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懷念戰友的張 （為盟主「狗曰的Before」加更4和5）

  對於這家在歐洲歷史最悠久的報社，張述充滿了好奇，從進入報社大樓開始他就不停的東張西望。進入會客室之後，他也一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等到秘書小姐一出門，他馬上竄到了窗戶邊，用手將百葉窗帘撥開一條細縫向外不停的張望。


  「張，你在看什麼？」廷蒂有些奇怪，不就是報社嗎，來來回回的員工和隔成一個個小隔間的工作間，有什麼值得看的。


  「這可是《米蘭體育報》誒~！」張述頭也不回的對廷蒂說道，「全歐洲最古老的報紙啊！」


  「對，沒錯。」廷蒂茫然的點了點頭。「可是這有什麼值得去看的嗎？」


  「我來義大利之前，補習班的老師曾經對我說過，許多義大利孩子開始識字的時候都是用父親的《米蘭體育報》作為開始的。」張述學著國內老師的口氣複述著當時老師說過的話，「早晨，在義大利的咖啡館里，無論老少所有的人都做著同樣的事：點一杯咖啡，打開《米蘭體育報》，一字不落地讀。一份《米蘭體育報》，上面布滿褶皺與胡亂的摺痕，被咖啡的污漬和香煙燙后的焦黑所點綴，在一整天的傳閱之後被扔在桌上——沒什麼比這更加『義大利』了。」


  「米蘭體育報是義大利人每天使用的一次性聖經。」他用這句話作為一段抒情的總結。


  「啪啪啪」從門口傳來了一陣掌聲，里卡多一邊鼓掌一邊走進了會客室。


  「張，你的老師真懂義大利人！」他充滿自豪的說道。在義大利，《米蘭體育報》就是擁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他的發行量是其他兩個競爭對手《羅馬體育報》和《都靈體育報》加起來的總和的兩倍。即使是在全歐洲也是發行量最大的體育報紙，沒有之一。


  看到有人進來，張述連忙回到沙發上坐下。


  里卡多對老熟人廷蒂點了點頭，坐到了他們的對面。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張述，這個少年安安靜靜的坐在那的時候，看起來算得上一個文靜平和的大男孩。只看他的外表，里卡多是怎麼也不會相信他會去對球迷豎中指的。


  「張，你好，我是《米蘭體育報》的記者里卡多·普拉特西，你可以叫我里卡多。」他伸手和張述握了一下。「想不到在中國也有我們報紙的粉絲，請一定幫我向你的老師轉達我們對他的敬意！」


  張述笑著伸出了手，只是他的微笑顯得有些尷尬。


  因為他的老師對《米蘭體育報》的評論還有下半句。「除了發行量大，消息的真實性也和聖經差不多。」


  但張述可不會將這下半句話再說出來了，就算里卡多不介意張述拿報社新聞的真實性調侃，但在無神論中國人之間可以開開聖經的玩笑，在歐洲這種大部分人都信教的地方就不適合了。


  他只是天真，但還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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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相互寒暄了一下之後，里卡多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他們從張述來到義大利開始聊起。


  張述的經歷被中國媒體翻了個底朝天，但大多數義大利人可不知道，里卡多在朋友為他翻譯的中國報紙上已經基本了解了張述來義大利的過程，他對這段神奇的旅程很感興趣。


  「當時你來過米蘭試訓是嗎？」


  「是的。」


  「介意詳細講講嗎？」


  於是張述又再次將自己的那段經歷複述了一次。其實他已經有點厭倦說那段經歷了，在他剛成名的時候，中國的媒體就找上門來，讓他把這一段說了一次又一次，現在又輪到換義大利語再說一次。


  在牛X的事情，吹得多了也會膩嘛。


  但里卡多坐在對面的沙發上，聽得津津有味。雖然大致的情況他已經通過中國媒體了解過了，但是當事情從當事人的嘴裡說出來，那些沒被報道出來的細節讓他覺得收穫頗豐。


  這段故事真是太富有傳奇色彩了，他特別喜歡張述在米蘭青訓營的那一段。作為一個記者，他能充分感覺到這個故事中包含的戲劇性，有低落，有高潮，還有一個出人意料的結局，最後卻又帶著一點希望。他相信通過自己的生花妙筆，一定會讓義大利的讀者看著報紙嘖嘖稱讚。


  現在故事是有了，他還需要更多的其他東西去充實他的專題頁面。


  「那麼，你現在回過頭去看看這件事，你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嗎？」里卡多問道。他認為通過張述的後悔，能夠讓讀者對張述有更深刻的了解。沒有什麼比一個無知少年衝動之後的悔悟更打動人心的了。


  「是的，我一直都認為自己做錯了。」張述回答道。


  「那麼你要不要通過報紙對當時被你傷害了身體的兩位米蘭青年球員說聲抱歉呢？」里卡多誘導著張述。


  但是張述毫不遲疑的拒絕了他。「不要。」


  廷蒂在旁邊咳嗽了兩聲，但張述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里卡多看了廷蒂一眼，這和之前說好要塑造的形象不一樣啊。「張，你不是知道自己做錯了嗎？錯了就應該道歉啊。」他看在廷蒂額面子上，繼續勸到。


  但張述回答得理直氣壯：「沒錯，我知道這是錯事，但我不打算改。錯了應該受到懲罰，而不是道歉。我本來應該試訓成功，結果卻被趕出了米蘭青訓營，這就是做錯事的懲罰。」他攤了攤手。「道歉的話，說了也沒用呀。」


  「要是被我打的人是你，你會因為我一個道歉就原諒我嗎？」看著里卡多和廷蒂一臉的古怪，他繼續說道。「所以道歉的作用不是給對方看得，而是讓大眾看的。而我不打算做沒用的事。」


  里卡多搖了搖頭，決定跳過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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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採訪的重點不可避免的轉移到了和拉齊奧極端球迷的衝突上。


  「張，你是怎麼想到那個點子的？」里卡多重新調動著自己和採訪對象的情緒，將氣氛從剛才的僵持重新變得融洽。


  「哈，我想了可久了。」一說到自己的得意之作，張述也興奮了起來。「又要對那些極端球迷有所回擊，又不能太過赤裸裸被裁判抓住把柄。我在比賽開始之前一直在思考該怎麼做呢。」


  「所以你認為他們是在對你種族歧視，而你也是在回敬他們？」


  「是呀。」張述一副很開心的樣子。讓里卡多覺得這個孩子是不是有點腦子缺弦。


  正常球員遇到這些問題，要麼是表示悔過，要麼是避重就輕，可張述竟然就這麼直言不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他難道不怕對自己的形象造成影響嗎？

  但張述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或者說，他似乎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打算為自己打造一個正面的形象。


  他興緻勃勃的說起了自己是如何瞞著隊友策劃出那樣一個複雜的計劃，說起來這個計劃能完成真是個奇迹，光是一場比賽打進三球就很難了，還必須得把嘲諷的效果寄托在現場球迷的悟性上。


  要是拉齊奧的球迷們再遲鈍一點，張述的一番舉動可就是白費勁了。


  不過能完成這樣複雜的計劃讓張述顯得無比得意。


  「張，你真是。。。」里卡多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張述了。


  張述也許是他所有的採訪對象中表現出人格最複雜的一個了。


  不過，也許這才是一個最真實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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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已經問得差不多了，里卡多對張述已經足夠的了解，他準備結束這次的專訪。


  不過在結束之前，他覺得讓這次的專訪具有一些更深刻的思想性。


  「所以，你在來義大利之前，沒有受過任何的專業訓練？」他問道。


  張述點了點頭。


  「難道在中國都沒有球探或者足球學校發現你的天分嗎？」里卡多追問道。


  在他看來，這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以張述表現出來的技術和球商，即使是在義大利也算得上是天賦極佳了，何況是在中國。


  「不，我當時只是學校校隊的隊員而已。」張述老老實實的回答。


  「我記得在中國運動員是從小就被選中后帶走離開父母單獨培養的？你沒有被選中嗎？」里卡多不死心的問道。


  「沒有，我沒參加過選拔，也沒接受過專業隊的測試。」張述有點不耐煩了，他總不可能告訴對方自己是突然有了系統吧。


  「中國報紙上說要上場比賽需要賄賂教練是嗎？還有我記得中國的體工隊選人是要看父母的政治面貌是嗎？據說進入體工隊后必須吃一些『輔助藥物』，會不會是你的父母不願意讓你去？」里卡多想到中國的那個毒菜政府，覺得張一定是因為一些事情而被那些吃拿卡要的教練錯過了，或者是乾脆是因為他的父母其實是對政府有異見，導致張述在選拔的時候因為家庭出身不好而被放棄。


  張好像說過他的父母因為意外過世了？這不得不讓里卡多有一種陰謀論的聯想。


  由於一直以來西方輿論對中國的妖魔化宣傳，導致世紀初大多數外國人對中國都充滿了誤解。米蘭體育報就不止一次的報道過關於中國的假新聞。在他們眼裡，中國現在還處於W*G年代呢。里卡多雖然是個還算見多識廣的記者，但也脫離不了這種充滿白人優越感的思維。


  張述的臉上終於失去了淡淡的微笑。


  「唉。。。。」沉默了好一會，張述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沒錯，一直以來其實我都有一個秘密。」


  里卡多瞬間來了精神。


  「那是發生在1999年的事了。」張述的眼神變得憂鬱了起來。「為了對抗從半人馬α星系入侵的外星人，阻止諾查丹瑪斯的末世預言，我和戰友從月背基地向外星人發起了突襲。」


  「啥？」里卡多的大腦當時就宕機了。


  但是張述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還記得國際特勤少年團的那些戰友們，每每從深夜噩夢中驚醒，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喂喂，張你在說什麼啊？」廷蒂在旁邊也是一臉茫然。


  張述抬起一隻手擺了擺，阻止了廷蒂對他的打斷。「特斯克羅夫斯基，那個時候只比我大一歲，平時文靜得像個女孩子，滿是雀斑的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駕駛戰機的時候卻狂野得像他祖上的那些哥薩克騎兵。」


  「YAAAAAATAAAAAAAAASAAAAAAAKUMAAAAAAA~!!!，他最後留下這句我不明白意義的戰吼，駕駛著他最心愛的戰機撞穿了外星人母艦的外裝甲。」


  他抬手拭去了眼角並不存在的淚花，露出了一絲苦笑。


  「還有總是和我明爭暗鬥的隼人，在我們一同向反應堆突進的時候被黑洞子彈擊中，微型黑洞引發的潮汐力把他的內臟攪成了碎片。」


  「『真正的男人，才不會倒在地上扭曲掙扎著死去。』隼人取下了他祖傳的武士刀和太刀，跪坐在地上。對我說，『來吧，張，你不是早就想要幹掉我嗎？做我的介錯人吧。』他把武士刀遞給了我。」


  張述的悲痛已經溢於言表了。


  「我還記得爆破完所有外星人的動力反應堆后，只剩下我和來自義大利的維維亞諾了。面對最後一個單人逃生艙，維維亞諾突然開始狂笑。『艹~~我TMD就知道，幸運女神從來就只喜歡你這種長得超帥的小白臉！』他罵完這一句后，一腳把我踹進了救生艙，獨自一人轉身沖向了那茫茫多的外星人追兵。」


  「最後只有我一個人回到了地球，開始的新的生活。為了忘記他們，我成為了一個球員。只是每當我看到鏡子里那英俊的臉時，總是會忍不住想起那些失去的戰友。」張述抽了抽鼻子。


  「抱歉，里卡多先生，我有些失態了。」


  整個會客廳一片沉默。


  「張。。。。你。。。是在開玩笑對吧？」過了好幾秒鐘，里卡多才從這個悲壯的故事中將情緒調整了過來，他猶猶豫豫的對張述問道。


  張述的表情一下子變了，他開心得笑出了聲。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里卡多覺得一點都不好笑。廷蒂在一旁異常尷尬的和他交換著眼神。


  張述一個人哈哈哈在抱著肚子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終於，他好不容易停了下來。


  「里卡多先生，我覺得剛才我說的故事比你的那些猜測真實多啦。」他看著里卡多的眼睛，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