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當眾熔鎖
孫貴妃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肖徹。
「這……」戶部尚書田忠成皺著眉頭,「鑰匙怎麼能在他身上呢?」
說著看向嚴首輔。
嚴隋老臉沉沉,「眼下皇上不知所蹤,局勢未明,肖徹起兵謀反本是大逆不道,娘娘卻偽造『先帝遺孤』的身份為其洗脫罪名,老臣斗膽,敢問娘娘是否已經被逆賊挾持?」
孫貴妃正待開口,肖徹接過話,「來人!」
馬上有四五名士兵站出來。
肖徹聲線泛冷,「逆臣嚴隋出言不遜,拖下去,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眾臣聞言,紛紛嚇白了臉,「肖督主萬萬不可啊!」
孫貴妃沒想到肖徹會突然來這麼一出,側眸看了看他。
肖徹積威深沉的面上紋絲不動。
嚴隋一雙手被左右架著,即將被拖走,他滿心不忿,仰天大喊,「逆賊當道,奸佞橫行,老臣沒能守住大齊江山啊,這就給先帝謝罪了!「
說完,狠狠推開左右士兵,一頭撞向龍尾道旁的方石柱。
眾臣還沒反應過來,嚴隋已經倒地,方柱角上有鮮血直往下流,刺目驚心。
屍體很快被拖了下去。
「可還有不服的?一併站出來。」肖徹眸光冷冷掃向眾人。
大臣們紛紛低下頭。
肖徹這才收了視線,望向一旁的孫貴妃,「母親先前說,鑰匙在您的親生兒子身上,此話當真?」
今日的肖徹,由內而外透著一股子陰鷙狠戾的勁兒,讓人不寒而慄。
孫貴妃沒看他,挪開眼,「自然。」
「義父呢?」肖徹又看向肖宏,「您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鑰匙在哪?」
肖宏頷首,表示默認。
十指微微蜷緊,肖徹道:「好,我明白了。」
「有些事兒,三言兩語解釋不清,等過了這一陣,我再跟你細說。」孫貴妃幫他理了理染血的戰袍,把元竺元奎叫來,「去接太子入宮。」
元竺元奎看了肖徹一眼,倆人齊齊退了出去,臨走前拿了承恩公的一塊玉佩。
那二人一走,整個太和殿前的廣場寂靜無聲,剛剛平復了情緒的大臣們再一次被驚得呆若木雞。
所以,肖徹並不是先帝遺孤,他只是幫先帝遺孤奪位的一把劍?
那麼,真正的先帝遺孤到底是誰?
但因著先前嚴隋那一茬,再沒人敢隨意出聲,只敢用眼神交流。
——
承恩公府。
有孫貴妃送的上好藥材加持,傅經綸休養了一段日子,已經勉強能下地,眼下正被傅經緯攙扶著走到庭院里見陽光。
「外面情況如何了?」傅經綸已經聽說肖徹起兵一事。
「你還有那閑工夫關心別人呢?」傅經緯輕嗤,「先關心關心你自個兒再說吧!」
「兄長。」傅經綸聲音虛弱,「宮變不是小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那你想怎麼著?」傅經緯道:「現在讓你出去,就你這小身板兒,能打得過誰?」
傅經綸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弱不禁風,別說打鬥,就是走路的腳步加快點兒,都能讓他馬上倒地不省人事。
但他始終放心不下。
「不管如何,咱們總得知道,宮裡到底怎麼樣了。」
傅經緯拗不過他,使喚了貼身小廝出去打聽。
小廝很快回來,臉色不大好,說肖徹已經攻破紫禁城,如今百官都被困在裡面,具體情況未明。
「父親……」傅經綸擰著眉,「肖督主向來與傅家不對付,一旦造反成功,第一個便不會放過父親。」
「怕什麼?」傅經緯輕哼,「九公主還在咱們手裡呢,肖徹要敢動爹一根汗毛,我就弄死那個小啞巴!」
看出傅經綸心下著急,傅經緯站起身,「行了,你回去歇著吧,我這就入皇城去探探情況。」
雖然他也怕死,但畢竟親爹還在皇城裡生死未卜,傅經綸又身受重傷,這種時候能出面的只有他。
「兄長,多多保重。」傅經綸不想他去,可眼下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傅經緯帶上幾個府衛,還沒走出前院,就聽門房匆匆來報,說宮裡來人接二公子。
傅經緯直接懵了,「接我二弟?」
門房小廝狠狠點頭。
傅經緯大步走到門外,就見元竺元奎站在那兒,旁邊停著一頂軟轎。
看出對方是肖徹的人,傅經緯大怒,「肖徹會不會太過分了?是個男人就公平單挑,二弟如今正重傷,他乘人之危算什麼本事?」
門房小廝低聲提醒,「世子爺,肖督主是閹人。」
「滾滾滾!」傅經緯一腳踹過去,又瞪向元竺元奎,「你們倆回去吧,我二弟不見逆賊,有種讓他親自上門來。」
「世子爺誤會了。」元竺拱手道:「要見二公子的不是肖督主,而是公爺。」
「糊弄誰呢?」傅經緯道:「我爹要見兒子,還能讓你倆來?」
知道解釋沒用,元竺直接把承恩公的貼身玉佩亮出來。
傅經緯瞬間啞然。
宮裡的情況,外面的人兩眼一抹黑,傅經緯不確定他們到底是殺了他爹拿的玉佩,還是將他爹扣押住,取玉佩來作為威脅,但他很明白,這一趟是不去不行了。
不放心傅經綸一個人,傅經緯提出自己也要去。
元竺元奎沒阻攔,倆人將傅經綸扶上軟轎,吩咐啟程。
臨走前,傅經緯叮囑了傅經綸的小廝瑞兒幾句,讓他帶幾個人看守好燕歸堂,別讓李敏薇跑了,肖徹要真敢傷他爹一分,那小啞巴也別想好!
傅經綸坐軟轎,傅經緯騎馬,元竺元奎步行,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到達紫禁城時,就見大戰過後硝煙瀰漫,有士兵在清理地上的屍首和殘肢斷臂,鼻腔里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兩旁整齊立著的,是肖徹領進來的兵卒。
越往裡走,傅經緯的臉色越難看。
傅經綸挑開轎簾,望著外頭的一幕幕,薄唇緊緊抿著。
太和殿前,寂靜還在僵持。
見傅經綸兄弟倆出現,才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傅經綸沒空看別人,他快速逡巡了一圈,確定承恩公還毫髮無損地站在那兒,高懸的心這才終於落下去。
抬起頭,目光剛好與肖徹邃遠的視線撞上。
想到那日刺殺的情形,傅經綸心情複雜。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得知肖徹很可能是先帝遺孤,但沒想到,肖徹動作會這麼快。
永寧長公主是崇明帝的長姐,如今肖徹反了崇明帝,必然不會放過傅家。
斂去思緒,傅經綸上前,準備下跪給孫貴妃行禮。
孫貴妃及時出聲,「你重傷,就不必多禮了。」
傅經綸道了謝,低下頭。
看這光景,他已經明白了,想見他的不是父親,而是奪位成功的肖徹,以及肖徹的生母孫貴妃。
他還在琢磨肖徹會如何對付傅家,就聽孫貴妃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當年皇兒剛出生時,本宮為了保險起見,將鑰匙打入一把金鎖,讓他貼身戴到現在。」
這話,堪比冷水下油鍋,唰一下把眾人驚了個夠嗆。
眾所周知,傅二因著出生時難產,身子骨弱,不好養活,承恩公為此沒少著急上火,最終打了把長命鎖,還請慧遠大師開了光,之後便讓他一直戴著,說是要滿二十四周歲才能取下。
傅經綸今年二十二,時間上還差兩年。
第一公子是全京城的焦點人物,他脖子里的金鎖,幾乎家喻戶曉。
但,金鎖裡面怎麼能有鑰匙呢?
要真存在鑰匙,豈不說明傅二壓根兒不是傅家的孩子,而是孫貴妃的親生兒子,真正的先帝遺孤?
眾人迷茫歸迷茫,卻是沒人敢站出來質疑。
孫貴妃瞧了眼眾人反應,緩緩勾唇,「要想證明本宮所言是否為真,只需將金鎖熔了取出鑰匙即可——來人,準備旺火,當眾熔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