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掀桌子
十月五號，凌晨五點。
太一門和五行盟兩大官方論壇炸鍋了，兩條帖子標紅置頂，一條是京城總部賬號的發文：
#兵主教大舉進攻京城，京城周邊分部的長老、高級執事，火速馳援#
第二條是松海分部發的公告：
#以蔡擒鶴為首的利益集團，勾結南派和暗夜玫瑰，誘殺元始天尊，算計盟主，犯罪事實敗露后，暴力拘捕，已被誅殺。後續調查將會繼續，請大家關注論壇，特此公告——傅青陽。#
兩件事，都是審判會的後續，其實已經有人預感到元始天尊回歸靈境這件事，會引發一系列不好的餘波。
但沒想到鬧的這麼大。
很顯然，兵主教抓住五行盟內部動蕩的機會，趁機對京城發起了進攻，想進一步削弱官方的實力。
自五行盟成立以來，也就當初好大喜功給修羅來了一發核平危機時，官方被修羅堵過家門口。
之後的二十年，再沒有發生類似的事。
這愈發凸顯出十老統治下的五行盟在漸漸走向衰敗，勾心鬥角，殘害人才，遭受反噬，內耗嚴重，這才讓邪惡組織抓到了機會。
「腐朽的組織必將走向滅亡。」
「五行盟已經不再是當初五行盟。」
「活該，十老不配統治守序陣營。」
這類評論在帖子裡層出不窮，儘管很快就被刪除，發布相應言論的賬號也被禁言，但評論區再沒有當初同仇敵愾的氛圍。
很多人都對總部失去了信心，甚至認為，兵主教的行動是在幫助五行盟浴火重生。反正被攻擊的是京城。
而松海分部發的通告，則讓那些對五行盟失望透頂的基層行者，看到了一線希望。
五行盟高層，並不是所有人都屈服在十老的威懾之下，在總部做出自毀根基的行為時，是有守序強者站出來反抗的。
一時間錢公子支持率暴漲、儼然成了中低層行者眼中的光。
楓林山，遍布陽光房的建築群。
某座由玻璃和鋼鐵支架建起的，佔地面積超過兩畝的陽光房裡，座椅傢具電器設備一應俱全。
在這樣的環境里辦公，彷彿身處大自然。
擺放在花叢間的辦公桌后，一道人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儒雅溫和的老者外表，雙腳卻是不停蠕動的根須，牢牢的扎入地里。
頭髮是一根根指頭粗的黑蛇，嘶嘶吐信，水草般擺動。
正是妙長老。
他的氣息有些衰弱，頭上的黑蛇大部分斷裂、樹根和身軀遍布火焰灼傷的痕迹。
他，包括另外八位，都受了頗為嚴重的傷勢。
審判會鬧出的一系列風波，讓姜幫主勃然大怒，這位半神一人單挑九位巔峰主宰，把妙長老在內的九老打成重傷。
萬幸沒出人命。
好在姜幫主的第一波怒火已經過去，火師就是這樣，只要你能抗住他們的第一波怒火，便可徐徐圖之。
作為主謀的蔡擒鶴已經被元始天尊送回靈境，而九老只是「按規矩辦事」，從紀律上來說沒錯從律法上來說，同樣沒錯。
元始天尊殺害官方長老是事實，勾結邪惡職業也是事實。
至於誘殺這件事，你和邪惡職業勾結，還怪人家誘殺？
人家用規則玩死你，能怪誰？
因此姜幫主發泄完怒火后，即便再惱火再不情願，這件事差不多也結束了，盟主們還得讓他們負責收尾。
妙長老張口輕輕一吸，周遭的植物「簌簌」抖動，嫩綠的枝葉逸散出光霧狀的綠華，爭先恐後的湧入他的口腔。
衰弱的氣息迅速強盛。
「呼……」妙長老心滿意足的吐息，這個時候，他才將目光投向桌上的錄音筆。
那是長子云中子留給他的，通常，有事又找不到人的情況下，就會留一支錄音筆。
妙長老抓起錄音筆，按下鍵帽。
「父親、出了些狀態，兩件事，第一件事：兵主教的天王進攻京城，除恐懼之外、傾巢而出。第二件事，傅青陽回歸靈境、殺光了蔡家嫡系。」
妙長老眸子一沉。
京城。
濃霧籠罩中，蠱惑之妖和五行盟、太一門的戰鬥發生在大街小巷、公園、小區，乃至居民樓。
信號中斷，停水停電，一些被槍聲、戰鬥驚醒的居民們躲在房間里戰戰兢兢，膽大的出門查看，都死在外頭了。
守序和邪惡雙方的靈境行者，道德值快速下跌。
臨近紅線的官方行者，只能無奈退場。反觀兵主教的蠱惑之妖，就要兇殘很多，殺紅眼之後，便不管道德值了，索性放開手腳廝殺，守序行者和普通人一律殺無赦。
他們甚至利用被靈境通緝，暴露坐標的同伴、借著大霧遮掩，反向埋伏官方行者。
這時，所有存活的蠱惑之妖耳畔，響起恐懼天王的聲音：：「老傢伙們回歸了，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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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一點。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九老沉默的坐在會議桌兩側，大長老帝鴻的秘書，站在自家領導身旁，手裡捧著文件夾，彙報著：「據統計長老犧牲人數四人，聖者三十六人，超凡七十五人，擊斃兵主教霧主十二人，蠱惑之妖四十七人，普通居民傷亡結果還沒出來，初步估算，會超過一千人…」
「政府對昨晚的災難非常憤怒，希望五行盟能對此事負責，並給出報復兵主教的方案。」
頓了頓，李秘書道：「傅青陽昨夜襲擊了千鳥湖，除個別在外的蔡家嫡系，余者，包括四位長老、都已經確認死亡。此外，他在論壇擅自發布給蔡家定罪的帖子，論壇遭受黑客攻擊，癱瘓了一晚，今早十點才恢復，已經刪除了松海分部發的帖子。」
彙報完畢，他輕輕合上文件夾，退到一旁。
大長老帝鴻望向會議桌兩側的八位巔峰主宰，嘆了口氣，「諸位，有何感想？」
這是五行盟成立以來，最嚴重的靈境行者衝突事件，造成的破壞、社會影響、財產損失、五行盟形象損失…….難以估量。
「姜幫主的怒火讓事態失控了。」水神宮大長老冷哼一聲。
他們如果在京城，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兵主教的天王敢來，除了恐懼天王，剩下的都得死。
「審判會這步棋，走差了。」劍閣長老微微搖頭。
「他自己被人玩死，怪誰？」赤火幫的大長老哀其不幸，又恨其不爭。
他指的是元始天尊。
權力攀登的過程中，免不了刀光劍影和爾虞我詐，不是你占著道理，你心地善良，別人就一定會給你讓路。
權力鬥爭失敗，被殺了，只能說成王敗寇。
劍閣長老掃過眾人，洞察出他們多少是有些後悔的，只不過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後悔也不會說出來。
更沒必要說。
這時，李秘書看一眼擺在桌上的筆記本，道：「打斷一下，領導們，傅青陽請求連線。」
「他？」白虎兵眾的另一位長老氣笑了，「擅自殺害蔡家嫡系，眼裡沒有紀律沒有組織，他還敢來？他是不是什麼罪過，元帥都能替他擋下來？」
九老和蔡擒鶴雖有權力鬥爭，但畢竟是數十年，乃至一個世紀的交情，本質是同氣連枝的。
傅青陽殺光蔡家嫡系，沒人不生氣。
帝鴻擺擺手，「既然來了，那他的問題就一併處理，讓他進來。」
天花板上的投影儀探頭伸出，打出熒藍色的光束。
光束中，出現一身雪白西裝的傅青陽，面色冷峻，如同世間最冷的劍。
他環顧桌邊的九老們，眼神更冷了。
帝鴻沉聲道：「傅青陽，你是來給自己殺蔡擒鶴後人的行為披上正義的偽裝，還是打算用平息基層成員的怒火挽回總部的威望來做交換，逃避死罪？」
傅青陽很擅長操縱輿論和政治談判，這點他們早已見識過。
水神宮大長老語氣陰沉：
「你在論壇發的帖子，擺明了是想把罪責推到蔡家頭上，以為這樣就能挽回官方損失了？可笑，這最多讓基層感到痛快，實則沒有半點用處，而你殺了足足四位長老，造成的損失僅次於兵主教。你準備好接受審判吧。」
「你們還敢審判我？我不介意效仿元始天尊。」傅青陽開口的第一話，讓九老吃了一驚。
這個節骨眼，審判自然是不會的，過於敏感。
水神宮大長老只是口頭震懾，豈料傅青陽的反應超出了所有人預料。
這不是來談判的。
傅青陽聲音冷漠：「蔡家已經在五行盟除名，元始的仇報了，可我覺得不夠，你們九個是幫凶，理當付出代價。我不是找你們談判的，我是來掀桌子的。」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宛如盛怒的獅子。
………
編號：7606號靈境，元帥的書房。
穿著黑色馬褲、軍靴和白襯衫的元帥，坐在擺滿、漫畫書的書桌后，目光銳利的掃過四位盟主。
他們分別是赤紅短髮，一身草莽氣息的姜幫主，穿著花旦戲服的水神宮宮主。
一尊老者形象長須及胸的泥人，一株散發柔和綠光的樹苗。
「我不跟你們廢話，元始天尊審判會的事兒，不用我贅述了吧。」傅青萱冷冷道：「元始天尊的死亡，讓基層幹部、成員對五行盟喪失了信任，也暴露出了五行盟內部很多問題，十老的權力過大了，要削！」
姜幫主直截了當的問：「你想怎麼樣？」
「稍等！」傅青萱從褲兜里摸出弟弟寫的小紙條，照著念：「一，成立一個司法部門，專門負責審判犯錯的官方行者，十老無權干涉審判結果。二，把調查部門獨立出來，賦予它監督權、財政權。以後，十老只管行政。」
以前總部擁有至高的權力，司法、立法、行政都集中在總部，集中在十個人手裡。
十老瓜分了整個五行盟。
但現在，權力打散重組，再也不會一群人，同時掌握那些至高的權力。
水神宮主蹙眉道：「胡鬧！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可以，那我會宣布退出五行盟，把白虎兵眾獨立出去。」傅青萱不愧是斥候，乾脆利索的貼臉。
水神宮主笑了笑，「丫頭，你可不是第一任元帥、你看白虎兵眾里，有誰會跟你走。」
傅青萱冷冷道：「那些退出五行盟的人會跟我走，那些對五行盟失望的人會跟我走，我剛才說了，基層現在對五行盟失望透頂，傅青陽和我人氣都還不錯，他振臂一呼，順應大勢，你們猜猜多少人會跟他走。」
她環顧四位半神，道：「開會之前，我已經見過政府領導，他們也認為這場動亂是五行盟內部權力過於集中造成，對他們來說，靈境行者的官方組織已經有兩個了，再多一個，差別不大，甚至會更好，因為權力更加分散。」
中庭之主嘆息一聲：「傅青萱，你忘記五行盟組建的原因了嗎。」
正是因為光明羅盤預言的現世，讓五行盟擰成了一股繩，守序陣營的勢力才空前高漲，壓過了本該更強的邪惡職業。
傅青萱聳聳肩：「決定權在你們，如果連削弱總部你們都不同意，那你們都擺爛了，我也跟著擺爛。」
中庭之主皺皺眉：「擺爛是什麼意思？」
「沒事多看漫畫！」傅青萱嗤笑道。
沉默了大概十幾秒，姜幫主點點頭：「那就這麼辦，我覺得不錯。」
他剛才一直沒說話，是在思考傅青萱的提議，想了半天，覺得「卧槽，真是個好辦法」。
這比毆打一頓九老更有效。
中庭之主思索幾秒，微微點頭。
樹苗輕輕搖晃，傳來溫和的聲音：「你們決定，我都無所謂。」
傅青萱當即看向水神宮主：「少數服從多數，你同不同意都無所謂了。」
會議室內、九老紛紛皺眉，傅青陽給他們的印象是、睿智、冷靜、孤傲，遊刃有餘中透著奸詐。
是個不容小覷的政治對手。
政治高手就該運籌帷幄，永遠不讓情緒壓過理智。
沒想到元始天尊的死，讓這個少年老成的政客如此失態。
「掀桌子？」妙長老平靜的看著他「傅青陽，你還沒這個資格。」
傅青陽此時已經收斂情緒，冷冷一笑：「我沒有資格，但元帥有！」
話音落下，九位巔峰長老耳畔同時響起自家盟主的傳音：「自今日起，司法權從總部剝離，成立單獨的司法部門。調查部門從總部脫離享有監督權、財政權，總部以後主管行政。」
「司法部門和調查部門的組建、人事任命，由傅青陽主導，爾等協助。」
會議室瞬間陷入死寂。
九位巔峰主宰彷彿中了定身咒，僵硬的坐在桌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和情緒。
傅青陽身子微微前傾，目光銳利的掃過眾人，聲音冷淡：「害死元始天尊，你們就輸了一半，兵主教進攻京城，你們滿盤皆輸。你們以為我在論壇發帖子，殺蔡擒鶴嫡系，單純是為了泄憤？不，我是在拉選票。」
「元帥已經見過政府領導，獲得成立第三個官方組織的許可，而我的人氣又足夠高，五行盟如果不想分裂，盟主們就必須接受我的條件。
」
「你們十個老傢伙爛透了，如果不是為了守序的底盤，我恨不過殺光你們。元始昨日沒有殺你們，不是你們不該死，而是他即便走投無路，也不願意守序陣營崩盤。」
傅青陽最後看向妙長老：「妙長老，當日我告訴過你，上位者的傲慢，是混亂的搖籃，是秩序的毒藥，是世間一切的惡的根源。可你似乎沒有放在心上。」
熒藍色光束一閃，他消失在會議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