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前夜
和這個世界的其他軍隊不同,殖民軍吃晚飯的時間略晚不少,直到太陽落山後才吃。因為點燈點火的柴薪和油膏雖然不算貴,但消耗的很快,即便搜集也比較費時,行軍途中攜帶的份自然不夠整支軍隊使用,所以不管是吃飯還是搭營,一般都是趕在白天幹完收工,晚上鑽進帳篷,喧鬧者殺頭。不過殖民軍就沒這個顧慮了,電燈這類東西是大把大把的,因此工作可以安排到天黑之後,吃飯的時間也安排的更加合理些—,特別是那些守夜執勤的,晚點吃東西終究是舒服些。
現在正是吃飯的點,食堂的大帳篷里已經聚了四十多個人。這次任務殖民軍一共出動了五十八人,相當於兩個排,一個排為狗頭人,都是上次任務的老兵(包括幾個gears)、技術軍士以及政委。另一個排則來自殖民軍建軍第一師,從三個排各拆了一個最好的班過來組成的新排,都是訓練中表現出色的新兵。除此之外還有殖民地一級公民特戰隊的諸人和灰騎士若干。現在在食堂的,就是幾個一級公民,和處於非執勤狀態的人類混編排(因為種族適應性問題,狗頭人黑暗中視力比較好,所以一般擔任夜間執勤)。
食堂的大帳篷嚴格來說也是基地車的一部分,以基地車展開的炊事艙為支撐,向外增加金屬支撐物,金屬管,再用新式帆布拉上構成的大帳篷,由於一段的牆壁就是炊事艙,打飯倒也頗為簡單……
以一個個方形金屬凹箱內裝滿了食物,被渾身蒙著無菌斗篷的機械奴工搬到前面的檯子上排開,每人領了號牌和快餐盤過來就能打飯打菜,不過電腦會記錄沒人打菜和打飯的數量,如果超過一定的數值就會報警,因為士兵吃的太多可能會造成各種腸胃不適,在接下來的任務中造成麻煩。
而在那後面,隔著一層玻璃,則是凡人可遠觀而不可靠近之處,貼滿了無數禱文和封印的神聖之地,黃金王座之所在。
鍋鏟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流星的絢爛,形制各異的菜刀上下翻飛,分開物質和時間,斬斷過去與未來,長勺敲擊著鍋沿,發出震顫亞空間的陣陣波濤。糖鹽油醬醋揮灑,如風如雪如絮如雨如霧,蒸汽如雲,湯汁如海,煙濤微茫,沸騰翻滾,如滄海潮起潮升潮漲潮落。在這片浩瀚的空間,火焰和物質隨著聽命於那個偉大的思想和意識而變動著,扭曲、分裂、翻滾、變形、重組。
那個思想是樂譜,來自不同世界,不同材料的酸甜苦辣咸澀,人類的感官所能辨識的所有味道成為了音符。
那個存在是畫筆,蔥的青,姜的黃,椒的紅……無數種顏色交織成美麗的畫卷。
那個聲音是聖旨,是無上的權威,動物的筋骨皮肉,植物的根莖花葉,天地間的朝露雨霧,風雨雷火全部俯首聽命。隨著他的號令,思想和目標結合於一起,化做靈性和意識的產物,一個神性的造物就誕生了。
「端出去吧」Q17關了火,用布擦了擦手。一旁的機械奴工早是趕了過來把那一大鍋東方餡掛炒飯提了起來搬到外面去了……
「好香好香……」
「咕哇哇,老子的舌頭啊……」
「嘩啦嘩啦……」食堂里,一群人類新兵湊在一起,大呼小叫或乾脆悶聲不語的狼吞虎咽,都恨不得吧自己的腦袋伸進盤子里。畢竟是第一次吃到東坡肉、魚香肉絲、宮保雞丁等等的菜,對於這個連幾兩胡椒都能換來大把金子的世界來說,這等美味就連國王都沒嘗過。本來,按照殖民軍的食品分配,隊長烹飪的食物歸屬為一級軍糧,是不會配給給普通士兵的,不過這次任務出來的人不多,Q17就著那一口大鍋,把伙食全包了。
這群加入殖民軍之前一直啃著帶沙含泥發酵不完全的黑麵包新兵們以前剛吃機械奴工烹飪出來的虎式軍糧就已經感覺這輩子值了,這次再品嘗到異世界千年文化所累積出來的烹飪文化中的頂級精粹,恰如**絲招來了貝露丹迪女神啪啪啪,那真是吃的一口食物一勺淚,半碟醬油人慾醉……
「那個……吃慢點比較好。」托拉拉有些擔心的勸道,「狼吞虎咽不利消化」
對面的一馬和兩隻人造生命體的兔子好像在比誰的嘴巴比較大一樣,勺子好像螺旋槳一般甩動著把盤中食物掀進嘴巴里嘴裡。「嘟(對)不起……實債(在)……太老(好)出(吃)了……」一馬一邊吃一邊哭,「重沒……這輩紙……白活了……」崩一聲,旁邊一聲心驚肉跳的脆響,一旁的零仙鼓著腮幫子,從嘴裡拔出已經少了個頭只剩下把柄的叉子,略微掃了一眼滿不在乎的把叉子一扔,腮幫子開始咀嚼似的動了起來,發出一陣咯吱咯吱……金屬扭曲的聲音。
他們幾個外來戶之中,唯一吃相淡定的只有伊菲麗爾,正襟危坐,神色肅然,連喝著面前的一碗湯都能把金屬湯勺拿得四平八穩,不漏出來一滴。一旁的初妖見狀,「呆毛王,你不喜歡吃,我幫你代勞啦!」忽然迅雷不及掩耳的把叉子往她那份的糖醋排骨刺了過去,只聞得那食叉一陣破風之音……
「劍切!」一道肉眼追之不及的弧光,待眾人回過神時,只見伊菲麗爾右手湯勺已經是被她劈進了桌子的鋼板里,叮噹一聲,半截叉子頭遠遠地落在了地上。
初妖可憐兮兮的縮在一馬後面。伊菲麗爾拿起一把叉子開始舀湯喝。
眾皆無言。
「怎麼了」一個聲音傳來,幾個lolita臉上都露出笑容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穿著一聲花圍裙的Q17用防熱手套端著兩盅湯走了過來。看了看嵌在桌子上的勺子,笑笑沒有說話,只是把手裡的兩盅湯放了下來,揭開了蓋子。
霞光萬道,祥雲聚頂,九重雷劫……沒那麼誇張啦,但是那兩道裊裊騰起的白汽中還是蘊含著讓人蠢蠢欲動的美妙香氣。
「隊長」欣若拉舉起手撅著嘴,輕輕的搖擺著身體撒嬌似的說道:「我要,給我盛碗。」
「不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一向疼愛lolita的隊長竟然毫不猶豫拒絕了,在欣若拉失望……不,是絕望而恐懼,失魂落魄般的目光注視下,他把兩盅湯左右分開,一盅給了伊菲麗爾,一盅推到了剛洗好澡,正在擦水的多羅面前。
「唉唉?我的?」多羅很開心,但又有些慌亂和不知所措。對面的伊菲麗爾先是愣了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零仙初妖兩隻煉金生命兔子已經叫囂了起來:「收下吧,偉大的呆毛王,這是讓你承諾不吃人的貢品。」……伊菲麗爾的臉頓時打翻了染缸——紅色的。她惡狠狠的瞪了Q17一眼(雖然臉紅時這麼瞪眼更像是發脾氣)「我吃飽了」然後起身正要轉身走人。
「坐下」一聲眼裡的呵斥,完全是命令的口氣,不容置疑和否決。連旁邊的人類士兵都紛紛側目,食堂門外看門的兩個精英族保安都掀開門帘往裡看了看。幾個小丫頭嚇得臉色煞白a改造后她們不怕槍林彈雨,卻怕隊長傷心和生氣。被驚嚇的伊菲麗爾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但隨即趕到了恥辱——自己竟然因為恐懼而後退了
非常不高興的伊菲麗爾立刻收起尷尬,擺出一副公事公辦,戒備重重的臭臉:「什麼命令,領主大人?」
「不準吃到一半就走,把飯吃光……」Q17硬邦邦的說著,忽然猛地一瞪,把伸著斷叉子到伊菲麗爾碗里偷吃的初妖嚇了回去,「……你的病就是飲食和休息不規律常年受風受寒造成的,從今天起,沒我的命令,你不準參加任何夜間行動。每一餐必須定時定量……還有這個。」Q17把湯推了過去,不容置疑的說道,「當歸田七燉雞,吃掉它,對你的病有好處。」
女騎士的臉一下漲紅了,想要爭辯,但看看周圍眾人疑惑而八卦的表情,她實在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探討下去的勇氣。只能憤憤的坐下,苦大仇深的看著面前那盅美味的雞湯。他對面的多羅則是高高興興地一勺接一勺喝起了他那盅有些板藍根味道的肉粥。
看女騎士終於聽話的開始喝湯(似乎是賭氣不說話的猛灌中),Q17點了點頭,走到旁邊欣若拉的後面,有些歉意的摸了摸小精靈的腦袋。不過欣若拉立刻的懂事的笑了笑,表示自己沒有在意。Q17靈機一動,從桌上的水果盤子里拿起一個整的蘋果和水果刀,然後他把蘋果扣在掌心,水果刀從斜上面輕輕刺入蘋果頂端那根枝子的下部……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做的,不過和速度無關,連動態視力發達的伊菲麗爾也只是見他簡單的把蘋果轉了幾個圈,刀片只是上抬下壓了幾下,但當他拔出刀時,用兩根手指輕輕地捻著那個枝子向上一拉……一圈螺旋狀的果皮蕩蕩悠悠從蘋果上剝離了出來,上下彈跳晃蕩著。一個形狀完整,只是脫了皮的蘋果已經出現在隊長的掌心。
Q17笑著把那個蘋果遞到了一臉靦腆開心的欣若拉面前,慢慢鬆開手……欣若拉的表情立刻變得震驚而歡喜,只見隨著Q17手指攤開,他手心那個蘋果竟然竟然四分五裂的向外張開成了一朵三層共十二瓣的雕花,幾顆果核集中在中心一根晃悠悠的柱子上,彷彿花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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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4300公尺」營地背靠著的那個土丘上,一個不起眼的凸起。那和大地融為一色的抗紅外線隔熱偽裝網下,一個碩大的鏡頭旋轉縮放著。
鏡頭裡的圖像是一片慘綠的大地,在那老遠處的丘陵間,似乎是有幾棟建築物的輪廓,紅外探測也能模模糊糊發現些什麼,但因為太遠,無法確定。從地圖上來看,那裡應該是一座凱撒的邊境小鎮-伽羅鎮,意譯過來是「舊的礦石」鎮,原來是一處鐵礦產地,但後來表層礦脈採掘完畢就被荒廢了,後來成為了連通馬庫拉格商路上的補給小鎮。因為天色已暗,隊長決定明天對那裡進行低空偵查,晚上則交給哨探小隊警戒一下。
「阿嚏」卡敏的鼻子受不了那種冰寒的空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安靜!」塞拉在一旁低喝道。
「對不住,老大。」卡敏摸了摸鼻孔,「瓦好想聞到很好聞的味道鳥……一定是軟飯王在燒飯。」
「喂喂喂,在執勤呢,表說這種讓人分心的話。」塞拉眼睛湊在主動式望遠鏡上說著,但嘴角似乎有什麼液體甩落到了地上。就在他擦嘴的時候,忽然彷彿瞥見那黑漆漆的村口閃過一個黑影,「咦」不過等他凝神去觀測時已經不見了。
「腫么了,老大?」
「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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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常么,很好。」基地車唯一的單間卧室內,Q17合上了通訊器的蓋子。
作為殖民地總督,Q17也算是有著部分優待的,比如一個單獨的兼做辦公室和卧室的單間。不過,說是單間,也不過四五平方米的大小,牆邊一塊連接著三面牆壁的金屬板就是床了,頭頂還有老大一個通風管,需要彎下腰才能躺進去,很容易碰頭。而且,今天這裡面還被塞進了一個一米多長的玻璃艙,連椅子都擠了出去,算是把書房的職能給廢了。不過也沒辦法……
Q17躺在床上,看著玻璃艙內酣睡的小白,臉上露出了愛憐的笑容。
據塞西莉亞所說,小白這樣長達兩三天的沉睡,可能是進入了快速成長期——這個小傢伙在蛋里困了八百多年,體格沒有發育,但身體細胞卻一直在成長,因此來到殖民地之後,丫頭就變成了大胃王,吃的比兩三個兄貴加起來還多,而且成長速度驚人,幾個月時間就從三四歲的樣子長到了九歲多的外貌,不過塞西莉亞說這還算是人類形態的成長,這次長時間沉睡恐怕和她的龍身成長有關,所以隊長這個小白破殼后見到的最親近的人,還是留在她身邊比較好,免得小白醒過來下床氣太重暴走起來。
「晚安。」Q17摸了摸近在咫尺的玻璃殼,關上了床頭燈。
……許久之後,一隻白嫩的小手忽然貼到了玻璃上,慢慢滑下,留下一道霧氣朦朧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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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晚上,Q17做了個夢。
朦朧間,他似乎出現在了一個新的世界,當他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眼前站著一個朦朧不輕,但給人感覺非常受的傢伙。
不知道為什麼,彷彿某種本能一般,Q17開口說道:「我問你,你就是我的master嗎?」
「沒錯」那人神經質的大笑起來,忽然抬起左手,讓他看清手臂上三個緊扣在一起的紅色紋身:「以此令咒之名,服從我吧,ri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