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爺
我聽馬大膽的話,脊梁骨像被吹了一口涼風,趕緊回頭向那浮屍的方向望去。
果然,那浮屍仍舊死挺挺地仰麵朝天躺在平靜水麵上,絲毫沒有動過的跡象。
要是說這浮屍的動作變化一點的話,我尚且能接受。
如果真他娘的是詐屍了,我也就沒這麽怕了,大不了等這死倒過來了,賞她兩櫓板,估計再硬實的脊梁骨也能拍斷。
可現在這東西像是原封未動一樣漂在那裏,我心裏實在是慌張得不得了。有道是急浪不吞人,暗流淹死狗。
這東西現在原封不動的挺在那,其中的貓膩兒想想就讓人骨頭發酥。
我規勸馬大膽:“不行,今天這死倒兒太邪性,馮師父竄一輩子江,今天看到這死倒兒都轉頭就走,臨到家時還慌慌張張的,就憑你小子這愣頭青,咱倆多半得給水爺打牙祭!”
馬大膽拍我後背,顯得有些自信滿滿:“我說你曲海怎麽也算喝過洋墨水,怎麽還信這些東西?是人是鬼今天馬爺我都要和它鬥上一鬥,反正我馬大膽爛命一條!”
馬大膽順勢把從我手中搶過櫓把兒,向著浮屍搖了過去:“你那水爺要是惜命,就趕緊給馬爺滾遠點,小心馬爺餓極了,胖頭(鰱魚)泥鰍一鍋繪嘍!”
我見勸是勸不動這愣頭青了,但是小心為妙。
雖說我和師父竄江子大半年,還真沒遇見什麽真正的牛鬼蛇神,但是萬事都得留個心眼,真要是出現什麽岔頭兒,咱也得保條小命兒不是!
眼看著距離那浮屍越來越近,我心中萬分不安起來,心說真要是這浮屍下麵頂著個水爺,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候,馬大膽突然嚴肅地問了我:“我說海子,馮獨臂說的水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回頭看我,又補充道:“水鬼馬爺我倒是聽說過,這水爺到底是哪門子的妖怪?馮獨臂可是河閻王,他怕個球?”
我想了想,回答他:“水爺是個什麽東西呢?其實想要說清楚它,也還是有些困難,因為這的的確確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東西,因為它的廬山麵目鮮有人見過。”
馬大膽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嘻嘻地道:“你他媽說了半天不是廢話嗎?不過,馬爺我聽你這話的意思,到底還是有人見識過?”
我見馬大膽好奇心太重,加之此時天色已經十分昏暗,整個江麵隻有浮屍口中那綠光寶玉發出絲絲熒光,整個氣氛詭異得讓人腳心都抽筋。
索性就和他聊了起來,權當轉移注意力:“當然有人見過,隻不過見過水爺的人,十有八九都成了江上的死倒兒了。也許也有那麽幾個幸存下來的,也多半都瘋瘋癲癲,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這水鬼到底長成什麽模樣,至今還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
我頓了頓,看了眼那漂浮不動的浮屍,生怕這時候這死倒兒突然動身:“至於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也是眾說紛紜,最邪乎也是最久遠的,甚至可以追溯到炎黃、蚩尤的時代。傳說當時炎黃借天兵天將大敗蚩尤,而蚩尤落敗後,將自己的兒子芪投入江水中,化為索命的河靈,專門把咱們炎黃子孫的小船兒頂翻……”
馬大膽聽完我說的差點跳起來,這家夥是個性情中人,罵罵咧咧道:“奶,奶的,炎黃老兒招惹他,關老子雞毛關係?這芪孫子是他媽的吃飽了撐得吧?待會真讓馬爺逮到它,看我不燴了它。”
我苦笑兩聲接著說:“當然,還有另外說法。就是這水爺是那些溺死江中,但由於某種原因沒能漂浮起來的屍體幻化而成的,由於常年困於水底,所以陰氣極重,而時間久了又需要補充陽氣,所以隻能“捕獵”江上的活人……”
馬大膽沒聽我說完,立馬打斷我:“我,操,說了半天,你就是說這水爺不是什麽好東西,點兒背碰上了那是九死一生的事兒?”
我以為馬大膽這話是怕了,有打道回府的打算,可誰知道這孫子後麵補了一句,差點沒把老子心頭血氣都吐出來。
“奶,奶的,老子可是毛主席的好孩子,是個響當當的唯物主義者,現在倒是更想看看這牛鬼蛇神的真模樣了!”
我聽到這話,瞬間打心底裏有種即將萬劫不複的感覺,嘴上罵罵咧咧道:“去你娘的唯物主義,一會有事你他媽頂著,別指望老子……”
我正罵馬大膽的時候,我們的小船已經不知不覺迫近了浮屍,大約還有四五米的距離,我趕緊從馬大膽手中搶過櫓把兒,快速反搖了幾下,把船收住。
“你他媽就是個傻逼,有你這麽掌船的嗎?眼瞅都他媽要撞上死倒兒了,還不收?”
馬大膽撓了撓頭,笑的有些尷尬。
小樣,我就知道這衰鬼沒怎麽掌過船,否則不可能這麽冒失。
馬大膽問我幹嘛停下來?
我說竄江子最忌諱就是木舟沾上死倒兒,所以一般竄江子時,都是把船先停在死倒兒邊上,然後人下水捆住死倒,拖在船後的掛鉤上,到了岸邊在把死倒兒搬上岸。
整個過程中,船上必須留個人,民國時,船上這主兒可是配槍的,萬一有什麽不測,水下的那個人是很難脫身的,所以隻能靠船上的人搭救。
馬大膽突然又追問我:“那要是救不了呢?”
我聽了這話,兩眼直勾勾的看著馬大膽,我們倆四目相對了半天,眼神都有些惶恐不安似的。
看馬大膽的神色有些不太對,所以也感覺不大對勁,趕忙錯開話題:“我他娘的和你說這些幹嘛?真是的……”
接著我從船尾取來了“捆屍繩”,這是專門用來捆死倒兒的,是用“驅鬼藤”的纖維,沾上朱砂混黑狗血搓成的麻繩。
驅鬼藤是一種已經滅絕的藤蔓科植物,因為韌性強,常被船夫當成定船的纜索。傳說能驅鬼辟邪,所以民間興盛一時。
我聽我師父說,這根捆屍繩的年頭起碼四五十年了,有些靈性,所以繩頭還是那麽結實。而這有靈性的繩子,還能確保一些死倒兒在拖曳的過程中發生屍變。
我握著繩子,看一眼馬大膽,心說你小子懂不懂曲爺我的意思?這他媽瘮人的活兒,您還是自己下去吧。
馬大膽倒是心領神會,隻不過表情有些尷尬:“海子,我馬大膽倒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老子是個旱鴨子,連個狗刨兒都不會,估計要是我下水,還沒見到你家水爺,馬爺我先咕嘟咕嘟沉底兒了……”
我鼻子差點沒氣歪了,你他媽不會水來竄你娘的江子?真到用你時,你小子連他媽條狗都不如。
“得,要是這樣,咱們就立馬打道回府,老子可實在不想趟這渾水!”我道,“我今天已經犯了竄江子的忌諱,你今天就是給爺八萬吊,也休想讓我下水。”
說著,我撲通坐在船頭,一副不開麵兒的表情。
這時候馬大膽湊過來:“曲爺兒,不看僧麵看佛麵,我知道我馬大膽沒那麽大麵子,不過您老好歹看在那寶石的麵子上……”
馬大膽引我視線向那浮屍口中的寶石處看去。
就在我視線落在那碧綠碧綠的石頭上那一刹那,心裏頭咯噔了下,好像被什麽東西猛地撞擊到,突然有些意識恍惚。
不過,我那時候也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想法,自己說服自己:反正來也來了,試他一試又有何妨?反正這條賤命也算是撿回來的。
興許賭上這一把,真能大富大貴呢!
我看那石頭當真是越看越喜歡,就我這拙眼都知道這寶玉必然是個無價之寶,說不準老子這下子真是掏上了。
“老子下水,但你可在船上照應著!”我遞給他一根前頭削尖、套鐵錐的長杆,“一會,要是打我背後摸上什麽東西,別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上紮!這錐頭塗過黑狗血,估計就是水爺真尊也能嚇唬嚇唬它!”
我脫了鞋準備下水,又特意囑咐馬大膽:“你他媽可別紮我。不然老子變成水爺專頂你馬大膽的江漂子!”
馬大膽好像沒聽清我說什麽,兩眼冒光似的看著那發光寶玉,待我要下水了,他才轉過頭,表情有些狡黠的回了我:“你就放心的去吧。”
我聽這話心裏空落落的,馬大膽剛剛那表情著實有些瘮人。
沒辦法,我跳下水,雖然是半夏,可江水仍舊有些刺骨,立馬讓我渾身的肌肉都有些痙攣。
腳下撲通著,我把頭露出了水麵。
此時,我介於船和死倒兒的中間,打算回頭向馬大膽做個安好的手勢。
誰知,我一回頭,竟然看見馬大膽手中緊握鋼槍,右臂後擺,擺出一副要擲槍的動作,更讓我恐慌的是,馬大膽竟然瞄準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