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老兵
戰爭時期不缺熱血青年,但是無論哪只隊伍都缺老兵,尤其是經過殘酷戰鬥的老兵,他們永遠是部隊最寶貴的種子。
今天上午周敏忙完雜事兒,準備回公館的時候遇到了一件事。這件事有些悲哀,有些悲憤,更有些令人失望。這是一件關於老兵的故事。
周敏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起搶劫事件,在租界這種各方勢力混雜的地方,搶劫時常發生,但今天這個人搶的是吃的,這有些奇怪。
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在回去的路上,前方的道路被一群人堵住了,一個圓環形,典型的中國式圍觀,既然車過不去,周敏也就下了車。
周敏和陳蘊章下車擠到人群中圍觀,聽周圍的人議論才知道這個乞丐搶了東西,但只是一張餅。
不過在老百姓的眼中即使是一張餅那也不能搶,所以這個可憐的乞丐現在被打的很慘。
這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又不是普通的乞丐,因為他缺了一隻手掌。
他在地上抱著頭時很清晰的可以看到他的左手沒有手掌,看熱鬧的人群不禁惡意地猜到他本來就是賊偷,狗改不了吃屎,被人斷了手。這時有人起鬨說道:「他沒有左手,肯定是以前偷東西被砍掉了。」
乞丐挨打時沒有求饒,但聽到這惡意的聲音突然反抗起來。用力推走挨打的人,顫顫巍巍站起來,大聲吼道:「老子的手是和日本人拼刺刀被砍傷的,你才是賊,**的全家都是賊。」
「不是賊你搶人家餅,你說是和小鬼子拼刺刀傷的,誰信啊?」被乞丐罵的圍觀者不甘示弱,馬上反擊道。
乞丐突然扒掉身上的上衣,露出髒兮兮的身子,用斷掌的手拍著胸膛大喊道:「老子身上的疤你們沒有,這個是在淞滬戰場炮彈炸的,這個是南京保衛戰和鬼子巷戰被鬼子咬的,我今天落魄了,我偷了東西,我不配做軍人,但是你們不能侮辱我,我是真刀真槍和鬼子拼過的……嗚嗚嗚。」
也許是說到了傷心處,乞丐蹲在地上大聲哭起來。
周敏和陳蘊章對視一眼,眼中有疑惑和憐憫。
在乞丐嚎啕大哭之時,眾人都沒了聲音,即使是剛才不停用言語奚落乞丐的圍觀人們也沒了聲音,無論何時,敢於小鬼子真刀真槍乾的一定是爺們!
人們自發的從兜里掏出錢,靜靜地放在乞丐面前,有的一塊大洋,有的兩塊大洋,有的是法幣。無論多少都是對英雄的敬意,然後默默的轉身離開。
乞丐木然地看著地上的錢,沒有言語,知道他看到一雙發亮的高跟鞋和一打錢幣時,他好像從回憶之中回到了現實。艱難地說了一聲謝謝。
這樣的抗戰英雄應該通過殺敵獎勵獲得錢財,而不是施捨,也許出於這個原因,他才覺得說聲謝謝很艱難。
「我也是軍人,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陳蘊章來到乞丐面前問道。
乞丐抬起頭有些空洞,有些痛苦地看著陳蘊章,把手中的錢一張張的捋順好,然後緩緩地說道:「跟我來。」
周敏和陳蘊章對視一眼,二人跟著乞丐向前走去,走過租界最大的十字路口,走過繁華的大街一直走到租界的另一邊,在路邊乞丐買了很多包子和餅。終於,他停下了腳步,這是一個狹小逼仄的衚衕,地面雖然整潔,但是發霉的味道還是止不住地鑽到鼻子里。
「二位,咱們快到了。」乞丐說了一句,繼續向前走,在一個矮破的門前停下,回到這裡,乞丐好像有了力氣,沒有了剛才的麻木與空洞,他大喊我回來了,聲音中充滿了喜悅。
開門的是一個瘦弱的女人,可謂是衣衫襤褸,但是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堅強的氣質。
「你回來了,這兩位是?」
「大姐,您好,我叫周敏,我叫陳蘊章。」周敏和陳蘊章沒有富家孩子的高傲,沒有嫌棄女人不幹凈而傲氣的點頭,而是非常客氣地握手,表示友好。
「快快請進。」二人的動作讓瘦弱的女人非常高興,熱情地將他們迎接到屋內。
屋裡很昏暗,女人將油燈點燃,周敏和陳蘊章嚇了一大跳,這屋子裡有很多人,周敏查了一下,一共有8人,加上開門的女人一共9人。
「我買了吃的,大家快吃點。」乞丐把路上買的吃的放在有些活動的桌子上,屋子裡的人都來到桌子前,拿起吃的,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有的人吃完還把手裡的包子遞給其他人。
「大叔,今天怎麼這麼多吃的,他們是誰啊?」一個看起來十幾歲的孩子問道。
「今天遇到好人啦,多吃點,這兩位是客人。」乞丐慈祥地摸著小孩子的頭,和藹地說道。
「素我冒昧,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此外我對你的身份很好奇,你是哪支部隊的?」
「我叫方大磊,是71軍88師師屬特務連的副連長。這屋子裡的兄弟有87師的,88師的,還有36師的,還有教導總隊的,我們都是南京保衛戰中苟活下來的,我們88師堅守中華門和雨花台,擋住鬼子三天三夜,但是後來唐生智突然下達撤退命令,背棄了與南京共存亡的誓言,乘坐他保留的最後一條小汽艇北渡長江逃走。
他的帶頭出逃引起了當時城內守軍的嘩然,本來我們大家都准大備戰死到最後一個人,可是唐生智卻在最關鍵時刻首先背信逃走,還有誰願意繼續拚命抵抗?城內的守軍一下就發生總崩潰,完全失去了組織,我們們開始各自設法逃命。鬼子攻進城后,把城中投降的士兵,青壯年通通帶走,我們這些人是在逃亡過程中相互扶持,最終逃了出來,避免了被屠殺的厄運。」
「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回部隊,87師和88師已經重組了?」
「回去?我們回不去了,從唐生智逃走那一刻,師長放棄抵抗那一刻,我們就是逃兵,何況我們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回部隊有什麼用,我們也不能再上戰場了?」方大磊有些痛苦地說道。
「因為這些,你就放棄了軍人的尊嚴,你去要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