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洞中歲月（三）
「三哥，求求你幫幫我吧，只要能活著出去，我賠你十個，哦不，一百個！我賠你一百個媳婦還不成嘛？！讓她們每人都給你生兒子，生一串。」柳大頭語帶哭腔。
「放屁！柳大頭，你到底有沒有種？你TMD還是不是男人？拿個小女孩捏手上算什麼意思。有本事沖老子使！老子告訴你，你最好馬上放開她，不然老子活生生掐死你！」袁老三氣急的在小船上直跺腳，踏的船板嘣嘣直響。坐在他身邊的俞詩宏和花曉燕紛紛後退，這麼重的腳力只怕碰到一下都非死即傷。
見到柳大頭還不放手，袁老三真心急了。他和柳大頭一個村子的，對柳大頭的溫吞性子深有體會，竟然氣沖沖撲過去直接一個老重的耳光扇在柳大頭臉上，「啪」的巨響讓聽的人都牙疼。
「放開！」袁老三大力的扳開柳大頭卡住酆錦脖子的手腕，兩人爭奪的動作讓小船劇烈搖晃，旁人都抓緊船舷，生怕一個沒坐穩掉下去。
柳大頭先是被扇昏了頭，后見袁老三的動作他也知道比力氣贏不了袁老三，乾脆一咬牙，把酆錦弱小的身體往水裡一推……
「噗通——」
抹開濺在臉上的水花，大家扭頭一看紛紛驚訝，掉下水的人居然不是酆錦，而是袁老三。
只見袁老三一屁股跌坐在水裡，水面剛好掩蓋住他的雙肩，酆錦被他雙手高高舉過頭頂，雖然也被水花打濕卻沒有挨著水面半點。
「柳大頭，我草你老母！」袁老三猛地一下站起身來沖柳大頭怒噴道。
「三，三哥。」柳大頭結巴道。
「我……」袁老三似乎還準備再罵，但是臉色驟然一變，似乎遭受了什麼劇烈的痛苦，臉上的肌肉都移了位，讓他原本就粗橫的臉變得更加醜陋。
咬緊牙關，頂頭滿頭冷汗的大腦袋，袁老三扭曲著五官顫抖著往前跨了一步。這一步跨的很失敗，他的腳在落地瞬間就跪了下去。
蘇離就在同側船舷邊，而且她的視覺已經妖化，雖然現在光線不好，而且水面反光遮擋了很多真相，但她還是看到了——袁老三的小腿白骨已現，皮肉筋血正以肉眼可視的速度減少。波光粼粼中蘇離似乎看到很多玉米粒般大小的黑點，聚集在水下。
「救她，求求你救她！」
由於蘇離本來坐的位置就比較靠近，而且現在她低頭看水面身子更加側過來幾分。在袁老三眼中，現在的蘇離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只不過要救的不是他，而是她！
打量了一下已經開始往上浮的船體，蘇離咬住嘴唇，伸出雙手道：「再過來一點。」
雖然願意去接手十歲大的酆錦，但是蘇離並不希望自己一個不小心自己也跌入水裡。
蘇離的顧慮袁老三看明白了，對他來說移動是很痛苦的，但是袁老三此刻的臉上只有願望達成的開心笑容。在這一瞬間，這個可惡的男人似乎變得憨厚起來。
以膝蓋為支撐，袁老三在往船的方向慢慢挪動。
「再過來一點……再一點……好，我接住了，啊——」蘇離臉上的笑容還未揚起，轉瞬間立即變成驚恐。
她太過小看一個十歲孩童的體重了，抓到了並不等於就能捧得起，而且受到酆錦的拖累她自己也重心不穩的向水面傾倒。
「啪」強力的落水濺起冰冷水珠拍打在蘇離臉上，失重的恐懼感散去一秒鐘后蘇離才悄然睜開眼睛，近在咫尺的模糊水面上是她自己的倒影。
沒有……跌入水裡。
蘇離的身子僵住了，她緩慢回頭，身後左祝一手抓住船舷，另一手抓住她的後背，巨大的手掌上青筋全部冒出，顯然用力不小。
除了柳大頭之外的其他人都穩穩坐在船上，但是大家的身體都向著船的另一側傾斜，以保持此刻微妙的平衡。
感覺到左腿處的異常，蘇離視線下移，看到靜躺在船板上養傷的魯維青也有一隻手穩穩的抓住她的左腳。
至於剛才落入水裡拍打出水花的，是袁老三的手。袁老三此刻右手叉在水底借力，左手扶住酆錦以及蘇離，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若有似無的呻呤在喉間回蕩。
環顧四周，一番思量后魯維青壓著腹部坐起來，道：「我來。」為了不翻船，現在也只有原本就躺在中間的他是最適合救人的。
伸手先接過酆錦，把她放回到船上后又抱回蘇離。
至於水裡的袁老三，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沒救了。
眾人重新坐好位置后，不妙的情況再次出現，原本已經浮起來的船再度往下沉，又動不了了。
「不要扔我，」柳大頭見狀激動地大叫道：「把她，把她扔下去，剛才船上沒有她的時候都已經浮起來了。」他手指著酆錦。
「閉嘴！」袁老三痛苦地怒喊道，粗獷的高揚男聲在整個水路回蕩。
袁老三撐起上半身，義無反顧的繼續向著船靠近，然後用肩膀抵住船身，兩手握住船舷，用盡全身力量的往前推！他要把這艘船推出這片淺礁！他要讓這艘船從新飄起！他要活，讓她活！
「呀啊~~」暗啞的發力聲中滿是痛苦，那隻浸入水底的手上白骨累累，血和水混在一起滑落，在這艘破舊的木船上渲染出新的花紋。
「啊——，走啊！」袁老三一次次的發力大叫，滿是煙漬的黃板牙間鮮血淋漓，最後一次推挪后小船終於進入離開了這片淺礁，繼續開始屬於它的航行。
比任何時候都要巨大的落水生從後方響起，眾人回眸，那個總是汗臭滿身的、粗鄙的、燥怒的，手染血腥的男人倒下了。
大大的腦袋面全部浸入水中，他就這樣漂浮著，時不時如同被魚哄搶的麵包屑般打著輕旋，轉啊轉的離他們越來越遠。
「嗚……嗚……」蘇離低頭看看懷裡的酆錦，小女孩蒼白的臉上滿是眼淚，兩眼緊緊地閉著，上嘴唇咬住下嘴唇將嗚咽聲全部忍在喉間。
「我恨他！」
「我恨他！」
「我恨他！」
……
酆錦重複不斷低聲訴說，無數眼淚在她開口的瞬間流進嘴裡，不用去想，一定是又咸又澀。
是的，她恨他。
恨到不敢去感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