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血色的背影
馬費奧從床上爬了下來，坐在房間里僅有的，不，準確的來說是整間倉庫里僅有的一張靠背長椅上——這個倉庫里最讓人感到舒適的東西。他看起來像是在打盹，但並非如此。他的腳不停的動著，來回踢著地上的灰塵。他沒有抬頭去望芙蕾雅，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她還是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無論是兩年前還是現在。一樣的令人猜不透的心思，一樣的突然就會感到不高興。這種熟悉的感覺讓馬費奧突然感覺很想笑，他想唯一不同的是，芙蕾雅沒有用髮髻束起她那一頭美麗的淡金色長發。
「馬費奧。」她突然開口道。
「怎麼了？」馬費奧抬起頭，盡量使自己看起來更正常一點——剛才他低著腦袋的時候表情很苦澀，因為在那一刻他回想起了在羅特斯面前發生的一切事情。沒錯，對自己暴走之後發生的事情都記得十分清楚，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有時候——該死，我在說什麼。兩年來，我有著一樣的幻覺，我以為你會將這件事一直掛在心上，或者會有一些其它的理由讓你不得不將那件事掛在心上。不，我並沒有希望你遭到什麼不幸，但我也考慮過你的狀態不是那麼的安全。每個認識你的傢伙都會說，死亡跟在你的身後，維爾勒的馬費奧，而你從來都不回頭去看，馬爾科斯說你在故意迴避。」芙蕾雅表情平淡的說出了這段話，她的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馬費奧的臉龐。
「你在說什麼？」馬費奧的笑容中夾雜著一絲不解。
芙蕾雅嘆了口氣，慢慢低下頭。「你知道嗎？這一次你不像之前那樣，對未知的惡魔感到恐懼。」
馬費奧的笑容凝固了，就像是身處於斯頓雪域的冰洞里一樣。「你指的就是這個？」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心臟位置。
「沒錯，我會感到高興，但我同時又感到一絲擔心。」芙蕾雅點了點頭。
「高興是一件好事，但你為什麼要擔心？」馬費奧重新將笑容掛回臉上。
「你自己知道答案。」芙蕾雅沒有任何想笑的意思，她用著略帶責備的眼神注視著馬費奧。
馬費奧將頭別過去，望著一側牆壁上的百葉窗，他似乎在數著通過百葉窗透進來的光線有多少道。「如你所見，我並沒有沮喪，我已經受夠了沮喪的感覺了，那真讓我難受。我也許沒有辦法去改變命運，但我想我應該做的是要通過命運對我的每一次考驗。所以在這一點上，你們不用為我擔心。」
「你早就有這種想法了嗎？」芙蕾雅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她似乎很高興聽到馬費奧這樣說。
「老實說，在一個人的旅行當中我就明白了究竟該如何去面對無法改變的命運。以前的我可能會沮喪，可能會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但現在，我明白想要不墮落進鮮血地獄里的唯一辦法，就是嘗試著去通過命運每一次對我的考驗。實際上，每個人都是如此。」
「現在，我想你有讓我可以刮目相看的地方了。」芙蕾雅完整的笑容展現了出來。
「我可是一直都想要你們對我刮目相看。」馬費奧壞笑道。
倚靠在房間門口傾聽著屋內兩人兩人談話的馬爾科斯突然動了動，他露出高興的笑容，很快的離開了那裡。他從來都沒想到在這種迷茫的時候給自己啟發的會是馬費奧，他想現在也許還真的不能小看這個傢伙。他在一個人的旅行當中確實學會了很多東西，人總是要經歷一些事情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
菲恩是和舒爾茨一起回來的，在舒爾茨去幫馬費奧買食物的時候，他也跟著他一起離開了倉庫。一開始，馬爾科斯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去大街上買一點東西。但當兩人回來的時候，他發現菲恩的背上一個多了一個背袋——任何常年在外漂泊的旅行者都必備的一樣東西。
舒爾茨並沒有注意到太多的細節，他手裡捧著一袋黑麥麵包和一串香腸，他知道這是馬費奧最喜歡吃的東西。在外兩年的旅行時光里，有些時候他和沃爾特會因為一片麵包和馬費奧「大打出手」。現在回想起來，在感到可笑的同時他又有一絲懷念。幾個月以來與使徒的對峙讓他感覺到像是過去了好幾十年一樣，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大的冒險，對他而言確實如此。
他幾下子就從倉庫門口鑽入了馬費奧的房間里，像一個精靈一樣靈敏，只留下了菲恩獨自一人站在門口。馬爾科斯走上去，他原本以為菲恩還會多停留一段時間。「你要走了嗎？」
「是的，不光是馬費奧已經醒過來的原因，我還得去魯斯特魯交取一份委託。在那之後，我會去魯斯特魯山脈看看，就像萊曼所做的那些一樣。」
「你將一份已經完成的委託拖到了現在？」馬爾科斯淺笑道。
「在這方面我可是夠粗心大意的了，你看看這個。」菲恩將背袋從肩上取下來，從裡面掏出一個血跡已經凝固，散發著惡臭味的怪物腦袋。
馬爾科斯條件反射的掩住鼻孔，打量了一下那個「物品」。「老天，這是什麼傢伙的腦袋？臭死了。」
菲恩帶著歉意的笑容，將那個噁心的玩意兒重新收進了背袋裡。馬爾科斯在想，他的背袋裡應該不會再有其它的東西了，否則一切屬於他的物品都將染上這個噁心生物的腦袋所發出的臭味。「它是一個很胖的傢伙，兩手握著鋒利的鋸齒。黃色的身軀上的每一個毛孔里幾乎都散發著臭味，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噁心的怪物。」
「你是從哪個傢伙那裡搞到獵殺這種從未見過的怪物的委託的？」
「一個來自赫頓瑪爾的旅人，該怎麼說呢，他看起來像是聖職者教團的傢伙。」菲恩聳聳肩。
「赫頓瑪爾？聖職者教團？」
「更詳細的情況我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值得在意的是，在面對那個怪物的時候，我的鬼手對它有過間歇性的共鳴。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那個聖職者也不願意透露太多的信息，他只是讓我在解決了那個怪物之後找當地的委託專員領取報酬。」
「一次意外的委託，不是嗎？無論如何，祝你一路順風。」馬爾科斯伸出了右手。
菲恩笑了出來，同樣伸出手握了上去。兩秒鐘之後，兩人由伸手轉變為了擁抱。「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