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句點
歌蘭蒂斯用指頭輕輕的敲著橡木桌子的桌面，沉默的聽著多米尼克的彙報。對方的語速很快，但歌蘭蒂斯全部都聽清楚了。毫無疑問的，多米尼克現在想要嘗試著找出村莊被屠的真相。他們沒有觸犯到任何人，即便是對黑暗教團他們也盡到了作為信徒的本分，黑暗教團沒有理由在被毀滅的前夕去命令變種人殺掉村莊里的所有人。
但同樣的，他們也沒有觸犯到任何人的利益。無論是德洛斯人還是貝爾瑪爾人，他們表面上只是生活在遠離戰爭和政治泥潭的一群局外人。但既成的事實沒有辦法改變，他們確實全部被殺死了。無論是屋內的血跡還是某處沒有被清理掉的殘肢斷臂都可以證明這一點，村莊也的確從他們被屠殺的那一天開始就被荒廢。
「你的猜測是什麼？」歌蘭蒂斯問道，她看出了多米尼克內心的所想。
多米尼克雙手撐在桌面上，緩慢的開口道。「我在村莊的屋內發現了大量被馬刀砍過的傢具，我猜測是德洛斯人乾的這件事情。」
歌蘭蒂斯嘴角微微彎起，「為什麼會這麼想？德洛斯人應該沒有理由去屠殺一座對他們來說毫無價值的村莊。」
「可是，那些馬刀很有可能是德洛斯騎兵班的傢伙的武器。」多米尼克說道。
「也有可能只是一夥單純的強盜。」歌蘭蒂斯搖了搖頭。
「但總之，他們不可能是被變種人殺掉的。」
「黑袍女人並沒有招供什麼，所以即便是變種人殺掉他們的猜測也死無對證。」歌蘭蒂斯發出一聲短促的嘆息。「忘了這件事情吧，多米尼克。教團不希望我們將更多的精力花在那座村莊上，更何況這本來也不是我們應該插手的事情。可以這麼說，任何人都插手不了這件事。因為亞眠平原一直以來都是中立的土地，無論是德洛斯人或者是貝爾瑪爾人都不會因為一座村莊遭到屠殺而去插手調查。」
「那我們究竟為什麼而存在？」多米尼克問道。
「為了給飽受苦難的人們帶去神的恩惠，但我們不需要插手進這種事情，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那些遭到屠殺的靈魂能夠安息。」歌蘭蒂斯遺憾的說道。
「好吧，我會停止調查。」多米尼克無奈的將手離開桌面，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
「在戰爭和政治上，我們的立場和大多數冒險家們是一樣的，保持中立。」歌蘭蒂斯告誡道。
「我明白……」多米尼克喃喃道。
伊薇不安的在畫著驅魔符的大門外來回踱著步，她擔心著那些孩子們最終的命運。因為從幾天以來檢查的情況來看，他們的身體狀況並不容樂觀。驅魔師們已經不止一次的告訴伊薇他們的身上被埋下了根深蒂固的變異的種子，即便是逃過了變異，黑暗教團還有許多辦法可以將他們改造成深陷黑暗之人。
這是最後一次了，大致的情況驅魔師們已經做出了準確的判斷，但最終需要做出選擇的是聖騎士們。他們必須在凈化掉那些孩子或者是將其放逐到無人之地當中選擇一個，這也是教團的旨意。儘管大多數參與到這起事件里的聖騎士都不同意教團的決定，但很顯然，沒有比這兩種方法要更好的選擇了。畢竟沒有人敢保證他們最終不會發生其它的變異而危害到其他人，這是一種賭博，而教團不可能拿其他人的生命來當籌碼。
門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被打開，伊薇看著那個驅魔符在門被打開的情況下被一分為二，然後那些臉上仍然帶著懼意和青澀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的走出來。而很顯然，他們都很高興能夠在離開那個讓他們討厭的地方之後看到的第一張臉是自己熟悉且喜歡的人。伊薇雖然內心很痛苦，但她不得不遵循教團的旨意。
去凈化尚未變異的小孩需要多大的心理壓力每一個聖騎士都明白，但終歸得有人站出來。然而這一次所有的聖騎士都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下定決心，多米尼克陰沉著臉，低頭望著地面。海因茨表情痛苦的站在他的身後，同樣也遲遲下不了決心。而歌蘭蒂斯則站在屋子的另一側，抱臂來回注視著在場的所有聖騎士。
「真的沒有其它辦法了嗎？」一個和海因茨一樣年輕的見習聖騎士問道。
「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只去聽驅魔師們的一面之詞，畢竟我們比他們更容易能夠看清楚邪惡的本質。」另一位聖騎士說道。
「夠了。」歌蘭蒂斯叫停了在場所有人準備接著開口的人。「在這件事情上，他們是對的，我們不能違抗神的旨意。」
「我來吧。」伊薇從不起眼的角落當中站出來。「但在這之前，請允許我給孩子們送上一首讚歌。」
歌蘭蒂斯點了點頭，「同意，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去送別他們，讓他們的靈魂得到真正的安息。」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雖然想清楚一件事很困難，但他們一直都是接受歌蘭蒂斯的教導成長起來的。
那些孩子們坐在教堂里單獨的一間屋子內，表情青澀的他們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最終的命運是什麼。但當聖騎士們在歌蘭蒂斯的帶領下一個接一個的走進屋子裡的時候，他們則露出了預料之中的表情。他們是聰明的，毫無疑問。
那首送給孩子們的讚歌是伊薇最傾注自己感情去吟唱的一次，這首讚歌對於她的意義似乎大於以前任何一次讚歌的意義。孩子們喜歡她的歌聲，命運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本就遭受到悲慘命運的他們能夠在最後的時刻聽見伊薇那能夠撫平不安靈魂的歌聲，已經讓他們很滿足了。
多米尼克不知不覺當中下意識的背過身子，不願意繼續看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幕。伊薇仍舊閉著眼睛，音符在房間里飄蕩著，孩子們的臉上保持著笑容，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樣的笑容了。歌蘭蒂斯在發出無聲的嘆息，然後她輕輕的揮了揮手。
伊薇比出一個雖然短暫，但在她看來卻是無比漫長的一個手勢，漫長到讓她覺得時間一直在飛快的流逝著。她很快便聽不見其它的聲音了，聖光環繞著整座房間，她最後看到的是孩子們消失在聖光當中的影子。證明靈魂被凈化的結晶信物掉落在地上，一個聖騎士沉默的上前將那些結晶收集在一起。「願你們安息……」
多米尼克將手輕輕的按在伊薇的肩膀上，對方並沒有哭泣，而是沉默的轉過身，喃喃道。「謝謝你，多米尼克。」
「真正的結束……」多米尼克輕聲道。
「我們離開這裡吧。」歌蘭蒂斯下達了最後的指令，也給再也普通不過的一天畫上了句點。
午夜的教堂大廳很寧靜，即便是呼吸聲都可以清晰的聽見。「所以到最後，我們還是什麼也拯救不了嗎？」多米尼克的聲音在無人的教堂大廳內顯得十分空洞。
坐在他身旁的伊薇搖了搖頭，「我們並不是什麼都沒能拯救。」
「希望如此吧，但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去回憶起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
「你知道做出選擇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這是我們的使命。」
多米尼克在蠟燭即將熄滅的時候合上了教義，「是的，你說得對。」他望向伊薇。「明天你就要離開了嗎？」
伊薇點了點頭，「是的，我會回到格林維克向羅什巴赫大人彙報這次事件的全過程。在那之後，我就要繼續在大陸上巡禮了，直到下一次邪惡的出現。」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很高興這一次你能加入我們。」多米尼克嘆了口氣。
「我知道，願神的祝福與你同在，多米尼克。我相信你已經找到了那些問題的答案，這讓我很高興。」
「你也是，伊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