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曉事（六）

  「等等，」蘇離突然打斷男人的敘述，眯著眼睛問道：「你們這樓……隔音效果怎麼樣？」


  男人莫名其妙地望著她：「不怎麼樣，教學樓嘛，陽光充足就好，哪裡還需要隔音。」


  「糟了！」蘇離眼皮一跳，高喊道：「那個鐵架樓梯在哪？」


  「在……」男人伸手指著一個方向，隨即愣在原地，一個頭髮亂糟糟的小腦袋從他手指的方向一點一點的往上移，不一會兒，小喪屍肉片層疊的臉就露了出來。


  「啊——！」天台上的孩子們此時也發現到有危險，一個個尖叫的跳起來，跑到離小喪屍最遠的一角，聚攏成團。


  蘇離墨綠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縫，她握起鐮刀朝小喪屍跑過去，站在樓提前沖著它的腦袋一刀砍下！


  「喀！」


  這把曾砍下過數十個喪屍腦袋的大鐮刀被卡在小喪屍的脖骨處，小喪屍怪笑著把腦袋朝鐮刀方向一扭，「咔咔」兩聲后，鐮刀的刀刃出被她用骨頭緊緊夾住，不論蘇離如何用力都拔不出來。


  「怎……怎麼可能……」男人努力站起來，驚訝無比的盯著小喪屍看，竹笛在他大力的握捏下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聲音。


  「呀啊~~~」巨大的慘叫聲以及重物摔打地面的聲音將兩人注意力再度引回後方，蘇離和男人同時回頭看向聲源處。


  原來這個天台並沒有圍欄，前些天大家不靠近邊緣還好，現在孩子們被小喪屍嚇得都躲在側後方最邊上，見到蘇離的鐮刀都沒能砍死小喪屍，這些孩子們一陣擁擠之後，有一個沒站穩，就這樣從樓頂上掉了下去。


  男人腳步踉蹌的跑了過去，看了眼下面已經摔死的小人，還有樓下一步一步朝這個小人圍聚過去的喪屍，憤怒地吼道：「你們在幹什麼？！」


  「哇啊……媽媽……」


  「爸爸，我要爸爸……」


  「我想回家……」


  ……


  老師的怒火和對喪屍的恐懼壓斷了每一個孩子的神經，他們全部放開喉嚨大哭起來。


  「俞老師，你就是俞老師對嗎？我拜託你，讓他們閉嘴好嗎？」蘇離痛苦地遮住耳朵，比普通人靈敏N倍的第二感?聽覺，現在卻成了她的困擾。


  「叫我俞詩宏就可以了。」男人同樣焦躁的按按眉心，按住脾氣耐心的安慰起這群小孩，卻沒有效果。不多久，他放棄這一徒勞無功的努力，快步走向天台中段位置，與蘇離匯合。


  「怎麼回事？她怎麼能爬上來的，還有，為什麼你知道她會爬樓梯？」俞老師不解地低問。他認為末世之後自己一直被困在這個天台上，基本上已經與外面的世界脫節，對喪屍一些習性不太了解。但是蘇離是從外面來的，應該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蘇離淡淡掃過俞詩宏一眼，是的，喪屍們膝蓋彎曲困難，致使它們很不喜歡上下樓梯，末世來臨后喪屍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被困在某一層樓上，晃悠著等待食物自動送上門。能夠發現這一點，說明這個男人的觀察力還是蠻強的。


  但這種情況也只是在末世初期。


  第五漪軒曾經對蘇離說過，生物的肉對喪屍來說是最好補藥，可以增強它們身體的恢復能力。生物的血液則是潤滑油，能令它們靈活性倍增。所以這些喪屍喜吃新選血肉，其實也是一種生物進化的過程。


  「因為她出現在五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學校里安排學生教室一般都是按照低年級住低樓層，高年級住高樓層這個順序來的。一個小學生身體變成的小喪屍，會出現在初中部的五樓，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吃了不少人達到進化標準，爬樓對她來說已經不再是問題。」蘇離一邊說著一邊安撫身上再次出現的雞皮疙瘩，小喪屍那飽含「食慾」的眼神讓她身上好涼。


  「然後她聽到我的話，知道樓梯藏在老師辦公室的窗戶外，就從那裡爬了上來？」俞詩宏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問道。


  點點頭肯定他的猜測后，蘇離冷冷說道：「等下我想辦法拖住它，你帶著那些孩子快逃。」她有嘗試過把小喪屍踹下去，但是它的手勁大死抓住樓梯不放，鐵架樓梯又釘的太緊，根本踹不掉。非強力系的蘇離對這種雙屬性進化喪屍真是毫無頭緒。


  「你來拖住它？」俞老師看向蘇離，臉上浮起一種不明的笑意，「剛才是誰說的，遇上必死之局時，要懂得拋棄夥伴，讓有機會活下去的人活著。」


  蘇離疑惑地看著對方，不知道他此時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是你走吧，就算我們能夠從這裡爬下五樓，可是下面還幾百隻喪屍守在那裡。餓了這麼多天，大家都已經沒有逃命的力氣了。」


  「你不怕死？就算自己不怕，難道捨得這些孩子的命？」蘇離高高地揚起眉尾。


  「我怕死，所以在死之前不會停止反抗的。至於這些孩子……」俞詩宏苦笑著對蘇離說道：「你不會看到那些電視劇就真以為所有當老師的人都會偉大到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保護學生吧？老師，是一個高尚的職業，但也只是一個職業而已。」


  蘇離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這就好像她們公司也總說客戶是上帝，但如果是她遇上現在這種情況，也會把那些上帝一個個甩在腦後。


  「那你就沒想過和我一起跑……」蘇離話還沒說完，俞詩宏的臉一冷：「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放棄他們的，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就會堅持下去。」


  蘇離：「……」剛才還說要拋下，現在又這樣講。真是鬼也是你，神也是你。


  幾句話的功夫，小喪屍已經爬上天台，朝著兩人走來。


  「看起來確實挺危險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把這個戰場交回給你了。」蘇離眼睛直直盯著小喪屍不放，偏過腦袋在俞詩宏的耳邊輕聲說道，溫熱的氣息令對方耳根一紅。


  蘇離走開幾步后，俞詩宏見到小喪屍有加速的準備，他拋開其他雜念，靜下心來，將笛子湊近嘴邊吹奏起來。


  背向著俞詩宏慢慢走遠的蘇離突然停下腳步，眼前景色再度改變——


  滿是青綠色的小山坡上，兩個只有五歲左右的孩子正在互相嬉戲追逐。小女孩穿著白色長裙，頭戴一頂小遮陽帽，一邊跑一邊在路上撒下細碎的「咯咯」笑聲。小男孩身穿藍色格子短袖襯衣和牛仔短褲，有點略微偏棕色的細軟頭髮在明媚陽光照耀下閃爍光澤。


  這次的景象並沒有堅持多久，兩分鐘后，粗重的喘息聲代替悅耳笛音出現在天台上。


  與此同時，兩種密度不同的液體滴落聲在蘇離身後響起。


  她緩緩回頭，看向兩位液體的主人……俞詩宏流的是血，小喪屍流的是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