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局（8）
噗通，穿著白襯衫和防彈背心的年輕人拿著一把手槍身上背著一把AK系的突擊步槍從房頂上跳了下來，一個前滾翻卸去力道。
咣當，不遠處傳來陶罐破碎的聲響和慌張的腳步聲，卡修姆急忙幾步加速單手一撐翻過矮牆，正看到慌慌張張四散逃命的平民，以及一個皮衣兜帽的人踉踉蹌蹌的闖進一棟民宅，卡修姆立刻舉起手中的格洛克一手托腕砰砰就是兩發。那條還沒縮進門的腿上爆出了紅色，一聲慘叫回蕩。
卡修姆嘴角微微一翹，槍口朝下快速跑向了那棟民宅。
「撲啦啦」拍打翅膀的聲音，似乎是有鳥飛過的聲響，一開始卡修姆並沒有在意，然而那聲音驟然放大，彷彿就在後腦勺的時候，卡修姆終於臉色一變，前沖勢頭不變猛的向前一撲，在空中一個轉身以背部著地，雙手持著格洛克26向後開了一槍。
「嘎嘎」一陣怪叫，一隻黑烏鴉在人頭的高度中彈，黑羽紛飛拍打著翅膀摔在了地上，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烏鴉？」卡修姆爬了起來，看了看地上那鳥的屍體，忽然間有所察覺的一抬頭……眼角危險的抽動了一下——街道兩旁的房頂上，不知何時已經立滿了密密麻麻的烏鴉，那些黑色的小畜生髮著咕咕的聲音，成百上千的聚集著，安然的佔據著每一處屋檐，紅色的小眼珠滴溜溜盯著卡修姆。
一種逐漸升高的不安讓卡修姆表情凝固了……
「嘎！」忽然之間，一隻烏鴉啼鳴一聲，鳥群驟然被驚動了，無數雙翅膀拍打著，匯聚成浩大而刺耳的聲浪，騰空而起的鳥群是如此的繁密，彷彿在街道上騰起了一朵黑雲般，那構成了黑雲的無數只黑鳥怪叫著匯聚在一起開始向著卡修姆俯衝下來，每一隻烏鴉的小眼睛中都閃動著可怕的紅光。
「日」卡修姆竭力不去想那種被鳥群撲中的後果，轉頭向著目標的那個民宅狂奔，木門看上去已經關上了，卡修姆祈禱著旁邊那個看上比較薄的窗戶木板後面沒有抵著一根粗大的閂，一邊狂奔中跳了起來，合身向著那扇窗戶撞了過去。
「嘩啦」碎裂的巨響和噼里啪啦的衝擊感，手臂和腦袋四周傳來了被木茬隔開的痛楚感，隨後是著地的撞擊，卡修姆腦袋一個暈乎控制不住在地上狂滾了幾圈直到後背一陣劇痛撞斷了桌腿才停了下來。
眩暈感很快過去了，卡修姆奮力推開蓋在身上的桌板，顧不上渾身的痛楚艱難的爬了起來。
被撞穿的窗洞破口不大，雖然一些烏鴉撲棱著鑽了進來，但更多擠撞在一起在破口邊緣撞得砰砰作響。密密麻麻的翅膀扑打聲中，似乎還夾雜著外面平民凄厲的慘叫。卡修姆剛起身身後傳來烏鴉群持續湧入聲音，卡修姆拍開零星鑽進來的烏鴉，一瘸一拐向著後門跑去，沿途上還有好些打翻的瓶瓶罐罐之類，應該是目標刺客慌亂受傷的情況下踉踉蹌蹌衝過去時弄翻的。
然而，當他從那扇搖擺脫落的門扉衝出去的時候，正撞見了那慘不忍睹的一幕——
「啊……不要……我是……啊……」一個黑色的人形在地上打著滾，之所以這麼形容是因為他身上覆蓋著一層密密麻麻的烏鴉，無數密密麻麻的翅膀拍動著，黑雲中閃爍著鳥喙的寒光，血絲飛濺中，一灘滑膩的紅色正在地上慢慢的擴散開，不多久，那個黑色的人形終於不動了，慘叫聲也一同消失，只剩下積聚成一團瘋狂啄食的黑烏鴉。就連卡修姆也被這一幕驚呆了。
「可憐的靈魂，願地獄的業火能燒盡他的罪惡。」一個充滿憐憫的聲音，聲音並不洪亮，卻以一種神奇的魔力蓋過了翅膀拍打的噪音傳到了卡修姆的耳朵里。後者立刻舉槍瞄準。
那個不知是敵是友、穿著緊身黑皮衣的老者，面色蒼白，臉上綁著黑皮帶一樣的東西，就這麼站在地上那個受害者不遠處，慢慢向那具淹沒在黑烏鴉下的屍體走去，那些嗜血的黑鳥不但不襲擊他，反而紛紛撲棱著翅膀環繞著他：「異教徒和罪人啊，口吐著謊言和瀆神之語，苟且殘生在神的光輝不曾眷顧之處，背負著生的重擔痛苦的生不如死卻不自知。沒有盡頭、沒有希望的等待著救贖的一日。」
目標已死，而且這個老頭看上去極不正常且強大，卡修姆一邊保持著瞄準姿勢一邊判斷著將其首發擊斃的幾率和掉頭跑路哪個成功的概率更大一些。腳掌偷偷往旁邊挪動了一點，膝蓋微微微彎，呈現隨時可以蹬地加速的姿勢。
老者抬起頭，慈悲而哀傷的看向卡修姆，眼中竟然落下淚來：「神憐世人，我是擔負救贖之責的神之使徒、審判官科特茲，至高神手中最公正的天平，是他的怒火，也是他的仁慈。」他抬起一隻手，那群烏鴉似乎被驅趕般散開了，好幾隻落在了科特茲手臂上，鳥喙上還顫巍巍的懸挂著一小塊碎肉。那個受害者的屍身也曝露了出來，只剩一具血紅色的骸骨，皮膚、血肉、乃至臟器都已消失不見，啄去了眼珠，空洞的眼眶虛無的對著天空。
「血肉和痛楚是贖罪的代價，我在此勒令，他的罪孽已經贖清了，他的靈魂將會重歸神的懷抱。現在……該你了……」
「砰！」對方敵意已經徹底暴露，卡修姆毫不猶豫扣動扳機，隨著一聲槍響，盤旋在那老者身邊的無數烏鴉掉下來一串，老者側臉上被子彈颳去一塊腮肉，露出半邊猙獰的白牙，隨後周圍的烏鴉一擁而上，形成一道黑漆漆的牆壁，卡修姆向著原來頭部所在的位置開了一槍，再壓低槍口對著應該是胸口的位置再加了兩槍，隨後轉身拔腿就是逃命。而就在同一時間，一聲不引入注意的叮響，一個戒指大小的銀環和壓桿已經從他左手裡彈了出來。
聚成一面盾牌那麼厚實的烏鴉化作一道洪流向著卡修姆洶湧而來。儘管曾經差點晉陞為馬庫拉格的騎士的卡修姆有著三級戰士的實力，奔跑速度極快，但也無法和飛鳥媲美。
「一」卡修姆在心中默念著，一腳蹬裂地面疾奔著，一邊向著後方不停開槍「二」「……砰砰砰……咯塔」格洛克的半自動點射極快，加上之前的消耗，一個彈夾迅速空艙，套筒卡住不再複位。卡修姆毫不猶豫的把空槍一扔。
「三！」前沖的卡修姆頭也不回，跑動中左手向後一揚，把一個金屬球扔進了烏鴉群中。隨後前沖幾步越過了一輛遺棄的板車，縮在後面一邊捂住了耳朵張大嘴。
轟！伴隨著手雷的巨響，一團紅光極短的閃耀了一下，烏鴉的黑雲從正中間被炸散，羽毛、碎屍和血霧向外噴濺。像卡修姆這樣的老兵，已經能把握住手雷的爆炸時間進行投擲空爆了，不過炸點還是有些近，還好是攻擊手雷，破片不多。
卡修姆摘下了背上的AK，從掩體后沖了出來，邊對著老者位置沖了過去一邊掃射。這些烏鴉不過是被御使的使魔而已，殺再多也沒有用。之前爆炸範圍內簇擁在一起的烏鴉屍體和碎肉已經在地上鋪滿了厚厚一層，不遠處還有好些在地上掙扎著——震波破壞了它們的平衡感官。但是更遠處的烏鴉已經聚攏過來，雖然數量不足，但還是前赴後繼的猛撲過來試圖阻撓卡修姆，尖利的鳥喙戳破輕薄的襯衫留下一個又一個血洞，不過卡修姆根本不理會身上那些小小的刺痛，堅定不移的衝刺著，槍口一陣陣點射噴出火舌。
原本只有三級武者實力的卡修姆是無法對抗對方的，但手握卡拉什尼科夫的神器和三十發容量的公正給予了卡修姆強大的底氣。7.62的全金屬被甲彈卷攜著死亡的意志呼嘯而去，將沿途的烏鴉肉體卷的粉碎。
相比卡修姆習慣的MA5系列突擊步槍，狗頭人黑市買的AK明顯在後坐力和精度上差強人意，槍口也沒有消炎的概念，但是那尺長的絢麗火舌以及轟鳴的巨響乃至在手中激勵蹦跳彷彿要掙脫出去的澎湃感，給了火器狂躁症的卡修姆極大的鼓舞和刺激。有那麼一瞬間，卡修姆有點理解軍營里那些找自己傳教的卡拉什尼科夫牧師所說的教義了：子彈是飛行的公正，毀滅是永恆的真理。
「啊」一聲短促的額慘叫，繼而是吞咽鮮血的聲音「這種力量……不……你不是第三個傭兵，你是誰？……咳……」烏鴉群迅速變陣，那些烏鴉不再簇擁過來襲擊他或是包裹著那個黑衣老者，而是以環繞著卡修姆兜成圈子，干擾他的視線——策略的調整的很快。卡修姆也急忙鬆開了扳機，小心翼翼的觀察者這堵稀疏的肉牆，試圖透過它看到科特茲本體所在的位置。從咳血和虛弱的聲音來看，科特茲對自己的烏鴉肉盾太過自信，抑或是對卡拉什尼科夫神器完全沒有了解，以至於吃了大虧。
對方的話語讓卡修姆一下了解了對方的意圖以及現下危急的狀況，對方把自己當成三個刺客中的一人了，而且他的目的竟然是滅口。卡修姆顧不上其他，急忙手指扶住耳麥開啟通訊埠道：「野牛7號呼叫6號，警告，有可疑人物接近並意圖襲擊目標，擊斃所有靠近的……」
「該死的異教徒！我……咳……在此判決，你將永遠無法赦免你的罪，你的靈魂會在地獄的烈火中刑烤沒有盡頭。」科特茲也聽出了卡修姆話中的含義，繼而憤怒了。周圍環繞的的烏鴉越飛越快，並且開始縮小包圍圈。
卡修姆忽然想起了卡拉什尼科夫牧師的話，手中AK的鋼鐵部件傳來了射擊的餘溫，那是一種溫暖和殺戮的韻律，對卡修姆來說，那是一種鼓舞和支持。不知道為什麼，他很自然的脫口而出「審判我？神的意志就在我手中，而且，它不會卡殼！」（彈夾里還有十二發子彈，他在心中冷靜的準備著即將到來的搏殺）
「住口，瀆神者，接受制裁吧！」呼啦，周圍盤繞的大群黑烏鴉齊齊轉向從四面八方兇猛的撲向了正中心的卡修姆，但是卡修姆烏鴉群變陣的一剎那瞥見了那個黑影……在烏鴉群湮沒他的一瞬間，槍焰閃爍。
神說：「你還不能死在這裡。」一個沉沉的聲音刺穿空間的障礙在卡修姆心中響起。
一道藍色的殘像沖入烏鴉群中，從另一邊衝出。扎爾吉隨手一拋，將滿身細小傷口，彷彿凌遲般的卡修姆往地上一扔。後者悶哼一聲，疼的直發抖，一支眼閉著還直流血，但還是直起身扒掉破布一樣的上衣，顫抖著摸索出繃帶和止血藥開始處理，一邊忙著彙報「那個人在針對目標暗殺，扎爾吉大人……」
「嘔……嘔……哇……」一旁傳來慘烈的嘔吐聲，卡修姆扭頭看去，只見一直以自己的精靈族血統帶來的優秀平衡感自豪的涅特正扶著牆頭狂吐不止。
「他已經死了！我沒趕上……是，吾主。」扎爾吉沒有理會卡修姆，只是電波女一樣一個人對著空氣發出精神波動。而卡修姆也在這時候用目光尋找著那個科特茲的身影。終於，他在路口看到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拖曳向巷道中，血泊背後面的牆壁上是一排彈孔。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擊中要害，但卡修姆判斷那個科特茲已經沒有威脅了，就地上那大姨媽一樣的出血量，哪怕他及時止血都有大概率嗝屁。神官和魔法師都是煉心不煉體的，面對傷勢，他們的體質和普通人一樣脆弱。
「最後一個刺客正在逃往城門……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之後自行決定。」扎爾吉一句廢話也沒，說完走向了涅特。剛吐完的後者臉色慘白的大喊：「我自己走還不行么……啊」扎爾吉根本不理會涅特的慘叫，提貓似的把他抓了起來開始衝刺，幾個起落後，半精靈的慘叫聲消失在樓宇之間。
「完成么……不」卡修姆咬了咬牙，開始加快速度用更加粗暴（也更疼）的方法處理自己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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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1失敗么，嘖。」Q17暗罵一聲，耳邊是連綿的風聲，不過並不妨礙扎爾吉的精神交流。
「咄」後背傳來一聲悶響，身體微微的顫動了一下，沒有痛楚，Q17也沒回頭，但大概猜得到背上大概有根箭插在防彈背心上。Q17急忙一拍茶茶的肩膀，人馬娘下意識的往旁邊跑偏開了一些，頓時幾隻箭嗖嗖的從身邊飛了過去。
「直接去最近的城門。」Q17湊著茶茶的耳畔大喊道，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的情況下，最後僅存的那個刺客正跑向著Q17和薩摩藍進行時空穿梭的那處城門口的戰場，Q17有種預感，那裡便是這次衝突的終結——不管是以紛爭還是和平的方式結束。
「不……不行了……快……快跑……跑不動了。」不用茶茶聲嘶力竭那近乎哭喊的聲音，Q17也能感覺到女孩的胸部在自己的臂彎里越發頻繁的起伏，在冬季的寒風中，汗水卻濡濕了兩人胸背相貼處，女孩的背脊上也傳來陣陣僵硬的抽搐。
雖然沒有著重甲，Q17也是相當健壯的中年大漢，而茶茶只不過是一隻小歲口的幼駒，背著他狂奔那麼久確實到體力的極限了。後面追逐的那隻護教軍騎兵，馬力的保養和奔跑時間都優勢的多，但也趴下了好些高頭大馬，僅剩一小半還在拚命追逐。
「這是最後的了……我保證！」隊長摸索出了黑市上買的狗頭人痛痛針——一種有著近乎鎖血能力的粗製興奮劑，用非正規渠道來的二手化學廢料混合狗頭人疼痛小子的半吊子的化學常識、亂七八糟的戲驗結果、技術迷信、想當然的誤解以及久經考驗的「偶知道該怎麼做」理論配置而成。關鍵是這還是狗頭人專用的。
隊長猛的把這隻高壓針筒扎在了茶茶的脖子上，一次性高壓注射器因為做工粗劣發出了嘶嘶的響聲，還撒了不少藥劑出來，但是更多的那些渾濁的液體穿透了女孩的皮膚進入了她那正在過度負荷的血液循環系統。
「啊！」茶茶尖叫起來，忽如其來的劇痛讓她雙眼瞪得滾圓，青筋凸起在姣好的臉龐。那不是來自注射口的痛楚，而是來自渾身上下，那種火焰般順著血管燃燒至全身的灼痛感，正是狗頭人痛痛針名字的來源。那種痛楚痛的整個人彷彿置身火海，連腦袋都燒焉掉，唯一能緩解痛楚的方法只有動起來，跑，跑的越快越好，跑的不顧一切，把所有的痛楚狂瀉出來。
猛烈地加速差點把Q17從馬背上摔下來，茶茶尖叫著不管不顧一路狂奔，後面馬隊拉近的距離再次開始拉長，這次不管後面那些「聖戰士」怎麼虐待鞭打他們的坐騎也拉不近這段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