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兩年後,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堯山浮塵派,主峰,漫山的紅鳶開得正艷,紅艷似火。
承禹每次看到這一幕,心中都有一種有什麼被點燃的感覺,不由得振奮起來。
他再看了一眼,走進金碧輝煌的大殿,掌門忘衍正笑眯眯地看著賬本,上面不知又增添了什麼寶貝,讓他咧嘴嘿嘿一笑。
忘衍抬眸看到承禹進來,頃刻間收起嘴角,又恢復了冷靜持重的高人模樣。
承禹眉頭抽了抽,習以為常地假裝沒看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師父,今年的弟子選拔馬上就要開始,師父可有何指示?」
忘衍嗯了一聲,淡淡道:「照舊吧。」
承禹點頭:「是。」
「今年情況如何?」
「有上萬人,與上次差不多。」他頓了頓,「與以往一樣,有其它門派的弟子混跡其中,暗中搶人。」
忘衍隨意擺了擺手,毫不在意:「不著急,讓他們搶,能搶走的心都不誠,自然也過不了問心之路。」說著,臉上的沉穩又破了功,忍不住得意嘿嘿一笑,「誰讓這麼多年來,咱們浮塵派一直是最受歡迎的仙門呢。」
每三年一次的弟子選拔,來浮塵派的人可是比其它七大門派加起來都多。
承禹抿唇抬手擋住同樣翹起的嘴角,咳了咳,忘衍立刻斂了笑,瞥了他一眼,嚴肅道:「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快去快去,眼睛擦亮點,可不能讓姦邪之徒進了咱們浮塵派。」
承禹答道:「是,師父。」
低頭間,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不知道他們浮塵派的弟子選拔一向是修真界最輕鬆的。不看緣分不看關係,唯一的條件就是通過問心之路。過了,不管資質如何,都是浮塵派的弟子。過不了,即便你爹是大羅金仙,浮塵派也不收。
問心之路即是試心之路,挑出來的都是心性極好的,姦邪之徒,自然是不可能過得問心之路。其它門派的掌門長老不知多少次在背後偷偷羨慕嫉妒他們有這樣的作弊陣法。
轉身欲走,後面又傳來咳嗽聲,耳邊傳來忘衍小聲的傳音,生怕被別人偷聽去一般:「你親自去看看,若有資質好的,給師父遞個眼神。你那幾個師叔跟強盜似的,今年咱們主峰能不能再招個弟子,就看你了。」
承禹嘴角抽了抽,輕輕點頭,轉身出了正殿,才忍不住笑了出來,恐怕這才是師父喊他來的目的吧。
堯山山腳,有一塊很大的平地,此時正擠擠嚷嚷站著坐著上萬人。有人避開他人獨立而站,更多的是三五成群,熱烈地交談著。人群中,上至五六十歲的老人,下至十幾歲的小伙都有,誰都知道,浮塵派收弟子是不看年紀的,只要能自己走上去,不管你是什麼人,都能成為浮塵派的弟子。
據說曾經就有一個年近七旬的老人成功走上去,成了浮塵派弟子,後來還成功築基,多活了近百年。
所以,人還在,心不老,誰知道下一個幸運兒會不會就是他們之一呢。
人群中,一個看著十分普通的灰衣男子看著前面從山腳直上雲端,不知雲端之上還有多長的階梯,重重嘆氣,一聲又一聲,才終於成功引來了身旁人的好奇。
那是一個面如冠玉,劍眉星眸,眉目清明的青衣男子,腰間掛著寶劍,在一群糙漢子中,簡直就是鶴立雞群。
「兄台為何嘆氣?」
灰衣男子眼中劃過一抹喜意,轉瞬即逝,他面色沉重:「兄台有所不知,聽聞,這浮塵派的問心之路,極為難過。每回來此的人都有上萬人,最後能走上去的,卻不過寥寥幾人。」
青衣男子正色道:「修鍊之路,本就充滿艱難險阻,我等來這裡,自然是抱著不畏艱險的勇氣和決心。若是還沒開始就懼怕了,日後又憑何闖過重重劫難,走上修仙大道。」
聽了他的話,灰衣男子目光更亮,心中忍不住直想滿意地點頭,他果然沒選錯人,這人的資質和心力都是極好的。
臉上卻絲毫不顯,再次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自然不怕,只是來之前,我一直在浮塵派和玄光派之間猶豫。兩派都是極好的仙門,浮塵派雖然只排第七,但是傳承悠久,積累深厚,對弟子多以放養的方式,比別的門派自由許多。玄光派為修真界第一仙門,各種資源都比浮塵派好上許多,最看重弟子資質,對弟子要求極為嚴苛,修鍊也十分辛苦。所以,我才選了浮塵派。」
青衣男子明顯不贊同他的說法:「兄台魔怔了,既想尋道,何畏艱辛。」
灰衣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重重點頭:「兄台你點醒了我,如果怕苦,又如何能得道成仙。」他站了起來,臉上滿是堅定的決心,「兄台,我要去玄光派了,修真界第一仙門才是我的目標。」
青衣男子怔了怔,就聽灰衣男子對他說:「兄台,我看你身攜寶劍,想必是愛劍之人。玄光派以劍證道,再適合你不過,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以你的資質,一定能成為玄光派弟子,甚至親傳弟子。」說完,他看著他,目光坦然,眼底深處他人瞧不見的地方卻暗暗緊張。
青衣男子呆住,似不明白怎麼幾句話就變成去玄光派了。
他尚未回答,旁邊有人聽見兩人的交談,忍不住插話:「既然都來了,先試試這裡,過不了再去別的門派唄。」
灰衣男子鄙夷地看了那人一眼:「這位兄台有所不知,修真界各大仙門都有不成文的規矩,不收別的門派淘汰的弟子。資質再好,也最多只能成為一個外門弟子。所以,若是選錯了仙門,便是斷了仙路。」
許多人聽了都十分驚訝,仔細一想,又覺得頗有道理。人都要面子,更何況是大仙門,你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本仙門,那自然是認為本仙門比不上別的仙門,那本仙門自然也不會選你。
灰衣男子等不到青衣男子的回答,未再多說,朝他抱了抱拳,轉身大步離去。
青衣男子想了想,竟真的跟在了他身後。
眾人看不見的地方,灰衣男子聽到身後的動靜嘴角勾起勝利的笑。
他觀察了青衣男子許久,知道他只想尋道而已,對哪個仙門並沒有什麼要求,既然如此,那浮塵派可以,玄光門自然更好。
於是,他終於成功挖到了浮塵派的牆角,而且還是資質絕好之人,回去之後掌門定會重重嘉獎與他。唔,他是選一柄絕世好劍,還是無上功法呢?
灰衣男子喜滋滋地走了,人群中幾人羨慕地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雖心中不甘,眼看午時將至,選拔即將開始,他們自然是不能真的去參選的,只得悄悄離開了。
誒,此次又沒完成師門交代的任務,回去不知會有什麼懲罰了。
琉璃穿著一身不起眼的乞丐裝坐在角落,撐著頭看著天上的雲朵發獃,實際卻是把方才他們的話聽了一清二楚。她看了看守在山腳的幾個浮塵派弟子,見人被騙走卻無絲毫反應,浮塵派果然不是當年的浮塵派了。
當年她還是浮塵派大師姐的時候,誰敢來浮塵派挖人,她非得將挖人的和被挖的套頭狠狠揍一頓,再八抬大轎敲鑼打鼓給送回挖人的門派去。告訴世人,這個弟子,就是他們浮塵派不要的。
第一仙門的臉,她師父不在意,她自然是要幫他護著的。
現在看來,沒了第一的名頭,掉到尾端也有好處的,至少,臉面什麼的,也不那麼重要了。
到底已經過去了三千年,浮塵派也不是當初的浮塵派了。
她沒想到再次回來,距離她飛升失敗,已是三千年後。
三個月前,奶奶去世了,爺爺傷心之下沒多久也跟著去了。她雖然傷心,但從兩年前她醒來看到兩位老人臉上日漸增多的死氣,就知道遲早會有這樣的結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他們渡過最後的歡樂時光,讓他們不留遺憾地離開。
山裡只剩她一個人,她想了想,便收拾了包袱,來了浮塵派。
在這裡,她身體的問題,也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她走了三個月,才終於趕上了浮塵派三年一次的弟子選拔。
幾個走後,方才一直被人慫恿著去宗岳門的那人嗤笑一聲:「什麼修真界三大仙門之一,真以為我不知道呢,想忽悠我,沒門。」
旁邊的人好奇湊過來:「兄台此話何意?」
那人也不藏著掖著:「方才那人一直想拉著我跟他一起去宗岳門,說宗岳門實力排八大仙門前三,浮塵派不過末尾什麼的。你們不知道吧,雖然浮塵派如今在八大門派之中,實力只能排第七,但卻是當之無愧的最豪門派。每個弟子身上法寶無數,各種保命手段更是層出不窮。每次危機重重的秘境尋寶,浮塵派的弟子存活率都是最高的。而且,浮塵派的資源對弟子也很是公平,各種功法你想學都能學。這樣的門派,竟被對方說成一無是處,真以為我是傻子好騙呢。」
周圍許多不知情的人驚嘆:「兄台說的可是真的?」
那人微微仰頭,驕傲地說道:「我大表哥的二舅媽的三姨父的侄子就是浮塵派的弟子,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豈會有假。」
其他人聽了連連點頭,眼中多了幾分熾熱,看來選擇來浮塵派果然是沒錯的。方才被策反得有些動搖的心又安定了下來。
正在這時,又有幾個浮塵派弟子踩著飛劍而來,瀟洒地落在山腳。幾人一身正氣,神采和身上的衣著,都比旁邊守門的幾個高了不知多少。渾身上下,能掛飾品的地方就沒空著的,全身就像移動的寶庫,閃閃發光。
所有人都很是激動,原來方才那人說的竟是真的,浮塵派果然財大氣粗。
連琉璃也忍不住目光微動,她的眼力自然遠非其他人可比,那幾人身上的東西,即便在三千年前,都不算凡品。
她看了看幾人昂首挺胸,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看清身上寶物的光,甚至不惜催動術法,讓光更閃亮一些。
琉璃眼中閃過興味,三千年後的浮塵派,好像很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