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秋季運動會重新開辦的消息就像一陣風一樣, 迅速在整個高中部傳開了。
高一、高二兩個年級響應學校號召, 各班把運動會報名任務發布下去——
除了有醫院開具證明的傷病員之外, 所有學生都至少要參加一項運動會項目。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 秦晴隻覺得人生都灰暗了。
——好不容易逃脫了高一的軍訓, 她怎麽也沒想到, 自己卻是栽在了秋季運動會的坑裏。
“你就這麽不想參加運動會？”
看見本來就小小一隻的女孩兒愈發把自己縮成了蔫噠噠的一團, 聞煜風在旁邊撐著顴骨，似笑非笑地輕眯著眼問。
“……”
秦晴從桌麵上爬了起來，幹淨澄澈的眸子裏也沒什麽光彩的模樣。
“我最不喜歡跑步了。”
聞煜風聞言站起身。秦晴在一旁茫然地看著他, 不知道男生要做什麽。
然後她便見著聞煜風衝著體育委員所在的方向喊了一聲。
“宋林，拿一張報名表給我。”
“哎哎，好的煜哥！”
剛得罪了聞煜風一次、還大難不死的體育委員連忙拿起報名表就跑過去了。
聞煜風接過表格就坐了下來。他快速瀏覽了一遍可報名的選項之後, 將表格推到了女孩兒的麵前。
“除了徑賽之外, 你也可以選擇田賽項目。”
秦晴茫然地眨了眨眼：“什麽是徑賽？什麽是田賽？”
聞煜風：“……”
“噗……”
旁邊偷聽的李響沒忍住笑出聲來。
聞煜風微涼的眼神掃了過去。
李響忍著笑：“煜哥，我是實在沒想到, 你這麽十項全能的, 怎麽會遇上這麽一個體育盲的女朋——嗷嗚……”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被淹沒進他自己的痛叫裏。
等那疼勁兒過去, 李響轉回頭去怒視擰了自己一把的趙子睿, 趙子睿用眼神給了他一個深不可測的示意。
李響後背一僵, 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差點把什麽說出來，連忙心虛地轉回去賠笑：“新同學, 你還是該跟我們煜哥互相學習一下的哈哈哈……這樣才能互補，啊不, 這樣才能德智體美全麵發展嘛……”
秦晴被李響這一套念叨得雲裏霧裏, 不解地轉向聞煜風。
聞煜風此時將涼森森的目光從李響笑容僵住的臉上收了回來，然後他指著報名表上的項目解釋。
“需要在賽道上進行的例如走、跑類運動，屬於徑賽項目；而跳躍、投擲類，就屬於田賽項目。”
他稍一停頓，抬眼看向緊皺著眉的女孩兒，又道：“如果你不想參加競走、跑步類，那可以選擇田賽類項目。”
秦晴對著報名表皺眉：“就是這些鉛球、標槍的投擲類嗎？”
“……”
聞煜風看了看那幾項投擲類，再看看旁邊坐著的、自己一隻胳膊就能圈進懷裏的女孩兒，不由低笑了聲。
“還是換個別的吧，嗯？”
從這一聲低笑裏，秦晴覺得自己聽出了難以遮掩的嘲諷。
她一梗細細的頸子：“我興許可、可以呢……”
隻不過越到尾音，女孩兒的話越是沒什麽底氣了。
“嗯，你興許可以，不過還是算了。”
聞煜風笑著應承。
“……為什麽啊？”
秦晴不滿地看著聞煜風。
“……”聞煜風的目光在女孩兒纖細的手臂上掃了一眼，笑音低啞，“萬一傷著扭著，我怕自己心疼。”
“……”
女孩兒這一次足足呆了四五秒才慢慢回過神來。
然後她紅著臉頰認認真真地看著男生：“聞煜風，你不能這樣。”
被女孩兒的反應逗得心悅，聞煜風啞著嗓音俯身過去——
“不能怎樣？”
秦晴一把抓過了報名表，在兩人距離拉到極近之前，將那張嶄新的報名表擋在了自己和聞煜風之間。
隔著薄薄的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的紙張，聞煜風聽見女孩兒聲音軟軟地開口：
“我二哥說了，我不能理那些喜歡在學校裏……”她停頓了下，思索了一下秦昊之前的用詞，在想起來之後立即高興地接了前麵的話音：“我不能理那些喜歡在學校裏隨便‘撩’小姑娘的。”
“……撩？”
男生的喉結滑動了下，隔著薄薄的紙張，他看著女孩兒隱約的輪廓，眼神一點點深沉下去。
再開口時，低沉的聲線帶著沙啞的笑色，“我什麽時候撩過你？”
“……”
秦晴氣憤地睖著無辜的報名表，“你明明——”
話音未落，報名表突然向著她壓下來。
還沒等秦晴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什麽溫熱的東西隔著薄薄的報名表觸在了她的唇上。
一停即離。
耳邊笑聲磁性低啞：
——
“這個才算。”
秦晴：“…………”
報名表從女孩兒的指尖間滑落到了地麵上。
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瞳孔在光下輕輕地縮了一下。
秦晴怔怔地看著紙張滑落之後，映入眼底的那人的側影。
清雋的側顏上，隱約還能從那上揚的唇角瞧出得逞之後壓抑不住的笑意，恣肆的弧度帶著張揚而美好的味道。
一點嫣紅的色澤順著耳垂，如火一般慢慢灼上秦晴的臉頰。
想明白了剛剛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接觸，秦晴慌張地回過神，扭回身體去。
…………
因為班裏有跳遠類的特長生，再加上秦晴的自身條件自動被摒除投擲、跳高兩類，所以她還是隻能報了徑賽。
相較於長度考慮，秦晴最終選擇了女生的4*400接力長跑。
盡管相比較於體側常考的800米已經短了一半，但對於秦晴來說，顯然還是很吃力的。
——
至少這天晚上的晚飯時間，來到操場第一次嚐試的秦晴就再一次感受到了長距離衝刺之後的窒息感。
“小晴，你的身體素質……”卓安可給氣喘籲籲的女孩兒遞過水去，然後看著女孩兒蒼白的臉蛋無奈道，“實在是我見過的人裏麵最差的了！”
“……這麽慘烈嗎？”秦晴無力地苦笑。
她打開水杯就準備喝，隻是嘴唇還沒等碰到杯邊，麵前驀地多了一隻骨節分明、五指修長的手。
秦晴還沒來得及回神，那隻手已經從她的手裏拿走了水杯。
——
“剛運動之後不能直接喝水。”
一聽這辨識性再高不過的嗓音，秦晴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做的了。
她眼前不經意地翻出之前隔著報名表的那一下……親密接觸。
“……聞校霸？？”
卓安可最先看向來人，驚訝地脫口而出。
說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不由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同時無辜地看向秦晴。
聞煜風原本並未注意到秦晴身旁的女生，此時聽見那絕對算不上小的動靜之後，也隻是微抬了眼。
漆黑的眸子在女生臉上瞥過，最後落到他身前背對著自己的秦晴身上。
聞煜風唇角一掀，俯身下去——
“‘校霸’？原來，你也都是這樣跟別人稱呼我的？”
“不是的，隻是之前——”秦晴慌忙解釋，隻是甫一轉身，她就在男生眼底看見了分明的笑色。
——
這人顯然隻是在逗弄她玩笑而已。
反應過來，秦晴氣得沒話說，隻能拿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睖著男生。
嫣紅的唇尖不自覺地微微翹了起來。
“……”
聞煜風看得眼神一深。
旁邊卓安可見著這兩人之間的氛圍越來越讓她這個單身狗感到不適，在心裏嘖嘖嘖地感歎了一番之後，就對秦晴說：“小晴，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剛好聞校……額，聞學長也來了，你讓他幫你計時訓練好了。”
卓安可挑了個角度，朝著秦晴曖昧地眨眨眼：“聞學長可比我專業多了，對吧？”
說完，卓安可就跟旁邊的聞煜風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臨走之前，卓安可像是想到了什麽，驀地趴到秦晴的耳邊說了句話：
“你剛剛還跑得小臉煞白的，怎麽某人一出現，臉蛋紅成這個模樣啊？”
說完，沒等秦晴回答，卓安可笑著跑開了。
“……”
秦晴微惱地看向卓安可，卻已經隻能追尋到她的背影了。
“其實我也好奇。”
在秦晴看向卓安可離開方向的時候，站在她身後的人一步踏到了她的身旁，聲音帶著漫不經心的懶散笑意——
“你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就臉紅成這樣，是因為我做了什麽嗎……甜甜？”
聞煜風插著褲袋心情大好地側壓下視線，他本以為會沉默的女孩兒卻出乎意料地仰起小臉來，毫不畏懼地迎上目光。
盡管女孩兒的臉頰仍透著遮掩不住的紅——
“……聞煜風，你明知故問。”
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讓聞煜風慢慢地眯起了眼。
他就勢緩緩轉身，向著女孩兒的方向俯身下來，薄唇揚起一個帶著點莫名邪氣的弧度——
“對，”他啞聲，“我就是明知故問。”
“那你知道嗎甜甜？——你知道我今天上午對你做的，意味著什麽嗎？”
“…………”
女孩兒緊緊地抿起了唇，漂亮的杏眼眼尾也垂了下去。
過了半晌都沒等到答案，聞煜風歎了口氣。
還是他太心急了嗎？
“……我知道。”
耳邊溫軟的聲音驀地響起。
聞煜風微愕抬眼，正見著女孩兒紅著臉頰卻眼神認真地繃著臉看著他：
“可是聞煜風，我還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