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夏夜,一隻蟋蟀叫了
我叫林千軍,我是解放軍總參軍情局的一名參謀,我現在正在粵省辦事,但是我們不小心被卷入了一場大風波。
如果你長時間盯著深淵,深淵也會盯著你!譚燎原帶著任務下來,就是衝著給陳安平他們安排任務來的,不然就不會在這裏談論他的目標。所以現在看著他和陳安平兩個人就三個紅箭、兩個還是一個在那裏討價還價,周佳還在一邊幫著敲邊鼓,譚燎原看起來顯得敵眾我寡的樣子,但我也不願意上去給他幫忙,因為譚燎原吵得額頭發亮,似乎是很享受這樣子被重視的感覺。
“林參謀,他們爭來爭去的紅箭是啥啊?感覺像是某種製式武器的代號?”肖雨城跑過來問我,看樣子他那顆充滿了推理和文學等灰色小物質的腦袋裏似乎有了什麽美妙的聯想,比如軍火啦、走私啦、再衍生一下子說不定就跑到輸出啦,雨林中背語錄的隊伍之類地方去了。
“紅箭啊,我最近好像還聽人說起過,當然我也不是很確定,怎麽形容呢?大概指的是所謂愛國指標這樣子的東西吧!”
為了不讓他以為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大新聞,我雖然對這些東西也隻是在局裏的時候知道了那麽一點點,還是統計加估計然後耐心地給他做了“林版”解釋。
眾所周知,我們和大不列顛關於明珠主權回歸問題的談判開始之後,明珠回歸祖國的曆史車輪一旦滾動起來就已經無可阻擋了。特別是去年的時候,那個綽號“鐵娘子”的女人,挾著在馬島打了勝仗,威望人氣正高,氣壯如牛地跑來京城談判,叫囂所謂“三個條約有效論”,完全無視我們提出來的十二條,還說什麽如果我們要宣布收回明珠,那就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把談判氣氛搞得劍拔弩張,那個女人的盛氣淩人徹底激怒了首長,於是首長最後說,時間不能再等了,一年裏我們要共同解決這個問題,後來說長一點,兩年裏我們雙方一定要把這個問題共同解決了,不能再拖。如果這期間明珠發生了大的波動,或者我們雙方在一些原則問題上達不成協議的話,那就要另外考慮收回湘江的時間和方式。
這話講得很文明,但分量十分重。重新考慮時間,就是不等到1997年了,方式也就不是和平談判了。點到這個,“鐵娘子”聽了這句話,臉一下子就青了,所以後來離開大會堂下台階的時候,摔了一跤,成為了各大國際新聞媒體的頭條。這一跤,不僅僅是出了一個洋相,而是真正暴露出了不列顛在明珠問題上外表強硬,內裏虛弱的本質。
這一番交手,雙方各不相讓,首長的立場堅定,而“鐵娘子”不甘心日不落的沒落也並不願意就此退讓。領導人的對峙也帶來了團隊的僵持,整整一年過去,依然沒有達成共識,兩國的正式談判也就遲遲無法開始。
現在距離首長提出的“兩年談判期限”隻剩下一年時間。我們這邊自有決心毫不退讓,不列顛卻不得不考慮時限到了之後自己的處境。一向強硬的所謂“鐵娘子”開始動搖了。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不列顛人開始著急了,明珠的本土勢力也跟在後麵著了急,要不然我們這邊為了抓壞人一有點風吹草動,不過是一個師的兵力展開一下,那邊為什麽就如臨大敵,好像連天都要塌下來的樣子,貌似我想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了,還是等會理清思路再說,繼續說紅箭這個事情。
不列顛人著急最多是丟掉明珠,屁股一拍就可以回不列顛去了,但那些在明珠的本土勢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了,必須要多考慮考慮一下將來的日子怎麽過了。
不謀萬世者不謀一時,那些在明珠混得風生水起的大佬們一個個都是人精,除了不列顛裏的鐵杆漢奸外,其它的都已經開始試探性地往京城跑了,不就是為了十幾年後能繼續他們的榮華富貴,越早投共越能留下個好印象,要是到了1997再選邊站,那就早已水過小山丘,煙花似水流了。說起來,有些明珠人也是對我們國家的政策有誤解,很有點杞人憂天,自己嚇自己的味道,但也擋不住他們想要買張“護身符”的強烈欲望啊。
那些商人都好辦,無非就是砸錢、砸技術,隻要願意到我們這邊來投資做生意就是各地黨政領導甚至中央首長們的座上賓。但是在明珠還有一股非常大的勢力,他們更著急,但是更難找到投靠的門路,那就是在明珠的那些社團,也就是我們說的黑社會,什麽14K、和勝和、三合會之類的,有的還在繼續作死,有的就想著洗白上岸,至少也要和我們結個善緣,不要到了97以後被清算起來,那就不是鬧著玩的,畢竟西瓜刀砍不過56半,全身繡了紋身也擋不住59的履帶。
可是他們就是要投靠,他們的身份也見不得光啊,在陽光下更沒人敢罩,畢竟人家美洲洪門那是和我們黨一起打拚幾十年,革命感情沒話說,才有今天的好日子的,所以他們就打起了我們這些一樣不見陽光的情報機關的主意,而且他們特迷信所謂特權機關的能力,主動願意給我們這邊做點事,幫幫忙,當當線人什麽的,期望著等到了97的時候,搖搖小旗幟,歡迎解放軍入城,可以讓我們高抬貴手;就是萬一有點什麽事,也可以喊一聲“我為統一立過功,我祖國為流過血,隊長,別開槍,自己人”之類的,一般多多少少還是要給一點麵子的。
但是我們情報係統這邊固然有在明珠開展工作之需要,確實也有借助這些地頭蛇的地方,不過我們也不能什麽人都收攏過來啊,我們也要講體麵,要顧忌形象啊,所以真正在明珠那邊發展下線也是非常謹慎小心的,必須要真心願意合作而且身家相對清白沒有什麽民憤的,這下更搞得明珠那邊“僧多粥少”,不懂的繼續渾渾噩噩,有明白的就開始搶破頭了。
敞開來說就是,現在他們不努力讓我們的敵人挨槍子,說不定以後就是他們要挨我們的槍子了。
其實這些我一個小參謀也不是太懂,就是模糊知道一點點,畢竟以前我也不管這一線啊,也就連猜帶蒙糊弄糊弄肖雨城而已。
“我知道了,像報複開戰這種事,我們自己是不好出手,要是折了我們的人那事情就真的鬧大了,所以老譚下來就是奔著找代理人做事來的,所以要把任務交給陳處長他們,他們對明珠熟,有門路,就是萬一搞砸了,我們也可以矢口否認,當不知道這回事。”
肖雨城恍然大悟地說道。
“就是這個道理,當然皇帝不差餓兵,要人家辦事就不能不拿出點代價出來,不然人家也不可能幫你打白工啊,我們又不是奴隸主,那些社團更是無利不起早,大家有來有往,互利互惠,交道才能打得長久,老譚這回必須得要放點血出來才行。”
我繼續小聲地說道,這時候老譚那邊已經差不多談攏了,名額定在了2個,現在正在談細節了,比如那邊辦完事,是不是要把殺手接應到我們這邊保護起來之類如何收尾的事情。陳安平他們開始喊價的時候估計心理價位就是這個,2支紅箭買2條人命,價格還算公道,主要是那個老K說不定是不列顛軍情6局的人,要幹掉可能有點難度,而且後果也會有點嚴重,至於另一個魏道一的親戚,一個小嘍囉,完全就是附贈品。
“那要是明珠當局發現是誰在幫我們辦事,那反撲清算起來說不定就要把那個社團給連根鏟起了,畢竟離回來的還有十幾年的時間啊,怎麽也得考慮得仔細一些吧。”
肖雨城聽著譚燎原他們的對話,繼續跟我竊竊私語著。
“他們也不會自己去做,說不定就出錢找國際殺手來幹了,何況現在還有一個我們這邊跑過去發展起來的大圈幫,指定就是背黑鍋的料,何況這可是兩支紅箭,要不是為了這起案子鬧得這麽大,一支箭都不會出,那些社團整天爭強鬥狠,擾亂社會治安,要不是因為明珠有自己特殊的社會發展背景,那些家夥想要被我們統戰,不擔一點風險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我有點不屑地說道。
“你再給我仔細說說。”
肖雨城眼睛亮亮的,很愛聽這方麵的情報,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他自己的書裏麵的素材。
“老譚是哪個部門的啊?”
“中聯部啊。”
“明珠那幫家夥螺絲裏麵做道場,也會盤算得狠啊,他們就差把與我們這邊情報部門的合作給明碼標價了,按他們總結出來的經驗。給中聯部當線人,風險小、事情少、靠山硬,是投靠的首選目標,所以叫紅箭,所以譚燎原把兩個人選由粵省確定的中央機動指標拿出來,陳安平這是得了大便宜,在明珠那是倍有麵子,要是敢把風聲放出去,那些大佬們還不搶破腦袋。”
“怎麽講?”
“你不想想以前咱們的中聯部是幹什麽的,在海外華人中間那是打下了大大的名聲,何況他們在明珠還有正兒八經的公開的辦事機構,隨時還可以官方出麵罩著一點那些人,拿了紅箭,那是正式進了名冊,每個月還有工作津貼,而且重要的是一般都不會安排什麽危險的事情,雖然那些頭子看不上那點小錢,但是在冊子上就是我們的人了,等97以後,那個機構還要繼續在明珠開展工作,這就等於整個和我們的關係就這樣半官方地長久建立起來了,說不定以後在我們的明珠地盤上,他們就可以徹底洗白上岸了,還可以謀個一官半職,你說誘惑大不大?”
“那確實哦,那我們公安這邊,不,他們國安那邊呢?不可能也放過這個機會吧?”肖雨城想到國安馬上就要分出去了,急忙改口問道,我隻好繼續胡編。
“國安這邊他們喊藍箭,畢竟要比老譚那邊危險一些,而且任務也多,幹的很多也都是濕活,好在需要的量也比較大,所以應該在那邊也發展了不少吧,不過那些大佬們大多都盯著紅箭,一般不太願意和主動和你們合作,畢竟人家中聯部那叫統戰,你們這邊就真的是做線人,格局上就差太多了。”
“那你們部隊呢?如果不好說的話就不用告訴我了。”
肖雨城像好奇寶寶一般繼續追問著。
“也沒什麽好說不好說的,”我摸摸腦袋,有點不爽地說道,“因為我們解放軍的軍裝是綠色的,所以明珠那邊喊軍情這邊發展的人叫綠箭,不過刺探軍情什麽的都是最危險的,搞不好就要軍法從事掉腦袋的,而且我們這邊59軍也不可能分分鍾一個電話就開幾十輛59過河去給他們撐腰,所以基本上在明珠發展不了什麽下線,不過也不需要,就不列顛在明珠那點部隊,真的要打也是分分鍾的事情。”
其實我也是死鴨子嘴硬,故意在那轉換概念,就明珠那個東方情報之都的地位,作為一個我們對外的一個最重要的出入路徑和中轉地,在那邊發展再多的下線也不為多,軍情局作為國家重要的軍事情報部門,在這方麵本應該不遑多讓,但和兄弟單位的形勢大好相比卻不得不吃癟,當然讓我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不過話說回來,軍委作戰指揮部,居然會同意讓深川駐軍就地展開進行緊急演習,這可是非同小可的大動作啊,沒有軍委主要首長點頭,哪裏可能調動一兵一卒,莫非背後是首長們打的也是一石數鳥的主意。現在和明珠的談判僵著誰都下不了台,不如打草驚蛇嚇一嚇那個老女人,說不定現在唐寧街上也是燈火通明,驚弓之鳥們正在加班研判情況吧。
說來說去還是要靠我們部隊來施壓亮亮肌肉才能解決問題,還是毛子愛掛在嘴邊的那句話說得好啊,口徑就是正義,射程就是真理!世界上隻有三種真理,白楊,東風,民兵!不過要是陳陌那幫人一下子沒抓住,這個麻煩隻怕就惹大了,說不定還會給國家帶來被動啊!
“林參謀,想啥呢?這麽入神。”譚燎原他們談完了,陳安平就準備離開,他的工作很忙,今晚上追捕大軍正在路上推進搜索嫌疑人員和車輛,估計指揮部那邊還有一大堆事情,何況又領了新任務,帶著打土豪的喜悅,周佳見我在一邊出神,就喚了我一聲。
“哦,沒想啥子,我在向肖教授解釋說明什麽叫紅箭呢。”
“哎,周處啊,在明珠那邊發展下線,除了林參謀說的紅箭、藍箭、綠箭,還有什麽箭沒有啊?”
肖雨城繼續在虛心求教,說起來這個話題在咱們情報小圈子裏麵也是一個不錯的見聞和談資來著。
“有啊!還有一種叫白箭。”周佳心情正好,笑眯眯地回答道。
“那是哪個單位的啊?”
周佳一臉不情願地解釋道,“就是我們單位的啊!你們忙,我去送送陳處長。”
陳安平向我們告辭後,周佳陪著他出去了。肖雨城有點納悶地問,“他怎麽好像有點不高興啊?”
譚燎原樂嗬嗬地湊過來說。
“肖教授你整天呆在學校裏麵,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後等國安分出來以後看情況會不會好一點,現在有幾個單位也是有亂搞的苗頭,要麽就是為了從那邊弄緊俏物資搞福利,要麽幹脆是為了掙錢發福利,在這邊設了好幾個辦事處,然後開始不按指標胡亂發證件,發展所謂的狗屁下線,都是些想披老虎皮的冒險投機商,一個名頭而已,什麽待遇都沒有,就是可以狐假虎威唬唬人,那些下線是怎麽可能寫進在冊子上呢,那不是要被首長們罵死去,於是就跑去要掛靠在他們處裏,說好了是哪個部門領導發展的就哪個領導認賬,要是領導走人了就不認賬了,給他們處裏添了不少麻煩,弄得他們裏外不是人,所謂白箭就是白撿的意思,就是最容易到手的那種,在我們發展的下線裏麵是人數最多,層次最雜,麻煩最大的一群家夥,你突然問起來,他怎麽可能高興啊!”
“這裏麵關係很複雜,譚處長你也少說幾句,老肖聽過也當不知道得了。”我在一旁勸道。
“我怕他們個球啊!那幫家夥做了還不許人說了。”不過我的話譚燎原也聽進去了,哼了哼就問我說,“我住哪間房子啊?奔了一天,也累了,大家也早點歇了吧,明天再等信吧。”
忙了一天,該忙的事都忙完了,打狗散場,大家都各自睡下了。
別墅區的綠化很好,夏天的夜色如水,木棉樹樹影婆娑映在窗上,屋外的不遠處,一隻蟋蟀叫了,叫聲很亮,叫聲很圓,那聲音像一隻粉嫩嫩的小手撫平了我煩亂的思緒,我在蟋蟀的叫聲中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