆跡,心裏就想:早看出他們關係超出一般,沒想已好到這個份兒上,不知以前他們已搗鼓了多少回,隻瞞得夫人不知道,我也眼睛瞎了!就不做聲把紙條重新放好,悄聲回到廚房,對莊之蝶喊:“莊老師,鴿子在那兒叫哩!”莊之蝶過去抱了鴿子,又在涼台上放飛了,走來廚房說:“哪裏有鴿子,鴿子不是放飛走了嗎?柳月呀,今日你大姐去雙仁府那邊了,她幹表姐一家來看老太太的,那裏人多,你大姐做飯忙不過來,你也過去幫她吧。我這裏你不用管,你孟老師剛才電話來說,北京來了個約稿編輯在古都賓館住著,要我和他去看看人家,飯就在賓館吃了。”柳月在心裏說:你這話以前對我說,我都被你騙信了,今日還要想騙我嗎?口裏就應道:“那好嘛!你這麽大男人像個小孩,就喜歡在外邊吃,吃別人的東西!可也別太貪,吃得沒個夠數,飯菜是人家的,肚子卻是自個的,要注意身子骨哩!”便開門走了。


  柳月其實沒有走遠,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心裏亂糟糟的不是味道,估摸唐宛兒已經去了家,就走回來,也不叫門,到了隔壁人家,推說出門忘了帶鑰匙,要借人家的涼台翻過去開門。這樓房的涼台是連接的,中間隻隔一個水泥擋牆,以前幾次忘帶鑰匙,就是這麽翻涼台進的屋。當下躡腳躡手過來,悄聲潛入自己睡的房間,又光了腳貼牆走到莊之蝶的臥室門口,那臥室門沒有關,留有一個縫兒,還未近去,就聽見裏邊低聲浪笑……(此處作者有刪節)莊之蝶說:“把衣服穿上吧,那柳月丟三落四的,說不定半路就又折回來拿什麽東西!”柳月就在心裏發恨:你討好人家,倒嚼我的舌根子,我什麽時候丟三落四了?便聽唐宛兒說:“我不嘛,我還要的。”柳月估摸,他們是幹過了,不知莊之蝶拿了夫人什麽好東西送她,她竟還嫌不夠!伸頭從門縫往裏看時,竟是唐宛兒赤條條睡在床沿,雙手抓了莊之蝶的東西……莊之蝶就說:“我不來了,你總說我求你的,我今日要你得求著我。”唐宛兒說:“我也不求你的,隻讓你給我再摸摸就行。


  ”莊之蝶就頭俯下去,一邊在那奶子上吸吮,一手在唐宛兒下邊去,唐宛兒滾動起來,要他上去,他笑著偏不。就口裏一聲兒亂叫不已,說:“我求你了,是我求你了,你讓我流多少水兒出來才肯呢?”柳月看見她那腿中間已水亮亮一片,一時自己眼花心慌,一股東西也憋得難受,呼地流了下來,要走開,又邁不開腳,眼裏還在看著,莊之蝶就上去了……(此處作者有刪節)唐宛兒一聲驚叫,頭就在那裏搖著,雙手痙攣一般抓著床單,床單便抓成一團。柳月也感覺自己喝醉了酒,身子軟倒下來,把門撞開了。這邊一響動,那邊霎時間都驚住了。待看清是柳月,莊之蝶忙抓了單子蓋了唐宛兒,也蓋了自己,隻是說:“你怎麽進來的?你怎麽就進來了?!”柳月翻起來就往出跑。莊之蝶叫著“柳月,柳月”,就急得尋褲子,偏是尋不著,口裏說:“這下壞了,她是要給月清說的。”唐宛兒卻把他拿著的一件衫子奪下,說:“她哪裏就能說了?!”竟把赤裸裸的莊之蝶往出推,一邊推,一邊努嘴兒。莊之蝶就攆出來,見柳月已靠在她房間的床背上,呼哧呼哧喘氣。莊之蝶說:“柳月,你要說出去嗎?”柳月說:“我不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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