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父女（下）
蘇離的抽泣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葉飄零回來了。她的臉色灰白難看，還隱隱帶著些許憤怒。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葉飄零所駕駛的車輛從小女孩的身體上碾壓了過去是事實。因為自己的一時走神就害死了這個幼小的生命，葉飄零良心上的自我譴責讓她越發惱怒於那個把小女孩推下陡崖的真正兇手。
「原來是你。」蘇離慢慢站起身來死勁盯著那個被葉飄零抓回來的男人，黝黑的眼睛里平靜得嚇人，「我早該想到是你，你還真是一個好父親啊！」肯定的語句里蘊含著濃濃的諷刺。
男人驚愕的看向蘇離，他也沒想在這裡會遇到認識的人。
「我……我是帶女兒來這裡看風景的，她不小心掉下來結果被你們壓死，我還沒來找你們說理，你們反倒惡人先告狀是吧，凶什麼凶！」男人的反應很快，臉上的驚愕在瞬間變成了暴怒。
「唷，這麼說來還是我們的錯了？」左祝氣極反笑。
「當然！如果不是你們我女兒也不會死了。」男人氣的臉都紅了，「你們撞了人想賴賬是吧？不行，得賠償！我一個女兒養這麼大可是不容易的。」
蘇離半眯著眼睛，將男人的醜惡與貪婪盡收眼底。
突然，她笑了起來，「你說得對，是我們的司機開車走神了才會壓到人。」
葉飄零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蘇離，隨後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薄薄的嘴唇倔強的抿成一條線。她將視線轉移到小女孩的屍體上，眼中水汽瀰漫，卻不肯落淚。
「蘇離，我知道小葉子是有些針對你，但你也不該幫著外人指責她。」左祝氣惱的喊道。
「我有說錯嗎？難道你敢說她開車沒有走神。」蘇離猛地回頭瞪了左祝一眼，然後又快速眨眨眼睛。
「……」左祝接到蘇離的暗示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卻也沒再爭論。
「是，是我走神了。」倒是葉飄零用她有些沙啞的嗓音痛快的承認道。
蘇離笑眯眯的走近兩人，圍著葉飄零身周轉了一圈，嘴裡一直不斷地發出「嘖嘖」聲，似乎在說——你也會有今天。
「隊長，聽到了沒，是我們的錯。按照我們國家的法律，這撞死人可是大事，該怎麼辦呢？」蘇離貌似苦惱的看向第五漪軒。
第五漪軒直勾勾的盯著蘇離，眼鏡忽然閃過一道白光，嘴角上揚彎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呵~，有意思，就按你想的去做吧。」
「嗯。」蘇離點點頭離開葉飄零一副不想和她過多糾纏的樣子，轉而面向小女孩的父親問道：「你想要什麼樣的賠償呢？」
這個男人興奮了，「我要吃的，先給我吃飽其他的以後再說。」
「吃的？可以。不過『以後』嘛……」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突然橫架在男人的脖子上，「你已經沒有『以後』了！」
「啊！！！」男人嚇的尖叫，但是感覺到匕首壓到肉后他聰明的閉上嘴。
「從頭到尾你只顧著要賠償，都沒有看過自己女兒一眼，真是個好父親啊！」蘇離譏諷的笑了笑，「同樣的，我們也是好公民，絕對不會在自己身上留下污點。這件事既然是我們這邊錯了，那就要將這個錯誤抹去——只要你死了，這事就沒人知道了。」
「不要！不要！」男人慌亂了，「不要殺我，我保證不說出去。」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呢？」蘇離將手中的匕首又向男人頸部微微移動少許，鋒利的刀刃壓破表皮流出少許血液，「其實我們的想法很簡單，只是不想沾上什麼污名罷了。雖然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警察會來管這種開車撞人的小事，但我們自己會心裡不舒服啊。」
蘇離直視男人的眼睛，冰冷的目光里盛滿了認真，威脅道：「現在這世道，死上個把人根本不算什麼，對吧？所以……你去死吧！」
「不是！她不是你們壓死的，是我把她扔下來摔死的。」
再難以啟齒的話，一旦說了開頭，後面也就不再顧慮，男人在利刃的威脅下竹筒倒豆子般全說了出來：「我一個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她還一直喊餓。今天早上好不容易說服一個獵屍者團隊帶我出來跟他們一起行動，本來想他們去殺喪屍，我就到附近民房裡找點東西回基地去賣，可是她一直在喊餓，結果人家嫌煩就拋下我們走了。」
「你覺得她是個累贅，所以就想殺了她？」蘇離問道，並且把匕首稍微移開少許，給了男人一個鼓勵的眼神讓他繼續說下去。
「不是，我沒有覺得她累贅。而是知道我們父女倆在這末世中沒辦法活下去，所以我想抱著女兒一起死。我不能把她留下來，你不知道，現在那些男人有多恐怖，他們不是人！他們沒有人性的！就連小女孩都不放過，我不能讓我的女兒也受到那樣的侮辱。」
男人的話讓蘇離感覺到噁心的同時又帶著疑惑，他所說的是真的嗎？末世的人類社會真的已經混亂至此？！
「不是說一起死嗎？那把她扔了后，你怎麼沒跳下來。」
「我，我看到她被車子壓過去……變成兩截，我不想這樣，就想換個地方……」
「哼，」左祝一個冷哼打斷了男人的敘述，「怕死就怕死吧，還找什麼借口。」
「算了，起碼已經知道這孩子的死和我們沒什麼關係。飄零，就算你沒有開車從下面經過她也一樣逃不出這樣的命運。」第五漪軒推推鼻樑上的眼鏡，暖洋洋的笑容給男人帶去生的希望，「蘇離，把他放了，這件事既然和我們沒有關係就不要節外生枝。」
「好。」蘇離收回匕首，反正也下不了手。她還沒殺過人，只殺過喪屍。
「不過耽誤我們這麼久時間，還是要收點利息的。」第五漪軒低沉的音線隱含命令。他看出蘇離不敢殺人，雖然不去勉強她，但也不想放過這個練手的機會。
「切。」蘇離趁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反手一刀就削斷他一條胳膊。
男人先是一愣，等到反應過來準備要叫的時候左祝惡狠狠地吼了一句：「還不滾！」
男人捂住流血不止的肩膀，身形微側以維持平衡，他死死的咬住嘴唇，怨恨的看了蘇離一眼之後頭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