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近江的傳說與真相
什麽是權力,權力是會讓人漸漸失去溫厚善良的美德,把受害人的百般苦惱視為忘恩負義的存在,是在別人反抗時下達的一個他所服從的命令的可能性。而在李芳華的眼中,幹部大院中長大身為高級領導的女兒和兒媳的她,從父輩們起起落落的仕途遭遇中,在那些年曾經被打翻在地痛苦絕望的人生經曆裏,最終扭曲地將權力視為了信仰,去膜拜它,利用它,瘋狂地攫取它,簡直就是把它作為一種萬能之物來頂禮。
她深信在丈夫主政的近江這一畝三分地裏,倚靠兩家人的強大權勢和雄厚背景,她已經是權力的主人,可以為所欲為,但其實她不過是權力的奴隸,被權力所玩弄,淪為權力的玩物和笑料,最後還被玩死了。
在李芳華心中,所謂殺人償命的概念是不存在的,她這種對法律的漠視帶有鮮明的家族特性,因為她一直以來在李小康闖禍以後就是這樣利用特殊身份來平息事情,利用手中權力來包庇縱容。她堅信,兒子將來會成為更大的人物,要很有個性,要很有棱角,放任兒子不聽話,不守規矩,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是幫助孩子成長的愛的教育。
她兒子的生命是如此地高貴,怎麽能為了“失手”殺死了一個虛榮浮華的女人而被剝奪,連鑽法律的空子逃避罪名的審判和製裁這樣的做法都讓她不屑,她要盡用權力和身份來擺平一切,就像以前所做過的一樣,把這整個發生在陽光下罪惡從現實中抹去,就當從來不曾發生過。李小康,她最溺愛的兒子,依舊是一個多麽優秀,很熱愛音樂,很熱愛生活,非常有情趣的孩子,是在她的特殊教育下最成功的作品。
當李芳華偷偷把陸睿恒喊到自己家中的時候,就是抱著這樣扭曲變形到極致的心態,把這一個“光榮”任務交付給他的。
你去想辦法把這件事情擺平,李書記和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就連陸睿恒在認罪自白書中都這樣寫道:雖然她(李芳華)是我暗中謀算要策反的目標,但是在她家裏時,那一刻我覺得自己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沒想到她會這麽地目中無人,這麽地漠視法律,這麽地草菅人命,當時我甚至產生了懷疑,這樣子下去搞到最後,究竟是我把她拖下水,還是她會把我拖下深淵。
但是當時即使真的曾經動搖過那麽一瞬間,陸睿恒都已經無法下船了,現在放棄的話,不但前麵所做的一切前功盡棄,還會遭到李芳華的瘋狂反噬,導致自己都會遭遇到危險。所以他反應過來後簡直欣喜若狂,這對他來說就是天賜良機,通過李小康的殺人罪行把整個李家都拖下水的絕佳機會。李小康殺人,既是危機也是機遇,富貴險中求,陸睿恒必須要搏這一鋪。
漂亮的蔣彤被李小康殺死了,陸睿恒固然有點心疼,因為發展一名可靠的漂亮的有事可以幹、沒事也可以幹的女特工並不容易,但是他心中更多的是對蔣彤的憤怒,因為蔣彤實際上已經處於失控邊緣。她受命去接近李小康,卻對陸睿恒隱瞞了自己懷孕的消息,擅自去要挾李小康,就有妄圖嫁入李家當孫媳婦,擺脫陸睿恒對她的控製的圖謀。這個女人雖然愛慕虛榮,但是卻不甘受人擺布,起了謀逆之心,即使李小康不殺害了她,陸睿恒得知後也有可能偷偷地想辦法把這個隱患除掉。現在陸睿恒要做的是如何利用這起案件榨取蔣彤的最後價值獲取到自己最大的利益。
陸睿恒很快想到,李家這樣的龐然大物,要想把他們拖下水,就必須要把他們套牢,否則很容易害人不成反遭人害,轉背李家利用完自己以後就會視自己為巨大的威脅而偷偷除掉。所以要趁著李芳華此刻狂妄自大暫時不太理智清醒的情況下,把這起殺人案做實,把它的影響力搞大,絕不能采取把蔣彤的屍體偷偷毀屍滅跡,然後把蔣彤列為失蹤人口或者跟人私奔出走這樣的處理方式。
隱瞞是隱瞞不住的,即使把屍體埋了、燒了、丟到大海裏去了,答案是一個大活人不見了,對蔣彤家裏人和裏裏外外也是必須要有一個交代的。她家裏人口多,又逞凶鬥狠,地方上勢力也大,就指望著這個漂亮女兒攀龍附鳳,飛黃騰達,萬一蔣彤嘴巴多,和李小康在一起的消息被她家裏人知道了,總是會找到李書記那裏去鬧的,她家裏是貪得無厭的,癩蛤蟆爬腳背,不咬人,也膈應人不是!所以,這件事情要挑出來過過明路,要當成一個殺人案子來辦,還要按流程走完形式,辦成鐵案,隻不過凶手當然不可能是李小康,而是要另找一個合適的替死鬼。
陸睿恒就是這樣子給李芳華出主意的,他的真實想法就是把更多的人牽連到這個案子來,然後官官相衛,不但把整個案子的真相給掩蓋住,而且通過這個巨大的把柄,拉攏分化進而策反更多的幹部,大家形成一個一損共損、一榮俱榮的利益共同體。雖然是一起幹過壞事,大家手上都有把柄,但是他是誰啊,他是近江反攻先遣隊的隊長啊,大家其實不在一個陣營裏,本質上是敵對的啊,這把柄就不是把柄,而是變成催命的吊索了,那些入甕了的黨員幹部們要想不鋃鐺入獄,身敗名裂,最後就隻能統統地跟著他和DANG國幹了。
陸睿恒之所以會想出這樣惡毒陰損的主意,當時是受到了晚清“四大名案”之一的“楊乃武與小白菜案”的啟發。他看中的不僅僅是縣令之子劉子和殺人奪色嫁禍給楊乃武的處理手法,更看中的是楊乃武案上上下下幾十堂審理,官官相衛後牽連到從上至下一百多位官員身家前途的龐然而強大的關係網。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創造曆史,飛黃騰達的光明就在眼前。
李芳華一路來都是仗著自己的出身地位來壓人辦事的,並不具備處理複雜事物的智慧和能力,更要命是她不知道陸睿恒是特務,覬覦的就是她身後的權勢和地位,稀裏糊塗地信了陸睿恒的邪。案子能過明路另有凶手當然是最好的,而且這也最能發揮自己手上權力的優勢,特別是想到近江縣公安局長苟繼能想接縣裏的政法書記都想瘋了,上家裏求李書記好幾次了,老李一直都吊著他沒有表態,對自己的態度也非常地諂媚時,李芳華心下大定,有局長親自坐鎮辦案的話,公安局那邊應該沒什麽問題,公安局沒有問題了,檢察和法院就更沒有問題了,一個縣裏的政法書記而已,搞得定。於是李芳華便自以為是地答應了陸睿恒的想法,還對陸睿恒讚賞有加,很是獎勵了幾下,害得陸睿恒當天晚上三更半夜笑了一夜,高興得睡不著覺。
這一出栽贓嫁禍的陰謀商量好了之後,就開始各自分頭行動了。陸睿恒回到招待所後,就利用職權繼續偽造蔣彤還繼續活著的假象,然後找來身形體貌和蔣彤差不多的趙湛仔細商量並叮囑了一番。接著趙湛選準時機穿著蔣彤的衣服偽裝成蔣彤的樣子出了招待所的大門,而陸睿恒則喬裝打扮一路跟著接應。後來公安局找到的證人,要麽其實是老眼昏花看錯了人,要麽就是受到了別人的誤導,譬如聽到旁邊有人說:哎,這不是招待所的小蔣麽。而關鍵證詞的提供者甚至其實是“七戒”陸睿恒特工小組的外圍分子虛造的偽證。
趙湛一路亂走搜尋,終於找到了心目中理想的殺人案替罪羊目標,就是在家裏覺得沒意思就一個人跑出來到處亂逛的看上去就憨憨傻傻好騙的楚沐方。她以自己懷疑被壞人跟蹤需要人保護的理由欺騙楚沐方,騙得楚沐方自告奮勇地遠遠跟著她,看上去就鬼鬼祟祟的樣子,最後趁人不注意把楚沐方給騙到了近江縣電子廠老宿舍西側的那個基本廢棄的公共廁所的女廁所內。
這個地點也是經過陸睿恒認真斟酌和精心挑選的,這裏平時沒什麽人,但是每天早上下了夜班的職工會有人圖方便過來使用一下。
楚沐方迷迷瞪瞪地被趙湛以好怕怕要壯膽為名給拉進了女廁所,然後漂亮的小姐姐就說好感激他啊,他好像自己以前的男朋友啊,接著小姐姐就對他耍起女流氓,要脫他的褲子,楚沐方嚇得臉都白了,既不敢喊也舍不得走,就這樣拉拉扯扯地褲子沒保住還被牽著鼻子走。楚沐方什麽都不會啊,小姐姐就手把手教他玩羞羞的、好玩的,玩了一小會,就懵懵懂懂地尿了尿,還弄得廁所的牆上到處都是,楚沐方又羞又急要哭了,但小姐姐人真好,溫言安慰說沒關係,還用她自己的衣服擦了手。
楚沐方再想纏著要玩,但小姐姐就不讓了,說要請他到城外邊青雲山上的大鬆樹那裏幫姐姐折一枝花回來,小姐姐知道了他的誠意,不是壞人,再和他一起玩,楚沐方傻傻地答應了。接著楚沐方就一路猛跑到山上,好在天上有月亮,終於在那邊找到了一枝花,急趕慢趕地回到城裏,已經很晚了,折回到女廁所邊上喊了幾聲小姐姐,我把花采回來了,但根本就沒有人應聲。他雖然傻不吧唧的,但也知道女廁所是男人不能隨便進的地方,會被當做臭流氓打死的。跑步累得要死,激情消退了他突然也覺得這不好玩了。在外麵玩得回家太晚了,爸爸和妹妹是要罵人的,於是他就膽怯了,把花隔牆丟了過去,一路屁顛屁顛地跑回家了。因為時間太晚了,翻機械廠大門時還驚動了門衛,以為是進賊了,很是挨了幾句罵,最後他推開家裏給他留的門,澡也沒洗就爬到自己的床上睡著了,第二天早上就在床上被破門進來的警察給按住了。
以上在廁所裏的經過因為趙湛已經死亡,無法交代經過,采用的是楚沐方第一次被警方審訊時交待的供詞。近江警方認為該情節毫無邏輯、荒誕離奇,是楚沐方為避免殺人罪行敗露而胡編濫造,純屬狡辯,屬於罪大惡極、窮凶極惡、毫不悔改、認罪態度極差的現行殺人犯,專案組的民警們義憤填膺,想著法子不露痕跡地把楚沐方狠狠地揍了一頓,供認的供詞當然就不予采信,繼續接著審,直到楚沐方認罪如實交代拿到合情合理令人滿意的供詞為止。後來,這份供詞也被不小心損毀,實際上是不翼而飛了。因為楚沐方殺人後還丟了一枝山花在現場作為物證,被民警們認為他的作案手法屬於典型的連環變態殺人犯罪手法,好在是在第一次作案時就被抓獲,否則還會繼續作案,危害人民群眾生命安全,該案又被辦案民警稱為“折花殺人案”。
實際上,等楚沐方一走,陸睿恒就帶著信得過的特工核心組員,偷偷地趁著夜色和老宿舍附近沒人,利用招待所的交通工具偷偷地把蔣彤的屍體搬到了女廁所內,艱難地幫她換好了衣服鞋帽,擺出被害的姿勢,甚至參考了某些專業意見整理布置好了現場,營造出楚沐方在女廁所內qiang奸並殺害蔣彤的假象。
當天下午,為了萬無一失,拿定主意後變得胸有成竹的李芳華就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步驟氣定神閑地把苟繼能喊到了家裏,當麵毫不避諱地就以縣政法書記的職位為餌,以自己兩家的權勢地位為靠山,要求苟繼能必須在這件案子上要積極發揮、主動作為、徇私舞弊、貪贓枉法,這一起殺人案的殺人凶手就是且必須是他們安排好的人,而且這個案子還要辦得證據充分、事實清楚,辦成鐵案,萬無一失,切不能節外生枝。
李芳華別的不行,也沒什麽本事,在近江的名譽並不好,也不受比較正直的幹部職工待見,但是她這種利用身份地位壓人就範的技術卻早已經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了。李芳華咄咄逼人的威逼利誘之下,苟繼能根本就沒有多猶豫,他也早已利令智昏,完全喪失了黨性人格,成為了追求權勢榮華的卑微可憐蟲,也不問理由,連借口也不找個,滿口爽快地拍著胸脯答應了。他表態說,李書記要我們抓誰就抓誰,誰讓李書記不好過一陣子,我們就讓他不好過一輩子,很是衷心地表了一番態。
苟繼能回到局裏後,關上門來考慮了一陣子,如何把領導交辦的這件事情辦好,他其實還是公安業務上的一把好手,前前後後一整理,他覺得這個事情可行,就叫來了自己的心腹親信,經曆坎坷,蹉跎多年,上進心強烈的刑警隊副隊長齊大維,正好當時的刑警隊長劉國亮在外麵出差,沒有了這顆又臭又硬的絆腳石,那麽這件事情就更好辦多了。
苟繼能和齊大維在公安局局長辦公室裏密談了很久,把案件偵辦審訊的各個細節都梳理清楚,要把精通業務和性格礙事的人都調開,把那些昏庸無能、任人擺布的人安排進專案組,等他們都覺得沒什麽紕漏,在辦公室裏就已經提前把蔣彤被害的案子“偵破”“結案”了以後,才各自去提前安排部署,齊大維回刑警隊主動要求值班,苟繼能又到李芳華家向她匯報了各項準備工作,在討到了李芳華的肯定與讚賞後,也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時刻準備插手進去指導辦案,為齊大維做事方便提供支持和保障。
萬事俱備,隻等案發!
令人悲哀的是,這兩個家夥表現得比以往工作中加倍的勤勉,卻是為了如此肮髒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欲知後事如何,請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