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淚水的味道
羅斯漢姆莊園，噴水池周圍。
精疲力竭的阿米莉亞眼前突然發黑，小腿打軟，身子一歪坐到地上。“小心！”洛克大喝一聲，疾跑過來踢飛撲向阿米莉亞的黑衣人，後又順勢將米爾太太攙扶起來。
縱觀石板便道上，倒著數十位夢魘成員，有的死於子彈，有的死於精神被吞噬殆盡。但包圍圈還是裏三層外三層，對手仍舊是數十個。
雖然激戰開始不過十幾分鍾，但激烈程度卻超過洛克這個前專業刑警所經曆過的總和。幸虧這不是尋常的火拚，對方拿器械的少於用精神攻擊的，不然他們三人早就被打成篩子了。
敵人數量占據絕對優勢，但麵對一個心狠手辣足智多謀的醜女人，一個什麽震蕩都無效的鉛塊殺手，外加一個神出鬼沒比獵豹還凶狠的小黑貓，他們竟絲毫沒有占到便宜！
可畢竟是寡不敵眾。
阿米莉亞的破綻，像激勵的訊號一樣，他們紛紛亢奮的撲上來。在包圍圈中心的三個精疲力盡的生命緊緊靠在一起，手拉著手，坦然接受死亡的降臨。
數道白色閃電從天而降，受過世界上最新進教育的洛克，險些認為是神啟降臨。待黑衣人一陣鬼哭狼嚎以後，他才看清楚眼前一水黑色皮衣皮褲的白發吸血鬼的模樣，在他身後還站著更多的吸血鬼，連電視劇都不會出現那麽多的吸血鬼。
“k。你讓我們追了這麽久，就是為了引我們來這麽一個破地方?”吸血鬼族長英俊蒼白的麵龐上充滿不屑。但隻是環視幾眼以後，笑意立即堆滿他的臉，“不過這些荒誕風格的園藝我還是挺喜歡的，還有這個噴水池，哦，還有這個建築。孩子們，去看看後麵有沒有馬車。”
某莫名其妙又不知好歹的夢魘組織成員站出來阻止，“這是夢魘組織的本部，你們不能亂……”闖字還沒出口，組長就一腳將他的臉踹的血肉模糊，“什麽狗屁組織，難道沒人教育你們，在本大王說話的時候，你們隻有乖乖聽著的份嗎?”族長在他的黑西裝上蹭幹淨皮靴，“我宣布，這座莊園現在歸吸血鬼所有，所有不願當仆人或者血袋的人類都給我去死。”
洛克和阿米莉亞驚的目瞪口呆，看著吸血鬼們的瘋狂輾壓、暴力打劫，不約而同的決定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K不為所動的哼了一聲，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你不該再聽龐克音樂了。”說完，他問洛克他們，“司呢？”驚魂未定的兩人，過了一會才想起此行的計劃來。
夢境中。
司安然靠在沙發上給貝絲講睡前故事，這故事已經念過很多個夜晚，他感到索然無味。“好了，我的小公主，可以去睡了。”他合上書本說。
貝絲撒嬌的抱住他的胳膊，將貪婪和欲望巧妙隱藏在纖長睫毛下，“不嘛，再講一個故事嘛。”
司撫摸著她的頭說:“天，真拿你沒辦法，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會長大。不過我幾乎可以想象出你長大的樣子。藍色漂亮的眼睛，褐色閃亮的頭發……”貝絲猛地抬頭望向他，司也呆住了，“……我的意思是，淺色的頭發。”他雖改口，但眼前卻浮現出了另外一個女孩的形象，他印象裏從沒見過這樣一個姑娘，但那形象卻清晰豐盈，烙印一樣不可磨滅。
貝絲臉色灰敗，她明白，她的夢境被改變了。於是，她抱著裙子跳下座椅，跑到房間外大聲召喚女仆。
“老師，你要不要吃一塊點心?”貝絲急不可耐的從女仆手中搶過茶盤，再殷勤的遞到司嘴邊，“這裏有你最喜歡的茶點。”
“是蜂蜜慕斯嗎?”司的眼神閃著期待的光芒，一個蛋糕名字脫口而出。
“什麽?”貝絲像是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他，她家從沒做過蜂蜜慕斯。司精細的描述了一下何為蜂蜜慕斯蛋糕，並說：“我甚至可以聞到它的香味。”
他完全沉浸在蛋糕帶來的幸福感裏麵，絲毫沒注意貝絲的表情已經慢慢的僵硬。
“我記得前不久剛吃過蜂蜜穆，咱們一起分享的呢。”司拖著盤子，自言自語的說。
“別說了。”貝絲小聲阻止。然而記憶的閘門打開，司感覺自己踩在衝浪板上，站在記憶的浪尖，已經無法阻擋。
“但是這鹹鹹的味道是什麽?就像是我記憶書架上透出來那一絲苦澀一樣……”他閉上眼睛，舌尖輕輕舔著嘴唇，似乎在品味空氣中彌漫的苦澀，向虛空中深處雙手，“現在，我想這也許，是你的淚水。”
“不要!”貝絲尖叫著撲上去按住他的雙臂，“看著我，不要再想下去。”然而她發現司的眼睛裏映出了另一張麵孔，那張處於無底黑暗卻熠熠生輝的麵孔。
“……你是，愛麗絲。”司出神的喃喃自語。
是的，這味道和回憶屬於那個有藍寶石眼眸的姑娘，她善良又頑強，她給他帶來了真切的希望。
那是曾經在擁攘街道上的煉夢術實踐；那是診所裏的深夜的凝視；那是幫助夢境裏接受現實的治療；那是他們重溫吸血鬼的冒險；那是他們誤解的離別；那是他們走在唐人街的夜晚；那是他們在夢境大遊行中的擦肩而過；那是他們無聲的擁抱……他們兩人的記憶傾瀉而出，像失控的投影儀一樣，在牆壁和一切家具上劃過，色彩斑斕的自顧自盡情的上演。
貝絲劃著頭發瘋狂的尖叫著，羅斯漢姆莊園的場景轟然崩塌。滿溢的記憶給司和愛麗絲搭了一座橋。囚禁愛麗絲的櫃子不見了。
腳下地板層層陷落，最終變成煉獄深淵，貝絲和愛麗絲分別站在離他同樣兩個手臂的距離的脆弱石柱上。
“愛麗絲！”司大叫著向她伸出手，愛麗絲眼含著激動的熱淚也向他伸出手臂。
“啊!”貝絲立足的小塊岩石碎裂了一半，嚇得司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忽而意識到，這是逼著他要做一個選擇，這兩個女人隻有一個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