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亞眠平原

  布茲的腦海里雖然有許多種想要逃跑的想法，但押著他的多米尼克始終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動一根手指頭都會引來多米尼克的警告聲，這讓布茲相信自己是無法逃脫了。這個聖職者絕對不會跟自己開任何玩笑，但自己，卻不想丟掉性命，那也許是布茲唯一所視為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


  當多米尼克押著布茲走到通往赫頓瑪爾廣場的主道路上時，他發現伊薇正獨自站在廣場上的噴泉旁。午夜的偌大的廣場上基本上不會有什麼行人，於是穿著一襲白色長袍的伊薇在此時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在看見押著布茲的多米尼克后，她露出了一絲略微驚訝的表情。


  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伊薇不想與多米尼克再展開爭論。但當她知道了事情的緣由之後，她不得不承認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除掉暴徒並且擒住他們的首領是唯一的選擇，因為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面對著這種情況，多米尼克只能兩害取其輕。「你做的不錯。」


  「做的不錯……」多米尼克無奈的笑道。「如果教會的大人們真的這樣認為就好了，但可惜的是，他們從來不會過多的關注一線聖職者們的行動，最後的結果永遠都是身在高位之人最重視的東西。」


  「多米尼克，不要想太多了。相信我，在教會裡，沉默會讓你在大多數時間裡有機會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伊薇輕聲提醒道。


  「當然，在這一點上你比我有經驗。」多米尼克用力的按了按略顯不安分的布茲，那傢伙仍然試圖逃跑。「現在，讓我們把這坨狗屎押回教會吧。」


  「走吧。」


  亞眠平原比馬費奧想象之中的要更加的寂靜和——充滿了各種各樣他從未見過的生物，準確的來說他只是因為那些傢伙們在夜裡會發光的原因。可以確定的是，那絕對不會是螢火蟲。比起螢火蟲，它們更像是精靈的影子。馬費奧漸漸的開始喜歡上了這個見鬼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他還在跟蹤馬車的原因，他很想就這樣躺在田野里睡上一覺，他累了。


  馬車在崎嶇不平的土路上行進著，車輪壓過碎石發出的「沙沙」聲久久不能褪去，其中還夾雜著車夫的痛罵聲。馬的前進速度是越來越慢，而那個車夫則愈發頻繁的握著鞭子用力的抽打著它們的屁股。愚蠢的暴徒們似乎對這一幕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於是就像是在駐足觀看一場拳擊賽一樣，他們揮舞著酒瓶，木棍和已經破了好幾個洞的帽子歡呼著。


  匿蹤在田野比較茂盛的植被地區里的馬費奧偷偷的笑著，在捕捉到這滑稽的一幕的一瞬間，他突然覺得這群暴徒們是那麼的可愛，一種摻雜著令人生厭的東西的可愛。他們的本性早就已經被後街這塊陰暗的地方所腐蝕，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遠遠要比人們想象當中的要大，於是那些不幸落入後街的深淵裡的傢伙們的骨頭逐漸染上了罪惡。儘管馬費奧不認為這是他們如今做出種種醜陋事情的理由。


  離開後街的方法有許多種，實際上，最簡單的一種辦法甚至讓馬費奧覺得那根本不能算作是一種方法——你只需要花費上十分鐘的時間從後街走到赫頓瑪爾的廣場，然後繞過大半個集市區來到公國的市政廳面前，來到某個尋求工人的桌子面前在羊皮紙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就好。但事實上，後街許多的人都沒有那麼做，即便它是最簡單的辦法。


  車夫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注意那些抱著一種看戲心態的暴徒，他必須時刻注意車輪是否會碾到略大的石頭從而導致整輛馬車側翻。他必須承認自己不喜歡走這種鬼路，沒有一個車夫喜歡。但他現在受雇於人，對待付錢者，他們有一個規矩，那就是絕對不能對僱主有任何的抱怨。


  這樣無聊的跟蹤讓馬費奧打起了哈欠，他甚至有時間回頭去欣賞一下在深夜裡閃爍著微弱燈火的赫頓瑪爾的輪廓——他現在離赫頓瑪爾已經稍微有一段距離了，這些傢伙們的交易地點還真遠。並且他發現，隨著自己的前進地勢也在逐漸的增高，因此他確信這些傢伙們的交易地點最終會在一個小山坡上。


  到了上坡的路段之後，那些暴徒們在坐在車頭的看起來類似於領隊模樣的傢伙的命令下，不得不分出一些人去幫忙推那輛馬車，從而保證它不會因為馬匹動作遲緩的原因從坡上滑下來。他們的歡樂派對結束了，馬費奧想。


  暴徒們的叫罵聲和車夫不停揮舞鞭子抽打在馬屁股上的聲音幾乎形成了一組交響曲，只不過馬費奧從來沒有聽過如此難聽的交響曲，前提是他把那視為一種交響曲的話。但除了田野里的動物們發出來的聲音之外，他們是唯一的聲音製造者。馬費奧望著他們用著費力，毫無美感的動作推著馬車，不禁笑了出來。


  最終馬車停在了小山坡的山頂上，在馬費奧的預料之中。他從另外一條狹窄的只夠容納一個人行走的道路來到了小山坡上，利用著夜色的掩護，他攀爬到了一顆粗壯且茂密的樟樹上。坐在粗大的枝幹上，馬費奧拿出那個矩形的黑色物體，將其在枝幹上固定好並且調整好玻璃面向的角度，他並沒有馬上按下按鈕，而是觀察著暴徒們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他們的動作看起來更像是來這裡紮營，他們從隨身攜帶的背袋裡拿出一張羊毛毯鋪在腳下的茅針草地上。然後，袋子里剩下的就幾乎全部是酒了。他們把酒一瓶接一瓶的拿出來，在羊毛毯上擺放的整整齊齊。他們並沒有在空地上燃起篝火，因為他們不想引起過路人的注意，況且赫頓瑪爾郊區的天氣並沒有那麼寒冷。


  就連領隊的那個傢伙都加入了喝酒的狂歡當中，馬費奧真懷疑他們所有人是否都來自北方的雪域，因為看起來無論怎樣他們都不會因為過度攝入酒精而死，那裡的人們最喜歡的就是酒精。


  等到買家到來之前，馬費奧都不想再去觀看那些傢伙們的一舉一動。老天，他幾乎認為在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個小山坡上都會瀰漫著各種酒混雜在一起的讓他想要嘔吐的氣味了。


  他透過枝條間的縫隙望向另一邊，也就是亞眠平原的北方。在那裡，他可以看見在一片黑暗當中閃爍的如同幽靈一般的燈火。他知道，那是常年閃爍著燈火的法羅灣，也是德洛斯和貝爾瑪爾的交界處，目前來看確實如此。好戰的德洛斯人幾乎無時不刻都在準備著下一次入侵，他們一直在等待著一個能夠徹底吞併貝爾瑪爾的時機。馬費奧突然想，美麗寧靜的亞眠平原被戰火席捲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儘管這片廣闊的平原早就已經經歷過了戰火，經歷過了一群激進的，想要將鬼劍士從這個大陸上抹去的瘋子引發的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