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火力狙擊（下）
磁軌炮彈的速度足足有七馬赫，比聲音快的多，因而，在在場的人眼中，那發有著流星般尾跡的鎢合金穿甲彈是彷彿無聲電影版靜謐的貫穿了末日領主。
彷彿很久，也彷彿是一瞬間之後。
被熾熱的重金屬拖帶成梭狀的音爆颶風——空氣被超音速炮彈的巨大的力量擠壓所累加的巨大動能，以一種擁有著巨大破壞力的音波的形式釋放出來。如一道橫弋龍捲風席捲而過。
剛剛從半人馬坦克的鏟斗里翻滾出來的斯托爾克頓時衝擊波吹飛出去。
身體被一種麻木的觸感所包圍，彷彿在翻滾，在顛倒。耳朵在第一聲超出他承受能力的巨響后就在一陣劇痛中失去了機能，只能聽到讓人煩躁的嗡嗡低鳴，並且耳道中似乎還流出了某種液體。受損的前庭讓他失去了方向感，眼前的景象不停變動著，各種光斑彩點、各種顏色，如萬花筒般絢爛，但毫無秩序，無比混亂。他置身於那一片紛擾的混亂和失序中，如果不是灰騎士強大的自我意識，恐怕早已迷失和昏厥了。
「斯……克……見……能……回話……」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微弱喊聲，隔著骯髒的護目鏡，那帶著疊影的朦朧圖像、耳邊不住的嗡嗡聲反覆折磨著斯托爾克近乎昏厥的神智。
然而片刻后，視野中「豎起」的大地忽然平躺下來，一個模模糊糊的帶著頭盔的腦袋出現在面前……麻木的神經隔了幾秒后才把觸覺傳到腦中，斯托爾克如同被電擊一樣瞬間清醒了。
眼前的人是烏塗！
耳邊的聲音清晰起來，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好像拿錐子刺破耳膜的劇痛，痛的斯托爾克幾乎無法合上下巴。麻木的身體也逐漸恢復了知覺，身體積累的痛苦幾乎是一股腦的湧來，全身從裡到外都像是被拍碎了一樣一波波的陣痛著。
「斯托爾克，能聽到么？」聲音是頭盔里那個被稱為無線電的東西傳來的，是Q17的聲音，「時間不多了，立刻帶領紅隊與早上好小隊穿插向召喚陣核心，我帶領藍隊會提供重火力狙擊，不要戀戰，立刻穿插。黃隊馬上會趕過來的。」
——————————————
剛才散布的煙霧被音爆驅散了一點，但依然稠稠的蓋在戰場上，將殘酷和血色的戰場覆蓋成了奶白色。
空氣中混雜著血的咸腥味，刺鼻的火藥味，以及惡魔的硫磺味。
天空中充斥著拍打翅膀的聲音和巨獸的咆哮聲，但直到現在，烏龍山的攻擊序列還沒有受到哪怕一次的空中攻擊，因為每當那翅膀拍打的聲音變得巨大時，一陣巨大的風聲就會呼嘯而過，接著是零星的或者一次劇烈的閃光，翅膀拍擊聲和巨獸的咆哮聲很快變成了哀嚎和爆炸聲，繼而回歸一片寧靜。只是那漫天飄落的大雪間或被染成了淋淋瀝瀝的紅色，或者從天而降一大塊的碎肉。
塞西莉亞知道，那濃稠的雲中藏著一隻正蠢蠢欲動的……老怪物，他不允許任何異物染指他的領空——特別是在她的頭頂上。
「ho……末日領主啊。」半人馬坦克內，穿著黑白兩色緊身駕駛服的塞西莉亞盯著主屏幕，嘴角微微帶起一絲嘲諷的笑意，伸手輕撫了一下固定在駕駛台左側的獵天使神偶水銀。
得益於其優良的避震和隔音系統，剛才那一陣音爆對她來說只是輕微晃動了一下，絲毫沒有什麼影響。
「龍姬，你一個人可以么？是否需要空中支援。」無線電里傳來Q的聲音。
「哼，區區劣魔而已，交給本宮即可。」塞西莉亞冷冰冰的看著屏幕上那個小山一樣蠕動的魔影，高傲的說道。
「明白，務必小心。」
側面屏幕上，斯托爾克已經被陳皮、古月磊他們接應到。牛頭人向著塞西莉亞這個方向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做著戰術掩護的動作和紅隊的其他人一起快速的離開。
少女關上了無線電，沒有回頭。
「唔……」無線電剛一關，塞西莉亞冰冷的表情微微一松，嘴角彷彿帶著絲高深莫測的微笑，「怎麼說也是奴家作為機關師的首戰呢，」少女的微笑裡帶上了一絲冷酷「嗯，做的漂亮點吧。」
「虎爺，龍姬姐一個人沒問題么？」數千米高空，多羅那擔憂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傳到張虎的頭盔耳麥中。
「沒問題。」張虎的語氣隔著呼吸面罩聽上去很正常。
「那就好……隊長他還挺擔心的。」
「擔個屁的心，老子壓根不指望她好胳膊好腿的回來。」
（驚）「哎！」
「叫個毛，陸行載具的訓練她才進行了一個多月，沒有實戰，你以為她是基神或騾子一上戰場就成ACE了嗎？」
「可……那你還跟隊長說……」
「哼，輸贏不重要，這一場她必須一個人打，而且必須活下來，我張家的媳婦，戰場上絕不能拖男人的後腿。」
老駕駛員啪的摁掉了無線電，然後不住的用手指摩桬著已經打開了武器保險的操縱桿，抗強光的深色護目鏡掩住了眉頭上的一道憂絲。片刻后，他狠狠一咬牙：「要是再死一個，老子這輩子就不討老婆了。」
——————————————————
塞西莉亞俏皮的用手指卷著銀色的髮絲，看著被煙霧彈遮的一片發白的前部主屏幕，她的眼瞳上套著兩圈發亮的藍色光輪。
魔法「先知之眼」讓她能看透屏幕上的白霧，窺視到那白色后的景象。
惡魔的體質確實已經彪悍到一種境界了。被固定式一發重磁軌炮命中，即便是一艘海上重型驅逐艦也吃不住的。然而末日領主的血肉之軀竟然沒有被貫穿。
磁軌炮精準的擊中了他的左胸，也就是心臟的部位，然而似乎是某種魔法的遠古，穿甲彈的動能並沒有集中在一點之上，而是被分散開了。惡魔的右半身的血肉幾乎都撕碎了，那堅硬的鱗片皮膚碎裂剝離了身體，肌肉搗成了糊狀，傷勢越靠近心臟越嚴重，胸口直接扒沒了皮肉，露出根根寸斷的肋骨，那些肋骨斷折呈環狀，由密到疏向外擴散，像是是被水面的波紋，正中心則碎成了粉末簌簌而落，露出一顆長著無數張人面，不停搏動且放出哀號聲的異形般的心臟。暴風雪就這麼吹襲在蠕動的臟器、碎斷的肋骨上，傷口周圍有無數的肉絲好像蛆蟲一樣蠕動延伸著——那看似猙獰的創口正用一種肉眼可見的高速癒合著。
「原來如此，銳利咒的逆向施法與千身代受的混合魔法，一萬年來魔法學也確有不少進步嘛。」手指向前撥動著，順滑的銀絲頓時輕柔的旋繞著離開了指尖，似一道水銀液絲拉伸，又似一道月光輕柔的落下。
帶著手套的少女的柔荑伸向了冰冷的操縱桿，溫潤的掌心輕輕摩挲著操縱桿橡膠質感的表面，五根春蔥玉指逐一彎曲合攏。左手的手指如同美麗的舞者輕盈的躍動在推力閥門上，指尖輕輕的觸碰著，片刻后將其環繞起來。
感受著雙手中緊握的棍狀物傳來的那種堅硬又柔軟，從冰冷變得溫熱，纖巧而飽滿的觸感，塞西莉亞心底無來由的一陣悸動，不禁帶著壓抑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吟。
「把十八摸多唱幾遍，記住，上機或者準備戰鬥前一定要多摸幾遍。熟悉不了對手就先百分之兩百的熟悉自己的寶貝」——張虎
主屏幕上，被遠程磁軌炮一炮打翻的末日領主已經爬了起來。扭動著巨大的頭顱，最後把臉朝向了塞西莉亞的方向，臉上露出一股兇殘的怒意。魔爪高抬，滿是利齒的血盆大口緩緩開啟，口中腥臭的呼吸化作宛如管風琴演奏的哀樂一般的惡魔咒語。
抬起的魔爪中燃起了紫色的火焰，那火焰隨著惡魔之音的升騰而變得愈加熾烈。而就在那魔音和紫焰到達高潮與熾烈的頂點時……
塞西莉亞猛的把閥門推到了頂。
————————————————————
「藍隊，準備轉移。」一公裡外，Q17眼睛離開狙擊鏡說道。
「隊長……」多羅頗為猶豫的聲音。
「我知道，既然是張虎的意思，就交給她好了。不要再問。」
「……明白了。」
Q17收起了爆能槍，啟動了ECS匿蹤系統，融入了風雪中。
作為偵查部隊的藍隊一共四個人，Q17、莫愛、村雨以及一個灰騎士。莫愛是潛行和刺殺專長的lolita戰士，村雨則有著自行行動的許可權，所以戰鬥一開始就從Q17所有感官中消失了，而這個灰騎士音譯名字叫做「楚」，是斯托爾克特別推薦來的，據說是騎士團中最擅長隱秘和滲透作戰的人，就連她的契約惡魔都是一隻「迷」（一隻起碼五星級潛行魔怪）。
Q17很快見識到了她的厲害，這傢伙完全沒有藉助光學儀器，而是以惡魔技能和本身的肉體能力達到了隱形效果。除了在行動中略略帶有軌跡外幾乎是完美的隱形，比製造臭氧，散發廢熱，還時不時搞搞失效的SPI護甲的ECS隱身裝置強多了。
————————————
「紅隊和早上好小隊已經突入法陣外圍。」
「黃隊呢？」
「在狗頭人二班的護衛下繼續前進著，預計還有十五分鐘進入指定位置。
「苦泉鎮基地呢？」
「圍攻壓力持續增大，最外層兩道戰壕失守，不過接下來的防區已經處於重火力覆蓋的位置，局勢目前已經穩定下來。」。
「PDST？」
「高空待命中。」
「馬庫拉格的城牆防線。」
「惡魔的攻擊持續中，但是攻擊連續性大幅下降，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守軍起碼還能支撐十個小時。況且他們還有獅鷲騎士做後備隊。」
Q17的抬頭顯示器上展開著五個圖像，正在無雙惡魔的灰騎士，被狗頭人班組護衛下慢速前進的犰狳運兵車，炮火連天的苦泉鎮基地，機艙中閉目養神的PDST諸人，廝殺聲不斷，並且不停落下屍體的城牆。
「唔……」Q17眉頭微微鎖緊。
「有些太順利了」
「隊長？」
「計劃的行動中不出現變數就是最大的變數，叫預備隊做好戰鬥準備，還有……讓艾麗莎喚醒六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