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千幻迷境(一)
「該死的,你就不能輕點,別把皮抓破了我會被感染的。」還來不及去想地板磚里是怎麼長出喪屍來,蘇離握緊匕首對著身下喪屍的腦袋扎去。
然而就在匕首觸碰到喪屍頭髮的那一瞬間,畫面突然定格,滾燙的眼淚遏制不住地從蘇離瞪大的眼中滑落,就像是串連了線的珍珠,毫不間斷。
「藍亦!!!」這是發自內心充滿無限恐懼悲傷的吼叫,心痛的感覺讓聲帶直接嘶啞破裂,那張熟悉面龐上死氣沉沉的眼睛頭次讓蘇離真真體會到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這個與她朝夕相處的男人。
這個把她抱在懷裡的男人。
這個要與她共同組建家庭的男人。
「啊——!」蘇離緊緊閉上眼睛,不願再多看一眼。
就算心中早有猜想,但是不論曾做出過多壞的打算,當這一幕呈現在眼前時她還是受不住。
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手拽住蘇離的胳膊猛力一扯,蘇離扭頭一看,兩個比藍亦更加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她眼前——
「媽媽?」
「爸爸?」
「不要,求求你不要這樣。」過度的悲傷讓她堅挺的脊梁骨癱軟下來,身後的狐尾無力垂落,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誰哀求。
窗外適時劃過一道閃電,父母喪屍化的外表在電光的照應下一覽無遺。
蘇離緩緩地閉上眼睛,鼻喉被哽咽的不能呼吸,偏偏身體還隨著心痛自動抽搐起來,讓她就算想昏過去也難。
「不要,不要這樣,不要對我這麼殘忍。」蘇離無助的低語著,她體溫開始驟降,幾乎與心中的溫度持平。
喪屍藍亦的另一隻手也覆上蘇離的腿,死力抓著賣力往上攀爬。喪屍媽媽張開嘴露出灰綠色的口腔,用她陰森鋒利的牙齒對準蘇離的脖頸處用力咬下去。
「嗤」這是皮肉破裂鮮血噴洒的聲音。
面對這一切蘇離僅僅是眼皮緊皺一下,仍舊沒有睜開,她已經沒有面對現實的勇氣。
「為什麼不反抗,你不是很執著的想要活下去嗎?」靈樞靜靜地站在走廊遠處的陰影之中,身上那件黑色袈裟隱隱釋放出一種死亡的氣息。
「咕咚」,不知是誰又在她身上咬了一口,開始大口大口的吞咽著血液,這次蘇離連眼皮都沒有皺一下。
活下去?為什麼而活下去?
男朋友,父母,都在這裡了,她為什麼要離開這裡?
就這樣吧……就算成為喪屍也好,起碼一家團聚不是嗎?
「阿離,別玩太久,要早點回來吃晚飯。」媽媽依在門邊的親切呼喚。
「唷,我的寶貝女兒長大了,也要出社會開始工作了,哈哈~」爸爸念念不舍的目光。
「誰讓你洗碗了?都說了燒菜做飯洗衣拖地這些事情不用你干,別把手上皮膚弄糙了。乖~去玩電腦吧。」男友體貼入微的寵溺。
……
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都在這裡了。
她還要去何方?
~~~~~~~~~~~~~~~~~~~~~~~~~~~~~~~~~~~~~~~~~~~~~~~~~~~~~~~~~~~~~~~~~~~~~~
「雜種!走開!」
「小雜種!離我遠點!」
「我靠,這傢伙今天居然敢出來,大家快來打他!」
……
第五漪軒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停下腳步,他習慣性地將自己的身形隱匿在牆角陰影下。
就在前面不遠的房間內,傳來這群孩子們的叫聲,與多數孩子酣暢淋漓的喊打聲相比,另一個幼小的哭泣聲幾乎微不可聞。
一團厚重的陰翳之色在第五漪軒眼底深處開始醞釀。
「還敢跑?大家快追!」
一群孩童從房間內蜂擁而出,局勢終於一片明朗的展現在第五漪軒面前,八個年歲不一有男有女的孩子正在追打著一個大約四五歲,黑髮黑眸的小男孩。
小男孩臉上有些紅腫,但是最吸引他人目光的還是三道血肉翻開的指甲印。他邊哭邊跑,一個不留神直接撞在第五漪軒修長的雙腿上,反彈倒地。
「打他!」
「快打他!」
「打死這個雜種,狗娘養的!」這是眾孩童中最高大的一個,也是最兇狠的一個,拳頭不停地沖小男孩頭上揍。
小男孩抱頭捲曲著他稚嫩的身體躺在地上任由這些人毆打謾罵,「嗚嗚」的無助哭泣聲在走廊內不斷回蕩。
這一切都發生在第五漪軒身前不足一米處,但是他卻沒有去插手過問,已經日常化的親切笑容再度浮現,將眼底陰翳全部掩蓋在眼縫之中,雙手環胸的半依在牆邊,笑看事態發展。
孩子們打了一會兒,估計是覺得對方不反抗實在沒意思,又一鬨而散的跑掉了。
小男孩依舊保持捲曲的姿勢躺在地上,只有時不時響起的抽泣聲證明他還活著,並且沒有昏過去。
「為什麼?為什麼別人都打我,都討厭我?」小男孩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又過了許久,第五漪軒始終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如果不是溫熱的胸腔那帶有節奏感的起伏,幾乎有種人體塑像的感覺。
小男孩的耐性終於耗盡,他緩慢起身跪坐在地上,低垂的腦袋隱藏所有表情,陰冷的語調中充滿了怨恨,「叔叔為什麼不幫幫我?為什麼這世界上沒有人願意幫我?」
第五漪軒終於動了,粗糙卻修長的手指推推眼鏡架,嘴角上翹的弧度不斷擴大,當他手掌離開面部時,具有代表性的親切無害微笑已經變得扭曲而猙獰,「哈哈哈哈……」一連串肆掠的狂笑聲從那薄涼的唇瓣之中傾瀉而出,「那還用問嗎?因為你是個雜種啊!」
「呯——」
話一落音他就迅速地掏出手槍正對男孩額跡毫不猶豫的射擊,清閑插放在牛仔褲口袋內的左手,優雅的身型彎曲弧度,殺掠在這種血腥罪惡的事情讓這個男人來做卻充滿了藝術美感。
子彈衝擊力使得男孩低垂的腦袋高抬起來,無辜的眼淚還掛在臉上,黝黑的眸子里充滿了不可置信。「啪」幼小瘦弱的身體倒在地上的聲音是那麼的輕柔,足以讓絕大部分人心生憐憫,可這裡面並不包含第五漪軒。
「呯——」
「呯——」
在心臟和腹部又補了兩槍,稍等一會後見到小男孩的屍體沒有異變,第五漪軒才慢慢地將手槍收回戒指中。
「永遠沒有盡頭的路……消失的同伴……滿是喪屍的大樓里倖存下來的人類小孩……呵,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抬起腳跨國小男孩屍身繼續他休閑的踱步,清脆的腳步聲在幽靜的走廊上越傳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