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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謀(下)

  「到底怎麼回事?」陳頜將軍怒視著兩位,吼聲如雷。


  「大帥……」半跪於地的赫凌風張了張嘴巴,看了看一旁的先知祭祀,還是說道,「一切都是小將的錯。先知大人之前已經警告我有一混沌不明的妖物混入我大帳中,我本想帶兵包圍,將計就計……」


  赫凌風把事情較為詳細的說了一遍。


  「……飛空而去,雖然弓弩手們已經放箭,但那怪物箭矢不透……讓他跑了。」赫凌風低下了頭,「末將無能,請大帥責罰。」


  「唉……」陳頜揉了揉額頭的牛角,「起來吧,凌風,你何錯之有?」


  「大帥?我……我誤判形勢,致使陸和關兩位將軍……」


  赫凌風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頜打斷。「將計就計,指揮若定,就是老夫在場也不過如此了,不用自責,此非你之過也,我將如實上報軍部,有甚麼差池,老夫一肩幫你扛了。」牛頭人酋長一揮手。


  赫凌風感動的語氣有些搖動「大……大帥……」


  「此事就此定了,莫要再提!」


  「……是……多謝大帥!」


  「損失如何?」


  「二十名士卒和兩位將軍身死,幾張地圖被盜,萬幸行軍方略和信印小將都是隨身系帶,安然無恙。」


  「恩……」陳頜點了點頭,卻又眉頭一擰,大手捋著尺長的鬍子,「你看那德魯伊,究竟會是什麼人?」


  「這……屬下真的不知,只知道是犬族獸人,但是當時他戴了兜帽,看不清臉……大帳中兩位將軍和親兵的屍首血肉盡失,白骨碎裂一地,死相和村民們所描述的牲畜大規模死亡的屍首很像,小鎮前些日子上報的恐怕事件也是他的幹得了

  屬下從未見過和聽說過此人,倒是他臨走前說了一句。說我今日射了他手下一箭……這……這個小將苦思冥想卻是不得要領,小將今日可未曾以箭矢射過任何一人啊……」


  「將軍……」一直不開口的先知忽然出聲道,「德魯伊所言之部下,並非一定是人,德魯伊能變換成獸形,與獸而語,召喚猛獸作戰,其所言之部下,也可能是某隻常常依仗的猛獸也說不定,將軍你今日可曾有過引弓射大蟲之舉?」


  「此乃行軍,又非玩鬧狩獵,我豈能去干那種事情,這幾日別說大蟲,我狗都……」說道狗,赫凌風忽然心裡咯噔了一下,「狗……大帥,今日我倒不曾射過什麼大蟲,不過確是有射過一矢,大帥可還記得曾經訓斥我鳴矢所指。」


  「恩!」陳頜眉頭一挑,他也想起來了,「你是說,那條牧丘犬?」


  「是,大帥明鑒,這三日行軍,我也只射過這一條動物而已。」


  「恩……」陳頜捋了捋鬍子,「凌風,大軍只能小憩半日,你可有把握找得到那牧丘犬的主人?」


  「半個時辰足矣,那女子是狼尾混血兒,特徵明顯,鎮上之人不可能不知曉。」


  「好,凌風,帶一旗精銳狼騎入鎮尋找,持我一半虎符信印,遇到什麼事情可以便宜行事。」


  「得令!」


  「且慢」米先知出言阻止道,「大帥,行軍任務在即,此時招惹一個危險的敵人,會不會……」


  「米大師,正是因為行軍在即才必須快速行動。萬軍之中來去自如,還去過大帳中看過我軍地圖和幾封書信,若他是人類或者其他勢力的細作,我軍調動豈不是盡入他人眼中,後果不堪設想。小將務必去確認這點!」


  「找到她以後怎麼做?」先知一步不退的問道。


  赫凌風微微一笑:「先詢問那德魯伊之事,再把她和那條狗帶到軍中」


  「為何如此?」


  「因為她也有姦細的嫌疑,把她帶回軍中,大軍中不過增加一人一狗,就算她是那個德魯伊一方的姦細,派人重重看守之下也沒辦法做出什麼事情,若不是,最多搞錯罷了,回程把她再放了不就行了?」


  「……將軍思慮慎密,老朽沒什麼要說的了,那就祝將軍一路順風!」


  確實如赫凌風所說,德蘿並不難找,隨便挑了一個路人甲就打聽到了這隻混血小狼的住址……屁大個小鎮本來就沒什麼秘密,再加上德蘿的血統太過顯眼,找不到才怪了,事實上,不光是德蘿住的地方,她的出生事情大家也多少知道一些,那是一個雪夜,一對外地來的夫婦到本地修道院投宿,這對夫婦女方是一個狼族的美人,男方卻竟然不是獸人,而是一個消瘦的人類男性,而且似乎患了不輕的病,咳喘不止。


  人類和獸人兩族通婚的事情,在兩族中都是禁止的,甚至有些激進者認為這會招致神的怒火,修道院中幾位修士本來也不大樂意接待這對夫妻,但看著外面逐漸變大的風雪,男的又病的不輕,心軟的修道院長最終力排眾議把他們收留了下來。


  第二天,那對夫婦把身上一些不多的值錢物什捐給修道院,換取了緊靠著修道院牲口棚的一處小石屋,就在那裡定居下來。


  別說,這對夫婦還真有些能耐,也可能是那男的本來就是商人的緣故,靠著做一些小買賣竟然也維持住了生活,不久,那女子懷孕了,不料九個月後臨盆時卻遇到了難產,最後那個女嬰雖然是生了下來,母親卻因為失血過多,挺到了早上終於還是去世了。


  悲慟不已的男子又是一場大病,險些一病不起,苦捱著照顧了女兒四年之後,終於病入膏肓,臨去之前將積攢的一點積蓄都捐給了修道院,苦求修士們照顧一下那孩子……


  德蘿半是自強,半是被接濟一直生活到了現在。靠著幫修道院的牧丘人羅伯特做點工,和去周邊的酒館吹吹笛子生活著。


  赫凌風倒也打聽了其他一些關於那對夫婦的事情,不過畢竟已經過去十五年了,鎮里的人也只剩下一些零碎的記憶。


  那對夫婦除了做生意都很少跟人接觸,大家也不知道他們的姓名,只知道男的很瘦很和氣,但總是顯得非常之憔悴,年紀輕輕的頭髮就白了,老是一直咳嗽著,做生意倒是很有一套,精明的跟鬼一樣。


  至於那女的……鎮民們倒是印象深刻的多,原因無他,那個女子……太漂亮了。也不知道並不盛產美女的狼族中怎麼會出現這麼一個禍國殃民的妖精,而且比丈夫還能算計。記得當時全鎮的光棍和流子們天天一個勁的往那家的地攤上湊,結果看了一天美人發現除了買了一堆自己用不著的小玩意兒,連美人的手都沒摸到一下。也不是沒有膽子大往他們家湊過……誰料那看起來嬌滴滴的美人竟然是個會把式的,而且凶起來真的和母狼一樣。幾個白痴被揍得鼻青臉腫后,就沒人敢打這方面的歪主意了——說到底那些個登徒子不過也就是鎮子里的幾個閑人而已,地處偏遠的小鎮並沒有那種大城市裡的那些黑澀會什麼的。


  把能問的情況都問出來了后,赫凌風帶著一旁近衛騎士直奔修道院的牲口棚。


  這才是早上,德蘿還沒把丘放出去,正在吃力的從推車上把草叉下來——大冬天,僅僅是嚼草根,丘是不會長膘的。


  狼騎奔跑迅疾無聲,直到很近的地方,德蘿才聽到背後的響動,一回頭,正看見幾個穿著鎧甲,身形彪壯的人從兇猛的巨狼身上翻下,不由嚇得呆立當場!

  赫凌風認出來正是自己昨日見過的女子,立刻收斂住厭惡的表情,走前幾步剛要開口……呼啦,板車下面鑽出一個昏黃色的身軀……


  「汪汪汪……」一條皇軍屎黃色的土狗鑽到德蘿腳邊,對著赫凌風一陣兇惡的狂吠。


  「保護大人!」幾個精神緊張的親衛大叫一聲,彎刀出鞘就要衝前去。


  「啊」彎刀出鞘那一片雪亮的反光嚇得德蘿滿臉驚駭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那條黃狗不再叫喚,而是立刻橫在德蘿和眾人之間,露出一口鋒利的狗牙,滿臉猙獰的齜著牙發出代表威脅的低沉嗚嗚聲。


  「住手!」赫凌風眼疾手快攔住護衛,把一人正要離鞘的刀壓了回去。其他侍衛見狀,同時收刀後退一步……但是依然警惕的看著德蘿。


  旺財瞪著赫凌風,赫凌風也有些驚疑的盯著旺財。


  昨天那一支箭矢是軍用的狼牙箭,箭頭帶著獸人族常用蠍尾倒鉤,別說一條狗,就是一個人類super壯漢當胸一箭,基本上也就掛定了。


  赫凌風對自己的箭技非常有信心,昨天也確實親眼瞅著旺財胸口挨了一箭,可現在這條狗活蹦亂跳好像沒事一樣……它果然和那個德魯伊有關係。


  「在下赫凌風,曾經和姑娘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姑娘可曾記得?」赫凌風微微一拱手道。


  雖然心中還有些害怕,德蘿還是站了起來,微微拈了一下裙邊道,「將軍,咱……小女見過將軍。」


  眼見著德蘿做了個拈裙邊的動作,赫凌風不動聲色的眉頭一跳,這是個不得了的細節,普通農婦見到貴人心裡,不過雙手交疊在裙前,微微一鞠躬或者跪下都可以,但是貴族的禮節則不同,拈裙禮可是判斷一個貴族少女氣質的重要判斷標準。是一個重要的貴族禮儀。


  德蘿的這個動作稱不上優美漂亮,甚至說不上標準,但是那份從容不迫近乎習慣性的手勢卻讓赫凌風敏銳的感覺到……這個女孩是從小一直用慣了這個禮節的。


  看來她的父母……頗有來頭才對。


  「昨日誤射汝之牧丘犬,本將也知牧丘犬乃是牧人命根,故而一直心有不安,想不到今日一見……看來本將也可以放心了。」赫凌風呵呵笑著,一個翻身下狼走了過來。周圍親衛一半端坐在坐騎上警惕四周,另一半隨著主將下了狼背。


  「小將一路行來,頗有些口渴,不知道姑娘可否行個方便給一碗水喝?」


  ……


  赫凌風看著缺了口的破碗里的混濁融雪水,不停暗罵自己嘴賤出的餿主意。


  不過端都端來了,不喝的話未免著了行跡,赫凌風強顏做笑,頂著巨大的壓力喝了一口……然後眉毛痙攣的抽動,又苦又澀。


  房間很小很窄,放不下那麼好幾個虎背熊腰披盔戴甲的兵士,所以赫凌風讓親衛留在外面,自己一人進來了屋子裡……


  和傳聞中那些兇巴巴的大鬍子將軍不同,這位將軍很年輕,而且好像一點也不凶,不過德蘿奉上水碗后還是規規矩矩的正坐下來,有些緊張的看著面前這位頗為英俊威武的將軍。


  那條讓赫凌風非常在意的黃狗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安分的就像赫凌風見過的所有狗一樣。


  「好可愛的狗狗……」赫凌風看似大大咧咧的似乎想拍拍旺財的腦袋,卻又裝作一副不敢下手的表情,「不……不咬人吧?」


  「不咬的……沒見這懶貨咬過人」德蘿說道,和大街上那些喜歡追車咬人的野狗不一樣,旺財一直非常的安分,不但不咬人,而且從來沒幹過在室內隨地大小便之類掉價的事情……他一直顯得很有教養。


  赫凌風試探著摸了摸狗頭……旺財唔一聲甩過腦袋,把頭偏向另外一邊睡——明顯不要凌風摸。赫凌風頓時一臉尷尬的苦笑。


  赫凌風眼珠子一轉,裝作拉家常的問道「不叫不鬧,好乖的狗,從小養大的吧?」


  「不,這幾天才養的。」


  「額……」赫凌風愣了一下,沒料到德蘿這麼簡單的就給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猶豫了一下后,赫凌風打蛇隨棍上的問道,「很有意思的牧丘犬,哪裡買的?」


  「不是買的,咱家前天在畜欄抓到的!」德蘿擦了一下鼻子,得意洋洋的說道。「克契!」用後腦勺對著兩人的旺財打了個噴嚏。


  心思敏銳的赫凌風看出來了,這丫頭……根本沒有任何心計,所以心裡立刻改變了計劃,之前擬定的那些試探話全部拋棄,表情微微變得有些嚴肅,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姑娘,這附近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帶著兜帽的犬族人,鐵黑色的長袖衣服,身高和我差不多,說話時有點瓮聲瓮氣的口音。」


  「啊咧」德蘿驚異的看著赫凌風,立刻問道,「將軍儂認識亞歷克斯嗎?」


  「亞歷克斯?」赫凌風轉了大半圈的彎才反應過來,因為亞歷克斯聽上去不像一個獸人名字。獸人的名字遵從古禮用一個個單音字拼合,而且還有高低起伏的音調變化,一些較為弱小且缺乏傳承的非主流獸人族偶爾也使用短促上口的重音詞來作為名字,比如托拉拉,啞啞皮,格格巫之類的。狗頭人叫做亞歷克斯,怪異的就好像一個中Guo人叫傑克,叫湯姆,叫華盛頓一樣。


  莫非……這麼輕易就知道了那傢伙的名字……不會這麼簡單吧,難道是陷阱……不對,如果是騙人,會用這麼古怪的名字嗎?赫凌風心中各種念頭電光火石般飛過,忽然有了計較,「一面之緣而已,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姑娘認識他嗎?」


  「這樣啊……」德蘿忽然變得一臉泄氣的表情,「咱家其實也見過他一面,他還……呃,沒什麼……」德蘿本來想說,那個壞蛋還要賠她幾隻丘來著,忽然想起那鍋子丘肉她好像也有份的,於是急忙開口,不過她的這點伎倆怎麼瞞得過赫凌風。


  「有門這丫頭有什麼在遮掩,她肯定知道什麼……嗯……」赫凌風見此心中暗想,於是開口說道,「亞歷克斯,這是他名字嗎?……姑娘怎麼知道的?」


  「那傢伙告訴咱家的唄。」德蘿手摸了摸黃狗的腦袋,心中有些得意的想:旺財這個名字現在已經屬於咱家的牧丘犬了,儂這個吃了人家丘的壞蛋,就一直叫亞歷克斯這個破名字吧,氣死儂。


  唔,赫凌風沉思著點了點頭,下意識的端起碗喝水掩飾自己思考的樣子。這條狗,還有這個女人和那個德魯伊都有關係……情人,不像,兄妹,不排除可能……女孩透露的信息很多,不像是撒謊,可以說是本性如此嗎……沒錯,她是突破點。


  腦海中思維流轉的赫凌風甚至連水的苦味也喝不出來了,心中一旦定計,立刻放下手中的空碗,「多謝款待,叨擾了,軍事繁忙,我也該走了」說罷草草的一行禮,直接起身閃人。


  「額……是的,將軍慢走。」


  ……


  赫凌風走出了那棟又窄又小的破房子,招了一下手,一個親衛急忙貼近「大人?」


  「把這丫頭和狗帶走,儘可能不要用強的……慢著,我記得這丫頭是修道院收養的,嗯……也好,去找修道院的人,放機靈點,花多少錢無所謂,打點好一切把那丫頭和狗換走,能不留下把柄就不要留下把柄的好。還有,期間,留下幾個人保護這丫頭。晚上之前我要看到她和那條狗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軍營大帳中。」


  「是,將軍!」得令的親衛隊長立刻散開去找屬下執行任務了。


  呼,赫凌風松下一口氣,如此簡單就好……正這麼想著,忽然感覺背後一股視線……他手按著劍柄,猛一回頭……


  黃狗站在門口,惺忪的眼睛了無生氣的看了他幾眼,轉身退回屋裡去了……旺財轉身的一刻,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終於把丫頭拖出這個窮旮旯了,還有保鏢有人當飯票,老夫此計成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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