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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平娘記(2更)

  回程的馬車上,金媽媽問:「夫人就這麼讓她們走嗎?」


  武安伯夫人冷笑一聲,眼底浮現一抹殺意,「走?害得我顯哥兒子嗣盡沒,她走得了么?出城后自然有人等著她們。」


  金媽媽瞭然,又說:「這小賤人,之前不聲不響的,原以為是在等待時機進府,不想,一直以來都在害人,連親生骨肉她都不放過!」


  武安伯夫人揉著眉心,只怪她前些年對顯哥兒管控太嚴,這也不準,那也不準,這要他學到最好,那要他學得最精,把祖祖輩輩的希望都壓在他一人身上,結果逼得他開始叛逆不聽話,什麼事兒都跟她對著來,她越不準的,他越要去碰,後來碰上麗娘更是偏激,簡直像著了魔一樣。


  「或許伯爺說得對,我若是別存著那麼多偏見,隨隨便便給她換個身份讓她入府,顯哥兒成天對著她,沒準就膩了,哪還會像現在這樣。」武安伯夫人說著便紅了眼眶。


  這些日子,她忙得連軸轉,又要操心兒子兒媳的傷給他們請大夫,又得操心府上一應的大小事兒,每次去秦顯院里瞧見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她就痛心疾首。


  府上只得這麼個嫡子啊!現在被診斷再也不能生育子嗣傳宗接代,秦家的將來可怎麼辦?

  「事已至此,夫人就別太傷神了。」金媽媽道:「當務之急,是先穩住兩府關係,沒得再生分了,對曼姐兒不利。」


  ……


  那對主僕走後,春秀看向麗娘,「姑娘,咱們真要搬啊?」


  麗娘道:「伯夫人已經起了殺心,我若再不搬,她不會對我客氣的。」


  「可……」到底是住了好幾年的地兒,春秀心下有些不舍。


  「快去收拾吧。」麗娘面上淡淡的。


  ……


  午飯後,伯府果然安排了人過來,要把麗娘送出城。


  來的是個身材發福的圓臉婆子,並兩個孔武有力的家丁。


  那婆子一來就沒什麼好臉色,對著麗娘主僕橫挑鼻子豎挑眼,又是好一番呵斥。


  麗娘上車前,對婆子道:「媽媽能否去伯府幫我傳句話?」


  婆子冷沉著臉,「怎麼著?還想耍花樣讓世子救你?」


  麗娘笑道:「您轉告夫人,我若平安出了城,往後指定不會再回來,但她若是對我起了殺念找人在半道上對付我,那麼不出兩個月,她一定會後悔的。」


  見婆子站著不動,麗娘又道:「您大可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兒,但如果兩個月後我還活著,而伯府出了亂子,到時我會跟夫人說,所有的後果,都是因為你沒去傳話導致的。」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聽著沒什麼力道,但就是讓人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婆子暗暗心驚,等主僕倆上了馬車,吩咐趕車的家丁把馬車趕去武安伯府。


  她下車后,從角門進,入垂花門,直接朝著武安伯夫人的院子跑。


  金媽媽站在庭院里,得見她著急忙慌地跑來,蹙了眉,「不是讓你送麗娘主僕出城么,怎麼突然回來了?」


  「夫人,我要見夫人。」婆子喘著氣道。


  金媽媽瞧她這樣子,估摸著是出了什麼狀況,便道:「夫人去世子院兒里了,有什麼話,你跟我說就是。」


  婆子只得把麗娘的原話說了出來。


  金媽媽聽罷,不屑地冷笑一聲,「我當是什麼事兒呢值當你急吼吼地往裡沖,不過是那賤婦走投無路垂死掙扎想給自己謀條生路罷了,犯不著搭理她,去吧!」


  婆子吶吶道:「反正,話我已經帶到了,告不告訴夫人,金媽媽自個兒決定。」


  說完轉身就跑了出去。


  金媽媽輕哼,想著夫人這段日子已經夠頭疼,沒必要再拿這些話去煩她,便沒當回事兒,回頭繼續做事。


  ……


  肖府,妙言軒。


  姜妙正坐在西次間居中的小榻上,給小傢伙剝橘子吃。


  元竺站在一旁,小聲稟道:「夫人,麗娘主僕搬走了。」


  「走了?」姜妙秀眉微挑,「自己走的?」


  「應該不是。」元竺道:「走之前,武安伯夫人去見過她。」


  「那就是被攆走的了。」姜妙瞭然,「看來這便是武安伯夫人準備給我的交代。」


  又問他,「我讓你去查麗娘,你查得如何?」


  元竺道:「她在搬到西堂子衚衕之前,曾經輾轉過好多地方,好幾家窯子,具體來歷,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出來,須得費些時日。」


  姜妙點點頭,「找人跟著她,別打草驚蛇。」


  元竺退下去后,青杏才搬個綉墩坐過來,「姑娘是懷疑麗娘有問題?」


  「這不明擺著么?」姜妙說:「一個女人,還是窯子里被贖出來無依無靠的女人,跟了秦顯這麼些年,孩子都為他懷了三個,卻始終不主動提入府的事兒,也沒要求秦顯對她負責。然而,武安伯府的子嗣卻一個一個的死了,全都拐著彎地跟她有關,你說她在做什麼?」


  「復仇?」青杏皺起眉頭,「可她瞧著只二十來歲,跟伯府能有什麼深仇大恨,以至於讓她心狠手辣到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肯放過?」


  姜妙塞了一瓣橘子進嘴裡,「我也想不明白。」


  ……


  麗娘離開沒兩天,武安伯夫人便主動來了肖府,跟姜妙說人已經打發走了,往後不會再發生秦顯寵外室滅正妻的事兒。


  姜妙淡笑:「治標不治本。」


  武安伯夫人也深知這個理兒,「但不管怎麼說,顯哥兒都已經那樣了,就算麗娘不走,他也做不了什麼。」


  姜妙忽然問:「你們家是不是跟人結了生死大仇?」


  武安伯夫人一怔。


  姜妙道:「別誤會,我只是隨便問問。」


  武安伯夫人隱約察覺出姜妙在問什麼,臉色一下子發白,隨即搖頭,「不會的,伯府消沉落敗了那麼久,已經夠低調了,伯爺性子又佛,平時都不怎麼跟人打交道,哪裡會與人結下仇怨?」


  「那沒事兒了。」姜妙說完,讓青杏送伯夫人出府。


  ……


  八月一過,天氣便漸漸轉涼,姜妙褪下了料子單薄的輕衫,換上夾棉襖裙。


  陳氏被處決這天,她還特地披了件大紅鑲毛邊織錦緞的斗篷去午門外觀刑。


  青杏青蓮兩個膽子小,閉著眼睛背過身去,渾身都在發抖,姜妙則是一眨不眨地看完了全過程。


  想到這對母子一個被處以絞刑,一個被流放塞北永遠回不來,她心中就說不出的暢快。


  回來時,路過常去的戲樓宜春樓,姜妙聽得外頭挺熱鬧,挑開帘子看了看,就見不少人圍在戲樓前,似乎是在看新出的劇目。


  青杏下去瞧了眼,回來跟姜妙說,宜春樓最近排了個新劇,叫《平娘記》,「聽說爭議很大,但也正因為爭議大,所以最近特別火,有些人看了一遍,罵完又回來看第二遍,看完接著罵,但也有不少人說好的。」


  姜妙心下好奇,「什麼樣的戲這麼賣座兒?去訂個二樓的官座,咱們瞧瞧去。」


  座位訂好,姜妙讓小安子把馬車靠邊停,帶著幾人進了樓,叫了些點心小吃和一壺茶。


  接下來的時間,主僕幾人誰都沒說話,安安靜靜地看著戲台上。


  《平娘記》講的是一位寒門書生羅三郎和商戶女柳平娘的故事。


  柳平娘隨父入京做生意,暫住在羅三郎家隔壁,羅三郎無意中得見柳平娘的美貌,對她心生愛慕,幾番思量之下,準備上門提親,誰料柳家嫌他家貧還一事無成,直接給拒了,轉頭就嫁入了富戶之家當奶奶。


  柳平娘一度以為自己覓得良婿,卻不想,她所以為的良婿,對她並不好,稍稍不順心便對她踢打怒罵,外表瞧著光鮮亮麗的柳平娘,日子過得並不舒坦。


  後來,羅三郎高中狀元,成了京中炙手可熱的乘龍快婿,柳平娘得知后,對當年拒婚一事悔恨不已,卻因著已為人婦,再回不到當初少年時,便懸樑自盡了。


  死前讓人給羅三郎捎了封信,信上道盡自己滿腔的悔意。


  羅三郎看完信,痛惜心慕之人就這麼沒了,於是也撞柱跟著去了,許是老天憐憫,倆人生前做不了一家人,死後魂魄卻在陰間相遇,還約定三生。


  瞧著戲台上那倆「魂魄」相擁而泣,姜妙臉色黑沉下來。


  青杏見勢不對,忙問姜妙,「姑娘,怎麼了?」


  姜妙捏了捏眉心,吩咐旁邊的人,「青杏,打明兒起,你暫時去武安伯府伺候二姑娘,給我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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