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是人民警察
我叫林千軍,林海雪原的林,千帆過盡的千,威震三軍的軍。我原來是總參軍情局的小參謀,現在是國家極機密的工作小組的成員。
我們小組的工作雖然是地底下的暗河,陽光裏的陰影,但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許是冥冥中自有宿命,隻要是涉及到“蝴蝶”的時候,在我們小組追查“蝴蝶”線索的幾次出動,都鬧得沸沸揚揚,萬馬奔騰似的。在歆縣追捕胡文海,搞得幾省聯動,張開天羅地網,最後是全縣發動抓拿違法犯罪分子,開響了全國“嚴厲打擊刑事犯罪”的第一槍;到粵省辦事就撞上了陳陌武裝反革命團夥作案,結果最後的場麵是,全副武裝的部隊,揮舞著赤色的旗幟,如同紅色的波浪,從地平線上席卷而來,掃蕩掉了當地地表上一切反動勢力。
我們總是平地一聲驚雷,在這和平年代鬧得在當地動起了刀兵,把地方上折騰得雞飛狗跳、雞犬不寧,然後達到目的後拍拍屁股悄悄地走人,在當地留下了經過我們精心編造而被人們口口相傳的故事與傳說。
看到發生在招待所門口的那一幕的時候,我不由地又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次在近江,怕是也不會那麽地平靜。
我的同事都是一些厲害的人,是經過上級首長精心挑選後才放心地派遣到我們這個工作組裏來,大家都懷著對祖國和事業的熱愛,力爭在工作中有所表現的。就在我還站在招待所門口看把戲的時候,柳子元帶著白泉頤又跑到近江縣看守所裏去了,他們想要比肖雨城這些搞刑偵的人更快地找出事實的真相,因為各個部門抽調過來的人裏其實都是暗暗地較著勁的。
據柳子元、白泉頤回來後跟大家報告的情況再加上一點必要的分析和想象,大家還原了他們這次倒黴的看守所之旅。
以檢查地方黨委政府機關負責人是否存在行政手段幹涉司法的名義,中央檢查組領導第二次出入看守所已經簡直是猶如出入無人之境,得到了公安局黨委和看守所上下的全力配合,至少表麵上是如此。
所以柳子元要求見死刑在監犯楚沐方的時候,看守所的人沒有一句多話說,直接就從監子裏把楚沐方給提了出來,戴上手銬和腳鐐,直接就交到了柳子元的手上,並安排了一件僻靜的審訊室供他們使用,還不用柳子元他們指示,非常善解人意地把看守人員都放到遠遠的看不到、聽不清的地方,方便柳子元他們安心審訊,簡直是問心無愧、誠意滿滿的寫照。如果不是楚沐方雙目無神,手腳抽搐,口裏還不時流出口水的話,柳子元都要向檢查組的上級反映,對看守所的同誌進行表揚了。
檢查組裏的大部分人始終認為,楚沐方是破局的關鍵,特別是我們一來就麵臨楚沐方馬上就要被槍斃的局麵,簡直是太刺激了,刺激得頗具戲劇性,然後就是緊張並激烈的一環扣一環的破局,不自覺地就讓大家的思路都集中到楚沐方的案子上來了。既然一封電報把我們都引到近江來了,大家也就心存著解決了這個案子“蝴蝶”就會浮出水麵的僥幸,而拿到楚沐方真實的口供,對還原這起強奸殺人案的真相非常非常的重要,因為肖雨城他們隻是發自本能的懷疑,但是沒有任何真憑實據,而案件當事人的口供,急於要緝拿凶手給群眾一個交代的公安機關可能不會采信,但對於我們第三方來說,則是寶貴的線索。
當然,現在楚沐方的狀態非常的不好,據我們了解,以前他隻是腦殼不清白,那現在已經差不多完全是一個瘋子了,隻是坐在審訊的椅子上對著柳子元和白泉頤傻坐著,不時還抽筋似的一頓傻樂,估計這也是近江方麵這麽放心讓他們獨自對楚沐方進行審訊的緣故吧。
但柳子元還為了這次準備了一個絕招,那就是他曾經做過的催眠審訊法。催眠這個東西並不神秘和奇怪,也不是什麽逼問機密的靈丹妙藥,但是也是我們情報界中常用的審訊手法之一,出其不意的話,往往比刑訊逼供更有效,所以我們在培訓的時候,都會經受反催眠的訓練,所以說催眠這技術我們組裏有好幾個人都懂一點,但是柳子元是在這方麵的鑽研最深的,而且還有一點中西結合的意思,因為以前我在現場看到的情況來看,還有一點中醫、巫術或者祝由科之類的影子,虧了他不知道是怎麽在打倒牛鬼蛇神和反四舊的時代背景下鼓搗出這些技能的。當然催眠即使借助藥物對意誌力強大的人來說都很少會發生效果的,不過楚沐方怎麽看都不是一個意誌力強大的人物,甚至在瘋癲之後簡直就成了一張白紙,可以讓人在他不設防的心靈領域裏長驅直入,把他的私密翻了個底朝天。
在注射藥物、特製熏香、催眠工具和特殊手法的共同作用下,楚沐方很快就失去意識入港就範,乖巧地像是一個天真的隻會說實話的孩子,喜人的是由於他的瘋癲是後天造成而且時間不長,他的記憶並沒有出現大的錯亂問題,在前麵的提問中能夠清楚並完整地回答出叫啥、住哪、家裏有誰之類的簡單問題,這讓在現場的柳子元和白泉頤幾乎喜形於色,感覺自已已經離案件的真相非常地接近了,幾乎唾手可得了。
在問了一些簡單的問題後,柳子元終究還是貪心了,模糊的問了一點關於周圍有沒有九歲十歲男孩表現比較異常之類的問題,但是楚沐方就是一個憨人,哪裏分辨得出這些,答了許多含糊其辭或者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倒是讓柳子元白費了一番功夫。
在采用了以前從KGB和斯塔西交流學習時學到的經驗,通過一定科學依據的訊問技巧使得楚沐方的抗拒力和警惕性降到最低點的時候,柳子元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那個晚上在電子廠老宿舍廁所裏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本來一帆風順的訊問陡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結果讓人瞠目結舌。
剛才還坐在椅子上好好的,像個比較正常孩子的楚沐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麵目扭曲了起來,被看守所民警為了安全起見而被拷在鐵椅子上的身體開始繃緊並顫抖,眼睛大大地睜著,臉上洋溢著亢奮的神情,然後也許是因為楚沐方身體擺動幅度劇烈造成的錯覺,用粗大的鐵釘深深釘在水泥地裏的鐵椅子幾乎都肉眼可辨地搖動了起來,楚沐方在掙紮著,聳動著,最後發出一聲壓抑不住而滿足的怪叫聲,然後才又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恢複到原來那幅傻傻的樣子,催眠過程脫離了柳子元的控製範圍,被暴力終止了,催眠詢問結束了。
眼前發生的一切時間並不長,也就最多一兩分鍾的樣子,但是柳子元卻深受打擊,右手張開捂住了自己的臉,對眼前的景象簡直是不忍直視,對訊問的結果感到灰心喪氣,對一心想幫楚沐方脫罪的人來說,這一幕都是讓人沮喪的。
如果前麵的動作還有別的像想到現場情緒過於激動之類的掩飾的話,那麽楚沐方的囚褲敏感部位處那就在剛剛被洇濕的一團逐漸擴大的水痕,真真切切地說明了就在剛才的催眠狀態下,當問到案發現場情況時,在楚沐方身上發生了什麽。是的,他第一意識想到的是什麽淫穢的事情,而且如實地泄露出了致命的秘密。
楚沐方在那個廁所裏確實做了什麽不對的事情,而這件事情會要了他的命。
一個人被催眠之後必須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再來下一次,更何況是被暴力終止了的催眠,短時間內被催眠人意識中的警惕性大增,幾乎沒有再次下手的可能。更何況真相也擺在麵前,不管願不願意接受,也必須要相信自己,相信科學,所以柳子元興致寥寥地開始做收尾的工作,更多的是程序性的一些交代,因為楚沐方已經恢複了“正常”,傻子的那種。
一直在旁邊配合並密切關注的白泉頤拍了拍有些喪氣的柳子元的肩膀安慰說:
“就這樣吧,算了,他要是真的作了孽就讓他去死好了。”
柳子元用力地敲敲桌子,眼中起了紅絲,“你知道那個的,這案子裏麵應該是有問題的,查不出來我不甘心!”
不知從上麵時候起,我們組裏的成員已經深深地相信“蝴蝶”了,如果是“蝴蝶”把我們招來的話,那麽讓我們介入這個案子應該是哪裏不對的,未來可能是會有重大影響的,這一切都等待我們去發現、去昭雪,但結果卻是讓人失望。
“沒關係的,我們還有時間。”白泉頤說完,又看了眼那個傻傻的坐在那裏不言不語虛脫了一般流著口水像是睡著了的傻子,“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考慮特赦這一步,我們該回去了,這個情況必須馬上向上級匯報。”
柳子元重重地點了點頭。當然,特赦也隻是說說而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是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現行犯,我們小組想要一手遮天,黨紀國法也不會饒了我們。
看守所民警押解楚沐方的時候,注意到了他褲子上的印跡,在向局裏上級匯報的時候說,這些檢查組的人真狠,不知道為了要什麽樣的口供,居然把楚沐方那個傻子連尿都打出來了,有效地誤導了近江縣有關方麵的判斷。當然這是後話。
話說回來,還是回到我在招待所門口這邊,我聽了劉國亮說到楚沐方案關於驗屍的幕後秘密後,心裏就紅燈直閃拉起了警報了,一而再,再而三,他都在我麵前特意提到楚沐方,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我端詳著劉國亮的麵龐,希望能從他的眼睛中發現一些秘密,但是他圓圓的臉龐上掛著微微的笑意,似乎心無旁礙,好不心虛地和我對視著,順便也在密切注意著我的表情。
許多人在生活中經常能交上好運是因為他們的臉上常常掛著一副愉快的笑容——這使他們贏得了別人的歡心。但麵對這樣的人的時候,我們還是要小心謹慎一點為妙,要記住並認識到這樣一個道理:一個人會微笑著,微笑著捅你一刀。我始終記得在學校裏老師曾經叮囑過我們的這句話,所以我的心裏絲毫也不敢放鬆。
肖雨城見過劉國亮,而且我還專門問過他對劉國亮的看法,因為白斯文提醒過我要注意這個人。肖雨城的答複是,這是一個厲害的刑警,要小心被他看破我們的手腳。肖教授一般不怎麽評價別人,但是能得到他讚許的人肯定有其過人之處。
我問肖雨城這樣判斷的理由,他說憑的是感覺。我說這不科學,我一直以為你的職業會讓你是一個隻講證據的人,他嗬嗬地笑著說,無他,唯見得多爾!我總覺得他和王啟年那樣的家夥都有點神神叨叨的,但確實都是有本事的人。
“國亮兄,我覺得你怎麽對楚沐方的案子有著異於常人的熱情和關注啊,老是聽你提到這個案子,難道真的有什麽問題嗎?”我看劉國亮比我年紀要大,就直接套近乎地稱兄道弟了起來,用直接反問的語氣來試探他。
“確實有一些疑點,我覺得這個案子還沒有完全的查明白真相,定案定得太快了,讓人不放心。”劉國亮壓低聲音毫不避諱地直言道。
“那你有證據嗎?”我不由地眼睛一亮,難道我的運氣真的那麽好。
“沒有!我也自己查了一下,在機械廠就是為了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新的線索,沒想到會遇到你們。”劉國亮搖了搖頭,語氣中有點泄氣的味道。
“這個案子是你們局長親自抓的,而且法院也已經判了,那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地鍥而不舍呢?萬一被侯局或者你的同事知道,他們會怎麽看你,你想過後果沒有?”我還是繼續地試探道。
“會把大家都得罪了,說不定還會脫掉這身警服,我當然想過後果。”劉國亮輕輕地說完,然後抬起頭直視著我的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令人炫目的光芒,他帶著決心鄭重地說道:
“但我是一名人民警察!”
這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我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