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被出賣的人
拜爾德死了。
看著那具緩緩滑落在地的屍體，艾薩拉如是想到。
曾經是多麼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存在，死後卻這樣任人踐踏，老實說，艾薩拉有些感覺不舒服，哪怕策劃這一切的那個人正是她自己。
撒辛從拜爾德的胸口拔出了刀刃，退開了身子，把位子留給了站在艾薩拉身邊，此刻正眼冒凶光的那個巨魔——現任黑暗巨魔的酋長古拉沃。
作為黑暗巨魔如今最強壯的戰士，古拉沃的身體充滿了力量的雄健美，他的腰板要比任何一個巨魔都直挺，身體也要比任何一個巨魔更加高大，他可以單手投擲重逾百斤的石矛，將獵物釘死在岩壁上。
他的強大無以倫比，受到了年輕巨魔的崇拜，這也是他能夠跟拜爾德公然叫板的原因。
但這位年輕的酋長，卻並不懂得尊重他的對手，他徑直跨過那團還在燃燒的火堆，走到拜爾德的屍體面前。
冰冷的視線冷冷地下瞰，就如同俯視他每一次獵取的獵物一樣，古拉沃用他那強壯的右手按住了老首領的腦袋，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面對著自己。
對方已經死了，這一點古拉沃很肯定，拜爾德惺忪的眼睛半睜著，視線越過前者的身體，看向影子跳躍的壁頂，呵，這個死老鬼，一直霸佔著首領的位置倚老賣老，古拉沃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一下，終於死得其所了。
「開心嗎，拜爾德，被你選作接替我位置的人出賣，你一定沒有想過吧，哈哈哈哈。」
雖然當初艾薩拉找到自己的時候，古拉沃是想要親手來手刃這個廢物的，他殺死他就像碾死一隻雞——
古拉沃的手指在用力，陷入了老首領乾癟的皮膚里，但是已經死了的人，是不會表現出痛苦的，這讓古拉沃有些失望。
但他到底不是一個虐待狂，對於欺負弱者也提不起興趣，正如艾薩拉勸說他的那樣，這並不是一場名譽的戰鬥，殺死拜爾德，不僅不會為他早已滿載榮耀的頭銜上增添桂冠，這種被稱為「背叛者」的名字，就留給撒辛吧。
他像丟棄垃圾一樣的丟掉了手中拜爾德的屍體，並不再多看一眼。
接下來，那就還剩下一件事情需要解決了。
「古拉沃，我已經按照你說的解決了拜爾德，那麼接下來，酋長的位置……」邊上的撒辛望著他，眼中充滿著利益熏心的渴望，看的古拉沃都有一點可憐他了。
看看吧，一個名不符實的酋長。
如果做不到比任何人都強悍，這個酋長做了又有什麼意思，又拿什麼來服眾？
喔，對了。
古拉沃想起來了，他確實答應過這傢伙，如果他願意刺殺拜爾德的話，就把酋長和將來首領的位置一併拱手出讓，黑暗巨魔從此就是他撒辛的一言堂。
這理所當然，這還是他美麗無雙的艾薩拉所想出來的主意。
「當然，那是屬於你應得的東西。」古拉沃笑了起來，但不知為何，他的笑容讓他看起來顯得分外的陰險。或許是他的獠牙太過兇悍，或許是他一直參加狩獵殺氣太重，或許是別的什麼。
古拉沃這麼說著，扭過頭去看向艾薩拉。
她現在看起來變得不太一樣了，但依舊是那麼的美麗。
古拉沃一直是艾薩拉的愛慕者，哪怕祭司的身份不容許他們結合，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古拉沃都敢向神明發誓，他對於艾薩拉的愛是最真摯的，可以讓他甘願把自己的心臟給掏出來。
所以得知艾薩拉得到神啟的際遇之後，第一個來尋求幫助的人是自己，古拉沃表現的很振奮，他幾乎立即就答應了艾薩拉的所有請求，這讓一路上準備了大量說辭的艾薩拉有一種無處使勁的感覺。
這其實當中的關節很簡單。
1.古拉沃是艾薩拉的腦殘粉，心儀女神已久。
2.古拉沃看拜爾德不爽也很久了，就算艾薩拉不來摻和，他們鬧掰也是時間上的問題。
3.古拉沃跟所有的人一樣，都信奉著神明，雖然暗夜精靈口中的神跟巨魔信奉的神其實不太一樣，但聰明如艾薩拉，這種事情自然不會提前說破。
這就是古拉沃答應艾薩拉的理由，甚至願意放下身段，跟著她帶領自己的族人一起遠行，在古拉沃的計劃里，他是英雄，只要打破了條例和規則的束縛，他和艾薩拉最後能夠結合在一起，快樂地繁衍小Baby。當然，最後這一點，他還沒有向艾薩拉透露自己的心意，這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才行——
巨魔也並不像你們想象中的那樣不解風情，尤其是擇偶的時候。
但有一點，古拉沃是怎麼也無法認同的。
那就是艾薩拉在挑選刺殺老首領的人選時，選擇了撒辛，這個在他看來敵對的投機分子，而且竟然還答應讓他繼任拜爾德的位置，由自己帶著追隨者離開，這不搞得像是自己才是失敗者一樣嘛？
這在古拉沃的心中顯然是不存在的選項。
他的腦子無法轉彎，無法理解艾薩拉這樣策劃的深刻用意，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艾薩拉的婦人之仁。
古拉沃雖然願意帶著子民跟艾薩拉一起去追尋神跡和新的居所，但那可不是如同喪家之犬一樣離開，而是帶著所有的黑暗巨魔去共同創造未來，這才是古拉沃的構想!
雖然艾薩拉確實擁有出眾的智慧，但可惜始終是個雌性。
不，這樣才好，雌性就應該依附更加強壯雄健的雄性才對，而作為黑暗巨魔的酋長，艾薩拉的保護者，他有義務修正這當中的錯誤。
就在撒辛為了古拉沃的話感到萬分欣喜，並對他將來的宏圖偉業展開暢想的時候，古拉沃突然轉身，將他的身體提了起來，重重地按到了牆上。
那力道之重，讓撒辛喉嚨立即咯了一口血，他這才回憶起來，這位現任酋長的恐怖，古拉沃曾經在晉陞酋長的決鬥中打斷了他數條肋骨，讓他在土堆上躺了足足一個多月才恢復，這還是多虧了巨魔的再生能力。
「古拉沃，你……」撒辛不敢相信這傢伙竟然會出爾反爾。
「啊，讓我們來看看現在的狀況，一個殺害了首領的叛徒被當眾抓住，」古拉沃看也不看就按住了撒辛握刀的那隻手，用力一握，他那柄染血的刀刃就落在了地上，古拉沃眯起了眼睛：「再然後，他被趕來的勇士們當場抓住，然後，以謀逆之罪被處決了，你覺得這個劇本如何？」
「古拉沃！」撒辛咬牙切齒。
而黑暗巨魔的酋長也把額頭抵在了對方的腦袋上，鋒利的獠牙切開了對方的臉頰：「竟然還妄想著酋長的美夢，要怪，就怪你太過愚蠢了吧！」
古拉沃說完，卻發現撒辛的焦點並沒有看著他，而是看向了他的身後。
這讓他想起了剛才老首領死的時候那個怪異的眼神，他的心裡升起了某種異樣的東西，那是什麼呢？他不明白，他只是本能的想要擺脫這種不安，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即殺死對方，
他握起了自己砂鍋大的拳頭，即使不用刀刃，他也可以在命中要害的同時輕鬆殺死對手，這就是酋長的力量，看著吧。
可就在他高舉手臂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的手臂被看不見的力量扭曲，撕裂，然後瞬間變成了一團血漿和碎肉，爆裂出來！
那是什麼！
古拉沃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力量，難道是巫術嗎，他聽說過，在一小撮的巨魔當中，有能夠使用巫毒的巫醫。
撒辛這傢伙原來藏了這一手嗎？
古拉沃不是傻子，他立即鬆開了撒辛，然後招呼了一下自己帶來的侍衛，然後用僅剩下的那隻手拔出了他的武器。
「一起上，殺了這個叛徒！」
但古拉沃突然發現，跟他來的那些戰士，卻沒有一個人行動的。
他詫異地扭過頭，發現那些他最熟悉的，在狩獵隊里最精英的戰士們，在這一刻都撇開了視線。
他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西撒，你這傢伙竟然背叛我了嗎？」
年輕的戰士別過了頭，他回答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只效忠於族人還有我的家人。」
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
「可惡！叛徒，你們這些統統都是叛逆，不動手，很好，等我解決了撒辛，就輪到……艾薩拉？」古拉沃壓根就無法相信，他所戀慕的女神攤開了手掌正對著他，再然後，他看見了光暈，在他剩下左手爆裂，握著武器的胳膊掉落在了地上，和剛才毀滅他右手的方式如出一轍。
「為什麼……」他問。
「這是你的選擇，古拉沃，我給過你機會，但你卻選擇了最糟糕的結果。真是遺憾，鬧劇該收場了，如果要怪的話，就怪你自己太過愚蠢了吧。」
這是古拉沃剛剛說過的話，現在卻被原封不動的退了會來。
「不，你不能這麼對我。」
但艾薩拉的回答只有一個，她戴上兜帽，背過身，對著那些部族年輕的戰士們說道：「動手！」
古拉沃瞪大了眼睛，那些本該屬於他的部下為什麼會……
等等。
一瞬間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
西撒剛才說過【我只效忠於族人還有我的家人。】
家人。
這個女人，她成功地控制了氏族內最大的幾個家族了嗎，對了，他記得艾薩拉的那幾個侍女就是——
「西琳是我的妹妹，她說服了父親，我們的家族都選擇站在祭司這一邊，抱歉了，酋長。」西撒和剩餘的戰士們步步逼近，雖然古拉沃現在失去了兩條手臂，但是，他們並沒有小瞧他的意思。
因為一直跟隨著古拉沃，所以才更加明白了他的強大，失去了雙手，他還有他的獠牙，但這一幕鬧劇，正如艾薩拉所預言的，確實要落下帷幕了。
被古拉沃鬆開，一直在角落裡捂著脖子喘息不止的撒辛，摸到了那把由他掉落的匕首，然後，朝著背對著他的古拉沃沖了過去。
「去死吧，古拉沃，接下來，是我的時代了！」
你！
古拉沃想要阻止他，但匕首還是毫無滯礙地扎進了他的后腰，隨即，在正前方，他被數柄石矛刺穿了身體。
他要死了，他知道。
但是為什麼，究竟哪裡搞錯了？
他竭力地向前伸出手，想要拉住那個向外離開的身影詢問，但視線模糊起來，喉嚨變得發不出聲音。
他的目光又移向了山洞的角落裡，看到了拜爾德的屍體，他的目光仍然望著山洞的頂端，那裡有什麼嗎？
啊，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