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待我長發及腰
西憶故人不可見,東風吹夢到長安。
楚白昨晚上沒有睡好,半夜的時候一陣驚悸把他從睡夢中驚醒,他夢到自己的傻兒子被打了靶,血淌了一地,流成了一條小河,蜿蜒地在沙地上流動,一直流到了近江,然後開始燃燒起來,寬闊的河麵上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河水,河水被蒸騰起漫天的水霧,發出悚人的呼嘯聲,最後來了一陣風,就什麽都沒有了,變成了一片虛無。
兒子出事以後,原本辛苦但是和睦的家就瞬間破碎了,他不相信老實木衲的楚沐方會作出那樣的罪行,但帶著女兒四處求告無門,最後隻得回到了近江,無奈地迎接命運的宣判。家是回不去了,家裏的點點滴滴,回去隻能帶來痛苦的回憶,最後他隻能帶著女兒借住在朋友的宿舍裏。
為了剩下的孩子的未來,煎熬了許久他終於還是睡著了,但很快他就被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給驚醒了,他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這時候女兒也被吵醒了,從裏屋的門邊探出了一個頭向外張望,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惶,楚白一擺手,示意女兒進屋,還衝女兒笑了笑,要她不要擔心,然後抄起了擺在一邊的一條木棒,應聲道:
“什麽事?”
“公安局的,查戶口!”門外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到屋裏有了動靜,外麵的腳步聲駁雜了起來。楚白這才注意到外麵很吵,雖然聽得不大清楚,但是顯得浮躁,這是有事情發生,但是衝著這裏的人來的,不僅僅是針對自己。
“來了!”楚白應了一聲,把木棒放到門邊順手的地方,然後拉開了門閂。
房門緩緩拉開,露出了一位剛剛還在神情疲倦、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但這位作為家中頂梁柱的男人,在外人麵前臉上隻有堅毅與自信的神情,即使被突然驚擾,也很從容的應對。
不過,看清了站在門外的人時,中年人的表現還是變得不那麽淡定。
這很正常,從門口就可以看到,整個宿舍樓的樓層都站著警察和軍人,神情嚴肅,全副武裝,敲開了每一戶的房門在進行盤查,整個樓棟裏沸沸揚揚。
“咦,這不是老李的房間嗎?你是誰?”
這是站在軍人背後一名手臂上戴著紅袖箍的幹部的提問。聽到了這句話的同時,站在最前頭的一名解放軍悄悄地往前挪了一步,半個身子擠進了門口,卡住了突然關門的可能性。
“哦!我是老李的朋友,老李走親戚去了,借我住幾天,鄰居們都見過的。”中年男人並沒有退的意思,看樣子是打算就在門口把問題說清楚。
“屋子裏就住著你一個人嗎?”解放軍身邊站著的警察問道。
“不,還有我的女兒,就我們兩個人。”中年男人語氣沉穩地回答道。
“等一下!”
這時候一位解放軍幹部正好聽到了中年人的回答,就從隔壁的房間裏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士兵。他先是不動聲色地看了那個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頭和他對了一眼,兩人目光一觸即閃避開了,都沒有說話。
那名解放軍幹部也沒理眼前的這一攤事,而是徑直跟那名戴著紅袖箍的地方幹部說事。
“謝廠長,剛才接到了指揮部的通知,我們的進度已經有點落後了,必須要抓緊把你們廠這一片全部查完,宿舍這裏相對簡單一點,都查得差不多了,你看是不是這樣,我們分下工,你們地形熟悉,你辛苦一下帶著公安的同誌還有我再給你安排幾個人,重點查一下車間廠房和倉庫,特別是你們廠以前搞過三防,防空洞這一塊也不能忽視。”
可以看出,這次行動是以部隊為主的,那個叫謝廠長的爽快地就答應下來了,不一會,整個宿舍的樓裏樓外站著的都是解放軍了,而且隱隱的就是以這名軍官為核心,把這裏包圍了起來。
“咳咳,”那軍官清了清喉嚨,還無意識地撫了撫上衣的衣兜,再走到那名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的中年男人麵前,語氣也不再是那名雷厲風行,明顯變得客氣了一些地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楚白。”那個中年男人就是晚上沒有睡好的那個楚白,他明顯察覺到了情況在發生變化,但向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他,回答得還是幹脆利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除了孩子的安全,他已經無所畏懼。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需要檢查一下你的證件,可以進屋談嗎?”軍官問得非常禮貌,但是語氣不容拒絕。
楚白點了點頭,然後退了一步,讓開了進屋的路,並順便悄悄地把木棒踢到了一邊。
“你就是近江縣機械廠的職工楚白,今年40歲,你的女兒叫楚辭,在學校讀書,現在在屋裏嗎?”
軍官拿著楚白翻出來的機械廠工作證和戶口簿,對著工作證上麵的照片問道。
“在的!”楚白轉身向屋裏喊了一聲,“楚辭,出來一下。”然後屋裏應了一聲,一個小姑娘就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看到外麵的情景,臉上怯生生的樣子,有點動人。
“大家都先不要動,麻煩等一下。”軍官看看楚白,再看了看楚辭,莫名其妙地說了一聲就出去了,留下屋裏的士兵和楚白父女麵麵相覷。
過了一小會,軍官又走了進來,然後笑容可掬地說道:
“沒關係,沒關係,不要緊張。”他指著屋子裏那對破舊的布沙發,“來,請坐,請坐下,來來來,楚白同誌,帶著你女兒坐下再說。”看著兩人坐好後,然後對著身邊的人說,“三連長,你帶人守在這裏,要以黨性保證確保他們的安全,一刻都不能馬虎,知道嗎?”
然後又丟下了一句“麻煩大家再等我一下”,跑了。留下一屋子莫名其妙的人互相對視著,有點緊張,也有點好奇,甚至還有點期待。
這是怎麽回事?要抓人?不對!不抓人?為什麽他們還不走啊?不對,不對,他們到底還是來了,應該就是衝著我們來的,但是至於嗎?這麽大的聲勢,也許隻是附帶的吧。楚白在心底盤算著,臉上不露聲色,還不時注意安慰自己顯然有點驚著了的女兒。
等待的時間總是要過得慢一些,過了好一會,楚白都覺得是不是搞錯了,或者是被遺忘了,那名軍官才又走了進來,臉上表情嚴肅,隻是站到楚白麵前時才露出笑意。
“楚白同誌,你好,我是地炮團二營營長雲逸,現在有上級首長想要見你們,我負責護送你們過去。請你和楚辭小朋友收拾一下,帶上你們認為重要的物品,和我們上車。”
聽到“護送”兩字,楚白倒是有點緊張了,“發生了什麽事?現在城裏很亂嗎?”
“也沒有什麽事,現在城裏在搜捕壞人,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下,隻不過和你們沒什麽關係,好了,我們可以待會再聊,時間挺緊的,車子已經安排好了,首長也已經在等著了,收好東西我們就出發吧!”雲營長客氣地催促道。
楚白看了看女兒,然後歎了口氣,站了起來,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三連長,你們守在這裏,不準任何人進出,而且要互相監督,不準翻看房子裏的任何東西,對於不聽勸告者,可以現場采取強製措施。”雲逸在出門的時候命令道,楚白摸了摸自己兜裏的鑰匙,看樣子不用鎖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