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這下子近江就要熱鬧了
回到招待所裏,剛準備開門,聽到我們進來時候的響動,白斯文從自己住的房間走出來,他們忙完今天的事情比我們早回來了,他是坐在房間裏閑著沒事,來找我們打牌的。
很快白斯文、柳子元、肖雨城和我四個人就在我房間的茶幾上拉開架勢打起了撲克,輸了的要鑽桌子,這個茶幾不大,將將能容得下一個成年人鑽過去的樣子,打牌輸了的人臉色會比較地難看就是了。
打牌隻是掩護,關鍵是要談事情。
我們是邊打邊聊,很快就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給匯總了。白斯文很關心檢查組下來後縣裏的反應,聽了我們組在路上的分析後也沒有說話,就是把他們今天做了的事情告訴了我們。
今天白斯文帶隊以辦案的名義去跟近江縣公安局接觸了一下,直接拜訪了局長苟繼能,還參觀走訪了公安局的各個股市,算是為繼續在近江開展工作走了明路。間接也從接待的民警嘴裏打聽到了一些楚沐方案的情況,和劉國亮跟我們介紹的差不多,倒是劉國亮這個人比較有意思。他是局裏的老公安,又是業務骨幹,隻是出身不太好,個性也比較倔,那些年打倒公檢法的時候也受過打擊,當刑警隊長的時候“護犢子”,得罪了剛來不久的苟局長,被苟繼能給他升了個副科級偵查員的級別上調到了機關當了無責無權的工會副主席,不過在局裏也沒看到他人,不知道到哪去了。他們還到機械廠附近轉悠了一圈,想碰下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小女孩楚辭或者她父親楚白的消息,但是小心翼翼地走訪了一圈,依然是一無所獲。
我們兩組人這工作效率低下得令人發指,既然自己把自己的手腳都捆綁住了,那麽誰也不好說誰,隻有靠李晨風組長這一組的增援來打破僵局了,反正大勢仍在掌握之中,問題解決的時間早晚隻是細節問題,但大家也沒有說破這一點。
牌場打了兩把就打不下去了,因為誰也不願意去鑽桌子,都說先欠著,最後隻好散了。白斯文又拉我出去散步,就在招待所後麵有一座小山,山上鬱鬱蔥蔥地倒還清幽,我立馬就答應下來了。
“你好像有心事?”選了個空闊無人不憂被人竊聽的地界站著,白斯文問我道。看樣子他是準備和我談一些機密的事情了,所以特地把我喊到了山上。做我們這一行的,為了防止被竊聽或者隔牆有耳,在空曠而視野可見的地方進行秘密談話往往要比在房間裏更加安全和可靠。據說在為了結束那些年的錯誤而進行充分準備工作互相串聯的那段時間裏,一些中央首長也喜歡走出在西山的別墅,結伴到花園裏去散步,聊一些如何把對手幹掉,如何掌控局麵這樣禁忌的話題。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說:“組長他們是不是有點高調了,這樣壓著地方上會引起很大反彈的啊,而且對我們的工作影響也不好,所以有點擔心。”
“你是怕違反內部規定和不好收場吧?不要緊的,雖然還沒有和檢查組見麵,但據我所知,其實這次下來的中央反腐糾風檢查組是真的,那個萬主任也真的是中檢委的人。”白斯文目視遠方、神情肅穆地說。
“啊!”我在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暫時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著白斯文,他跟我挑起了這個話頭,一定還有下文。
“林參謀!你覺得如果我們接收到的那個情報是真的話,那麽那麽強大的一個蘇修,會是什麽敵人在不久以後就把它打敗了呢?想想他們在蘇維埃全會閉幕式上全體代表一起放聲高唱著《國際歌》,想想在西方81演習裏上萬輛坦克滿山遍野地展開,足以令世界上任何想與他們為敵的人毛骨悚然。啊!”白斯文難得地動容從心靈深處發出了一聲讚歎,“多麽地強大,當我在內部資料片裏看到的時候,真心地感到戰栗,汗毛都豎起來了。”
白斯文又提出了一個話題,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他沒有提到蝴蝶,而是用了那個人來代替,在我們的日常交流中,蝴蝶這個代號也是不能提及之事,會用雙方有所默契的代號來替代,用得最多的就是“那個”。至於要問那個是哪個?你能保密嗎?我也能!
他也沒有等我的回答,因為答案很簡單,我們倆都懂,所以他自問自答了,“原因一定會很複雜,一定會讓人們去研究很久。但是我相信他們最主要、最致命的敵人一定就是他們自己,統治著那個強大國度的統治者們,從上至下,包涵方方麵麵各種層次的利益既得者,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親自動手殺死了自己的黨和祖國,分解了她的屍體。算了,不說這個了……”白斯文自悔地搖了搖頭,這個話題沉重得讓談話氣氛十分地壓抑,不是一個很好的談心的開始。
“我們國家還沒從那些年的內耗中緩過勁來,遺留下來亟待解決的問題非常多,距離世界上的發達國家還有很長遠的路要趕,你覺得我們的人民群眾當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是什麽?”白斯文還說換了一個問題。
這個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我答得毫不猶疑,“溫飽問題。”連飯都吃不飽、衣都穿不暖的話,其它一切問題都是比空氣更要虛幻的存在。
“嗯!那老百姓最擔心的問題呢?”
“走回頭路,怕政策大變。”嚐到了改革開放安定局麵的甜頭了,大部分人都不願意回到過去了,雖然有的人嘴巴上雖然喊得凶,但是身體在享受成果上還是很老實的。
我不知道白斯文要和我談什麽,但是他問什麽我還是答什麽,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直到他問我,那個已經為我們描繪了將來美好的前景,也談到了我們將要遇到和麵臨的困難和問題,那麽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就要未雨綢繆打好基礎的政策是什麽?
說實話,即使視野開闊,四周一覽無餘,可以肯定在我們周圍沒有人可以聽到我們的談話,但是就這樣談論國家最高機密還是讓我心生懼意,也是犯了我們工作中的大忌。但是白斯文要拉著我來談,我也隻得硬著頭皮把談話接下去,心中也未免沒有一點可以指點江山的快意。
這麽大的題目出給我來答,我以前也沒有思考過這樣的問題,政治軍事經濟科技……一連串的名詞湧入腦海,哪一個都非常重要,但也都是相輔相成的,要從中找出主要矛盾,一時也沒有什麽好的答案,最後我還是想到了一個比較偏門的.……
“法律是道德的最後底線,我覺得如果國家真正上了法治軌道的話,大家都遵紀守法的話是不是.……”下麵的話我都有點接不下去了,其實說出來自己都覺得有點太理想主義了。
“嗬嗬嗬,”白斯文還是忍不住笑了,然後他不好意思地收住了笑聲,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了包煙,先是發給我一根,然後自己也叼了一根,看在這根煙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他那帶有諷刺意味的嘲笑了,雖然自己也覺得是不是真的有點傻。
我們兩個人抽著煙就這樣站在小山的山頂俯瞰著近江縣城,奔流的近江水繞城而過,山脈、河流、田野、城鎮,萬家煙火,億兆生民。
“依法治國啊,依照體現人民意誌和社會發展規律的法律治理國家,很有理想的一種好想法,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我們的第一個封建帝國秦朝就是這樣子興起的。”白斯文旁征博引、引經據典地講述了一大段自己對法家思想的認識和理解,還和我回顧了我們國家曆史上幾次影響深遠的變法運動的成敗得失,因為我們現在正在進行的改革開放,以古鑒今,所以大家對曆史上改革的認識程度也較過去更加地透徹,也正是這樣才可以讓我們兩個談得還算起興,不至於冷場,白斯文最後才總結道:
“其實你說的也很有道理,但是這勢必將是一個必須要長期推進和不斷演變的一個過程,漫長而艱巨。但是無論是為了將來,還是麵對眼前的挑戰,都離不開一個最基本也最關鍵的因素——那就是人!主席說過:正確路線確定之後,幹部就是決定的因素。話雖然簡單,但是道理還是很高屋建瓴的,要不怎麽說他老人家的話一句頂一萬句呢。”說到這,白斯文頓了頓,然後再接著講,“我覺得,我們黨目前甚至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對國家的領導歸根結底還是落在用人上,組織人事工作代表著我們這個黨的健康程度,它的成敗將決定我們的未來出路,看我們要用什麽樣的人,要把對國家社會有用的人提拔到領導崗位上,把對國家社會沒用甚至起壞作用的人驅逐出我們的隊伍。很多我們體製內的同僚和朋友都認為,人事腐敗才會是最大的侵蝕我們黨和共和國肌體的最大危害。不能是那個說的那樣,他的那句說幹部任用的順口溜怎麽說來著?”白斯文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就問我。
“領導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領導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我馬上就脫口而出,蝴蝶來信的內容都已經刻在我的腦子裏了,何況是這樣一句讓人印象深刻的話。
“是的!就是這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將來會有這樣的順口溜,說明在這方麵肯定是出了一定問題的。中央首長們對此高度重視,要求在對我們的領導幹部任用上要不唯上、不唯書、隻唯實。前段時間中紀委第一書記親自安排部署,在全國派出了28個檢查組,就是要摸清楚現在基層的情況,要從現在開始,就在我們的幹部隊伍中下大力氣抓反腐,常抓不懈,經濟建設和組織建設要兩手抓,都要硬,不能讓歪風邪氣破壞了國家的穩定局麵,未來中央在紀檢方麵還會有大動作,可能會直屬管理,這次來閩省的檢查組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所以李組長隻是借勢把檢查組請到了近江來,他們按開展他們的工作,我們開展我們的工作,兩者並不矛盾,所以你並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原來還有這樣的內幕啊,我感覺白斯文跟我說的話裏信息量很大,隻是自己一時理不清楚,結論上也有些方法論的以偏概全的問題,但是在對於人事方麵的概括也很有道理,不過這些暫時都不關我一個小參謀的事情,我更關心我負責的這一組人員的工作安排。
“那下一步我們需要做些什麽?”
“下一步我估計李組長他們會從政法工作這條線入手,正好方便我們調查工作的開展,近江這些年的工作搞得不錯,但是也存在許多的問題,檢查組一來,說不定各種牛鬼蛇神都會跳出來,且看他們如何唱戲。在檢查組的壓力下,你們的掩護身份說不定反而可以收集到一些新的線索,所以暫時不用跟檢查組接觸,繼續做好你們自己分內的事情。”
“哦!我知道了。”我怎麽感覺有種誤入了“青天戲”片場的感覺,我們這一組就成了埋伏下來的暗子了。
我們倆在小山上又閑扯了一番再各自回去了。我悟了一晚上,白斯文找我談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是示好,暗示還是另有所指,總歸是自己掌握的情況太少,沒有理出個頭緒出來,隻是決定回去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跟局長做好匯報。
很快,一天的時間又這麽緊張地匆匆過去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又有新的消息傳過來了。
檢查組在談話中掌握到了線索,在近江這次落實“嚴打”鬥爭中很可能出現了一起冤案。
近江的躍進公社有一對男女青年談戀愛,而女方的父親是公社的書記,對他們的戀愛堅決反對,那對戀人奮力抗爭,結果女方家長就利用職權把男青年以“流氓罪”的名義扭送到了公安機關,已經定罪隻差宣判了,更加令大家驚詫的是,女方還是縣長司徒北的親戚。
這下子檢查組就以督查在“嚴打”鬥爭中有無領導幹部濫用職權,幹涉司法,妨礙公正的名義,要求調閱近期所有的案卷,並詢問必要的當事人和嫌疑人。因為檢查組裏暫時缺乏司法方麵專業人員,又臨時借調正在近江工作的粵省某專案組的刑偵人員進行異地辦案(白斯文他們),檢查組來到近江以後,一連三拳下來,地方上不得不低頭配合檢查組的工作。
這下子近江就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