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秦晴和聞煜風在公交車站等公車的時候, 旁邊就坐著一位老太太, 看起來跟秦奶奶年紀相仿, 麵容也是很精神的模樣。
隻不過從兩人牽著手站到公交站台裏麵開始, 這位老太太就每隔幾秒都要往這邊瞅上一眼。
看的次數多了, 那老太太的眉心就皺了起來。
秦晴初時並未察覺, 直到後來不經意與老太太對視上, 她才有點後知後覺地拉了拉聞煜風。
“那個老奶奶……是不是好像在瞪我們？”
“嗯。”聞煜風看都未看斜後方向的老太太，低笑著應了聲。“瞪了好一會兒了，你才發現？”
“……”秦晴有些莫名其妙, “我們擋著她視線了？”
聞煜風垂眼看向秦晴，眼底笑意像是打進了晨曦的光，深淺沉浮。
“……不是。你想知道答案？”
“我如果不想知道, 問你做什麽？”
聞煜風讚同地點了點頭, “你往這兒點，我告訴你。”
秦晴不疑有他, 往聞煜風的方向挪了幾公分, 兩人之間原本就不大的空隙, 此時更是幾乎縮小到無了。
聞煜風眼底笑色一深, 下一刻他驀地擰過上身去, 勾著女孩兒下巴烙上一吻。
秦晴一懵。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聞煜風已經退回到原位去了。
“……聞煜風。”秦晴語氣無奈, 眼神也無奈，“你就不能注意下影響嗎？”
聞煜風薄唇微微掀了起來。
“你不是要答案嗎？我告訴你答案而已。”
經聞煜風這麽一提醒, 秦晴也就發現, 身後老太太瞪著自己和聞煜風目光，此時已經快要實質化了。
思緒快速地跑了三秒，秦晴就隱約猜到了原因。
她低下頭去看看自己這一身校服，再看看聞煜風的校服，已經兩人毫不避諱地十指相扣著的手。
——
……啊，原來沒注意影響的是他們兩個人麽？
就在這時，兩人要乘的公交車遠遠地駛過來。
秦晴剛準備拉著聞煜風往前走一步，就聽身後的老太太不輕不重地歎了口氣，站起身走上前。
“現在的娃娃啊……”
老人的聲調帶著點清城方言的味道，恨鐵不成鋼地瞥過來的那一眼，更是讓秦晴差點忍不住笑起來。
秉著禮讓老人的原則，秦晴和聞煜風都自覺讓到了旁邊，等著老太太先上了車，他們才前後跟了進去。
一師中學的校服製式得體好看，清城從老到少沒有哪個認不出一師校服的。
於是這麽兩個上車都沒放棄手牽手的小情侶一出現，登時就吸引了全車的目光。
稍稍年輕些未必有孩子的、以及即便有孩子年紀也不大的那些乘客瞧見之後，最多隻是看一眼便把目光移開。
其餘乘客看過來的目光則是多數帶著些不讚同。
聞煜風視若無睹地從眾人目光中穿行而過，拉著秦晴到了後排僅餘的兩張空位前。
說來也巧，那位同站上車的老太太就在這兩張空位的後麵坐著。
等兩人坐下，公車啟動沒一會兒，老太太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你們兩個娃娃，上初中還是上高中啊？”
這早上的公車車廂裏本來就沒多大動靜，此時聽見老太太話聲的不在少數。更有不少人幹脆落過視線來。
若是擱在從前，秦晴大概早就忍不住窘迫了。
但此時聽了這話，秦晴也隻是輕笑了聲，她側過臉，“奶奶，您看我們像是上初中還是高中？”
女孩兒的笑容比這車外的朝陽還要有感染力，原本臉色算不上好看的老太太都神情稍緩了些。
“我看他像是高中的，你…………你還沒我上初三的孫女高，是不是初中的？”
秦晴：“………………”
“噗。”
坐在窗邊的聞煜風側眸轉向車窗外，那一聲低笑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
然後沒給秦晴解釋的機會，聞煜風望著窗外笑音微啞：
“嗯。我高一，她初三。”
秦晴：“……”
“聞煜風你快要點臉不好麽。”
說完秦晴看向眉皺得愈深的老太太：“奶奶您別聽他胡說，我倆都已經成年好多年了。”
老太太用一種“明明你才是在胡說”的眼神，痛心疾首地看著秦晴。
秦晴無奈，從隨身的小小的黑色雙肩包裏拿出紅色的邀請函。
“今天是一師中學的校友會，我們倆是回母校參觀的。”
看著紅色邀請函裏麵燙金的簪花小楷，老太太眼神這才從不信任轉為震驚，然後又從震驚轉向感慨——
“他瞧著還像回事，你這個娃娃怎麽畢業好幾年，還跟個初中生似的？”
秦晴：“……”
聞煜風此時側回臉來，瞧著秦晴沮喪的小表情，薄唇的弧度壓不住地上揚——
“她初中那會兒比現在還矮好幾公分呢，踮著腳都夠不著黑板上沿。”
秦晴：“…………”
十分鍾後，告別了熱情的老太太，走下公交車的秦晴笑容消失：“你嫌我矮。”
沒想到剛剛還有說有笑的女孩兒會突然變臉，聞煜風怔了下，然後垂眼啞笑著將女孩兒的手重新牽回來。
“誰說的。”
“……你剛剛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我沒有啊。”
聞煜風牽著秦晴往一師中學的方向走，邊走邊笑，“我覺得你現在的身高剛剛合適我。”
“你188，我162，哪裏合適了？”
“……”聞煜風的步伐一停。
過了兩秒，他側回眸，望著秦晴，極慢地眨了下眼。
——
“合適整合資源。”
秦晴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直到乖乖地被牽著又走出去幾米，似乎是想通了什麽，她的耳朵開始慢慢染上暈紅的顏色。
…………
雖然隻要是提交了個人資料信息的校友都會得到一師中學寄送的尺寸合適的校服製服，但有勇氣且願意穿著校服“返校”的，顯然隻有極少的一部分。
拿著邀請函進到一師中學校園裏麵，看到的更多校友，還是穿著那些這個季節裏各大品牌的最新款。
若是哪一款火爆些，撞衫的幾率都快趕上一師的校服了。
而在這些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衣服間，正八經一副來上學模樣打扮的聞煜風和秦晴，幾乎是一進校門就成了許多人的焦點所在。
“臥槽那不是聞煜風嗎？”
——剛一踏上主幹道，秦晴就聽見不遠處紮堆的幾個人裏一聲低呼。
“聞煜風？聞煜風是誰啊？”
“……第三十七屆那個校霸你不知道？他在一師那會兒，三中的沒一個敢來學校門口嘚瑟……哎連他你都不知道我說你是一師的麽？”
“……”
那邊紛紛擾擾的聲音隨著秦晴和聞煜風的步伐而漸遠。
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秦晴突然輕笑起來。她側過臉去，望著身旁側顏線條淩厲清俊的男人，笑得有些不可自已——
“聞校霸，幾年不見，積威猶在啊？”
被點了名的男人停了身形，轉過身去，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聞校霸’？”
秦晴仍笑：“不然叫什麽？”
“叫名字。”
“……啊？”
“當初我借你書，你還欠我一次，你忘了？”
“……”
秦晴是真忘了。在記憶裏麵翻了好一會兒，她才把那段往事從腦海深處翻了出來。
————
“叫我一聲。”
……
“叫名字，三個字，一個都不能落。”
……
“叫了就把書給你。”
————
想起那時候這人俯身在自己桌前，那張臉龐上的每一分神色都好像曆曆在目。
想了一會兒，秦晴眼角彎了起來。
“笑什麽？”
聞煜風問她。
秦晴：“想起那時候的你，忍不住笑。”
“哦？”
聞煜風輕眯了下眼，“那時候的我很可笑？”
“不是。”秦晴搖了搖頭，笑意卻更重，漂亮的杏眼彎成了月牙，“那時候我有點怕你，第一次聽到那種要求，感覺你這個人一定是哪裏有毛病——但就更嚇人了。”
“……怕我？”聞煜風低笑了聲，“你那時候可一點都不怕我，全校最不怕我的就是你了。”
“怎麽可能？”
秦晴故意做出有些誇張的小表情來，隻不過笑彎彎的眼睛出賣了她的心情。
“那時候的你看起來就很可怕了，看人的時候像隻剛睡醒的老虎，懶洋洋地還透著凶勁兒，總感覺一不小心就要被你吞了。”
秦晴一邊說著，一遍用目光將聞煜風上上下下掃了一遍，然後她搖了搖頭，“我就覺著缺點什麽。”
“缺什麽？”
聞煜風插著褲袋似笑非笑地看著秦晴，任她擺弄。
秦晴湊過去，伸手捏著聞煜風襯衫前的領帶結，隨手拽了拽，將它扯得鬆了。
然後她又踮起腳尖去夠聞煜風的頭發。
踮了一秒她就皺起細眉，在聞煜風那笑色懶散的眼神裏勾了勾手：“低頭低頭。”
聞煜風神色不動地笑睨著她，漆黑的眸子裏光色斑斕。
“不要。”
男生嗓音微啞，笑色漸深。
秦晴拽拽他的領帶，也不說話，隻拿晶亮的杏眸盯著聞煜風。
過了兩秒，聞煜風歎了口氣，抽出手俯下腰。
秦晴笑得眉眼彎彎，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把男生打理整齊的黑色碎發揉了揉。
跟這人看起來永遠鋒芒淩厲的性格不同，黑色碎發入手的觸感極為柔軟，讓秦晴覺著自己像是在給什麽大型貓科動物順毛。
她想了想，踮起腳到聞煜風耳邊，輕笑：
“第一次在那家便利店外麵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這麽做了。”
——
“跟我想象中一樣軟。聽說頭發軟的人性格都很好。”
原本整齊的黑發已經被揉得淩亂了許多，聞煜風無奈抬眼。
“我性格很好？”
秦晴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唇角軟軟地勾著：“對我很好。”
聞煜風微怔了下。
而此間，秦晴已經退出半步去，笑吟吟地欣賞著自己完美的作品——
“這才像那時候的你啊。”
“那時候的我？”
“嗯。”秦晴一字一頓，笑意盈盈，“煜哥。”
聞煜風眼神一深。
過了兩秒，他無奈地側開眼，抬手拂了拂額前的碎發——
“以後隻有我讓你這麽叫的時候，你才能這麽叫。”
“啊？為什麽？”
“不然，”他笑音低啞，側回眸睨著她，“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