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話·忘卻之森
在第七世界的偏遠地帶，有一處白森林，名為忘卻之森。
森林中所有林木都呈現冰雪般的瑩白色，既不會生長，也不會枯萎。
如其名字一般，似是為神明所遺忘的森林。
森林中央，有一灣水潭，池水清澈見底，映照出少女略顯惆悵的面容。
「吉拉斯嗎？」少女從水潭中央站起身，一頭淺綠色的長發如瀑布一般垂落下來。
「正是屬下。」
水潭的邊緣，狼王·吉拉斯單膝跪地，恭敬地回答道，「感謝主人救我一命。」
吉拉斯在同凱的戰鬥中被雷皇攔腰斬為兩段，卻因為艾莉獨有的再生靈術僥倖保住了性命，回復意識之後便匆匆趕來複命。
「那麼……」少女依舊只給了吉拉斯一個背影，「情況如何了？」
「是，」吉拉斯恭敬地回答道，「屬下已經給予凱·里奧及其同伴警告，他們不會再追蹤主人了。」
「是么……」少女忽然燃起了青色的火焰，「但是你派出了大量的荒原狼，這又是為什麼？」
「屬，屬下，屬下只是想更加高效地完成任務。」吉拉斯已經開始流汗了。
「你是想置他於死地吧？」少女轉過頭來，清麗的臉上卻露出全然不相符的恐怖表情。
「屬，屬下不敢。」
「嗖！」
一團青火飛出，正中吉拉斯面門。
「啊啊啊……」
青火融入身體，吉拉斯的全身的肌肉急劇萎縮。很快便跪倒在地，呼吸困難。
「我只讓你阻止他們追查我，沒有讓你殺死他們的意思。」少女走上前，收起吉拉斯身上的青火。
「屬下，屬下再不敢任意妄為，」倒在地上的荒原狼網艱難地說道，「還望，主人恕罪。」
「以後再出這種情況的話，我就直接剝奪你存在的意義，你明白了么？」少女熄滅了身上的火焰，轉身往水潭中央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水霧之中。
「是，屬下明白。」吉拉斯喘息地回答道，少女則早已不見了蹤影。
……
翌日，凱獨自一人坐在巨大峽谷的頂端，清晨的陽光如同蛆蟲一般爬上了自己臉頰，這是凱第一次對陽光如此厭惡。他多想，時間就停留在昨天，不曾改變。
「艾莉……」凱拿起手環，透過懸挂其間的鑰匙孔，看冰冷的陽光穿過細小的洞孔，照到自己眼睛之上。
這三把鑰匙原本是屬於艾莉的東西，昨天跟吉拉斯的戰鬥中遺落在了雲澤比特，被凱拾了回來。
「我不知道那個艾爾莉達·瑞貝卡對你來說有什麼重要意義……」芬出現在了凱身後，「不過她顯然不想讓你繼續糾纏她。你應該忘掉她。」
「也許你是對的。」凱仰望著初升的太陽，說道，「但我無法接受不告而別。」
「你跟她之間有什麼故事么？」芬在凱身旁坐了下來，「看得出來，對你而言，她並不僅僅是同伴這麼簡單。」
「艾莉，她曾經說過，我的父親是他們家族覆滅的元兇。」凱開口說道，「後來她又告訴我，我父親其實是他們家族的恩人。兩個故事完全不同，我也不知道哪個版本才是真的。也許我的父親真的是他們家族的仇人，艾莉來到這個世界后找到了支持這個說法的依據。所以她雖然沒將仇恨轉移到我身上，但也選擇了從此與我一刀兩斷。」
「你的父親，他來過這個世界么？」芬問道。
「也許吧，」凱回答道，「他的名字是，安布利爾·柯林？」
「柯林？安布利爾·柯林？！」芬驚道，「那個安布利爾·柯林？」
「嗯？你知道他么？」凱問道，「我也是追尋他的蹤跡來到的這裡。」
「怎麼可能不知道？」芬興奮地回答道，「安布利爾·柯林是在這個世界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原來你就是他的兒子啊，真是沒想到。」
「安布利爾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什麼？」凱追問道，「雖然我是他兒子，但也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芬站起身來，「他在20年前親眼見到了安布利爾·柯林降臨這個世界，第七世界里沒人比他更了解安布利爾了。」
……
「喲，芬，你今天這麼空閑嗎？」巨大峽谷的中央，一座石質的建築內，一個鬚髮斑白的中年人說道，「居然也會想起來找我？」
「別這麼說嘛，老爹，」芬諂笑道，「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畢竟是峽谷的第一戰力。」
「哎？老爹？」凱指著那個中年人，對著芬說道，「這麼說來，你們是……」
「沒錯，他就是我老爹，」芬回答道，「麥克盧·拉姆斯特蘭德，巨大峽谷多種族聯盟的首領。」
「老爹，這位是凱·里奧，」芬向著父親介紹道，「他來自第一世界，是安布利爾·柯林的兒子。」
麥克盧正因為芬的失禮而鬱憤不平，聽到「安布利爾·柯林」幾個字，臉色瞬間一變。
「什麼？！」麥克盧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安布利爾·柯林的兒子？！」
「啊，是，是的。」凱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您好，拉姆斯特蘭德先生。」
「確實，」麥克盧盯著凱看了好久，「確實很像，你跟安布利爾·柯林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是，是嗎？」凱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我其實為了找安布利爾而來到這個世界的，您知道他在哪裡嗎？」
「哦，這樣啊，你沒有見過生身父親，」麥克盧笑道，「果然很像他的作風。」
「老爹，你這樣說話很失禮耶，」芬摟著凱的肩膀說道，「他可是大英雄安布利爾·柯林的兒子耶。」
「安布利爾是，大英雄？」凱疑惑道，「在我的印象中，他可沒做過什麼值得稱頌的事情。」
「不是的，安布利爾·柯林確實是這個世界的英雄，」麥克盧說道，「整個巨大峽谷，所有種族所有人都應該感謝他。」
「哎？」
「看來你對他確實一無所知。好吧，我從源頭上跟你講起吧。」麥克盧清了清嗓子說道，「1000年前……」
「等等，」凱趕緊打住，「這個源頭太長遠了吧。」
「前面那段我會省略掉的，」麥克盧繼續說道，「1000年以前，第一世界，也就是你們來的那個世界發生了一場波及全世界的超大型戰爭，後來聽說你們把這場戰爭稱作『千年聖戰』。」
「啊，是的。」凱問道，「不過這跟安布利爾有什麼關係？」
「別急，很快就有關係了。」麥克盧喝了一口水，繼續講道，「為了躲避戰爭，很多種族都通過世界樹來到了這個世界，這其中包括了人類、精靈、矮人……甚至戰爭的元兇紫血族，各個種族都有。但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條件實在太過惡劣，各個種族不得不聯合起來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危機。遺憾的是這種聯合幾乎沒有效果，聯盟的戰鬥力在這個世界原住民的魔獸、巨神族面前不值一提。原先數量多達100萬的種族聯盟很快就縮小到了不足1萬。」
「嗯，魔獸和巨神族的實力我都有領教過的，」凱應和道，「他們確實很厲害，非常厲害。」
「然後就是20年前，當時我剛剛接過聯盟首領的位子，卻遇到了魔獸族群的大規模襲擊，整個聯盟危在旦夕。」麥克盧說道，「那個時候，安布利爾·柯林就突然出現了。」
「哎？突然出現了？」凱說道，「敢情你之前做的那些鋪墊都沒什麼意義啊。」
「我們種族聯盟被魔獸主群們圍攻，損傷慘重。當時的情形我至今記憶猶新。」麥克盧不理會凱的打趣，兀自繼續說道，「就在那時，天空中忽然劃過了一道流星，這顆流星不偏不倚地隕落到了我們個魔獸群的戰場中央。」
「流星？」凱驚道，「難道說……」
「是的，就是安布利爾·柯林。」麥克盧說道，「他當時使用了一種火統形狀的武器。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確實使出了一種隕石一般的招數。」
「哎，隕石？！」凱驚嘆道，既然是火統形狀的武器，那一定是克洛諾斯之匙的神泣形態沒跑了，但是，克羅諾斯神泣能夠使出這種程度的恐怖招數嗎？即使當時自己與法利亞斯交戰的時候，他也沒有使出過那種強力的招數啊。但是克洛諾斯之匙既然是神器，那一定有比普通靈器特殊的地方。也許真的能夠做到，召喚隕石什麼的。
「隕石正中戰場中央，時至今日，當時隕石墜落形成的巨大爆炸坑依舊保存在那裡。」麥克盧說道。
「隕石坑？你是說。」
「不錯，就是我們巨大峽谷外面的那個巨型坑洞。」麥克盧回答道。
「你確定沒記錯嗎？」凱驚詫道，「那個天坑，半徑少說也得有一兩千米啊！那個真的是人類能夠做到的嗎？」
「所以說安布利爾·柯林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英雄。」麥克盧說道，「得虧那一次的隕石的影響，後來魔獸們都不敢再接近這一帶。我們種族聯盟也選擇了在此構築要塞，並在這個地方安定了下來。直到今天，我們依舊受到安布利爾留下的恩惠。」
「那麼，」凱急切地追問道，「我老爹，安布利爾·柯林他現在在哪裡，你知道嗎？」
「很遺憾，安布利爾·柯林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18年前他離開這裡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麥克盧給出了讓人失望的回答，「即使他在第七世界的兩年時間裡，我們也很難掌握得了他的行蹤。」
「這樣……」聽到麥克盧的回答，凱臉上難掩失望之情。
「不過聽起來，你老爹，那個安布利爾·柯林只是一個任意妄為的遊俠嘛。」一個輕快的聲音傳了進來。
凱順著聲音望去，卻是米洛·費德里米特走了進來。
昨天探尋艾莉的蹤跡失敗之後，芬帶著凱回到了巨大峽谷，在這裡他終於遇到自己的同伴。帕沙傷勢較重，現在還在恢復治療。米洛因為是精靈，擅長木靈醫療靈術，身體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不過比起米洛，凱的恢復力更讓人震驚，他在突破虛無領域的時候受了極為嚴重的創傷，又是骨折又是脫臼的，居然只用了一天時間就幾乎痊癒。此前凱的身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芬，你說過有四個人突破了虛無領域來到了第七世界，分別是安布利爾·柯林之子，這個分頭精靈，還有斯諾登那邊的豆丁少年，」麥克盧問道，「那麼，還有一個呢？」
「分，分頭精靈？！」
「還有一個名叫艾爾莉達·瑞貝卡，」凱打斷了米洛的發言，「她用暗水隱藏了蹤跡，我們也都找不到她。」
「瑞貝卡？」麥克盧皺眉道，「那個被稱為『戰場上的影子』的種族？原來如此，他們確實非常擅長藏匿行蹤。」
「艾莉是我很重要的同伴，」凱回答道，「我必須找到她。」
「退一萬步講，」米洛豎起手指道，「這有那個瑞貝卡掌握了返回第一世界的技術，我們必須找到她，否則就不得不在這裡長住下來了。」
「老爹，出動探索班吧，」一直沒有說話的芬站了起來，「我們需要找到艾爾莉達·瑞貝卡，她是我們離開第七世界、重返主世界的鑰匙。」
「不，我不能冒這個險。」麥克盧說道，「探索班也派出去的話，巨大峽谷等於是出在沒有防備的狀態。」
「探索班？」凱疑惑道，「那是什麼？」
「由五名最優秀的精神靈術能力者組成，每天按時輪班，時刻注視著可能出現的威脅。」芬回答道，「簡單來說，就是巨大峽谷的看門狗。」
「喂喂，芬，你就這麼形容探索班嗎？」外頭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別忘了你自己也是探索班的成員哦。」
凱循聲望去，卻是一個左眼戴著眼罩的黑色長發男子。
「菲阿查？！」芬和米洛同時發聲，「你怎麼來了？」
「因為我也是探索班的一個成員啊，」黑髮男子布蘭登·菲阿查說道，「我感覺到了一個新的靈力出現在了峽谷中央議政廳，同時還有議政總長的兒子芬·拉姆斯特蘭德。我想你們兩父子平時很少同時出現，所以就過來看了一下，果然是有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你一旦出現，就會把很有趣的事情變得很沒意思。」芬一臉不爽地說道，「畢竟你是一個想象力匱乏的男人。」
「喂，有你這麼對好友說話的嗎？」
「我可沒把你當成好友，」芬輕哼一聲道，「頂多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數人。」
兩人一來一往互不謙讓，看得凱不知所云。
「那個人，叫做布蘭登·菲阿查，好像跟拉姆斯特蘭德是熟識，」米洛湊到凱耳邊小聲說道，「不過兩人好像小有過節的樣子。」
「啊，你們兩個別吵了。」芬和布蘭登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麥克盧終於開口了，「菲阿查，你今天不出勤嗎？」
「很遺憾，今天輪到諾伊西和格羅斯特值班？」布蘭登聳了聳肩道，「所以我閑來無事，到這裡來看看芬和他的新朋友們。」
「芬想要我出動探索班，你作為探索班的一員，有什麼意見么？」
「我非常贊成！」出乎預料地，布蘭登居然同意芬的提議。
「哦，探索班五名成員已經有兩人投了贊成票，另外三人，我也有足夠的自信說服他們」芬興奮地說道，「老爹，你看著辦吧。」
「沒辦法，」麥克盧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探索班格羅斯特留守巨大峽谷，其餘四名成員出動，執行艾爾莉達·瑞貝卡搜尋人物。」
……
命令下達之後，探索班很快就在峽谷頂端集結。
那個被稱為諾伊西的成員是一個高大威猛的光頭肌肉男。
而剩下的一個，正是米洛日前的巨大峽谷檔案室里遇到的那個管理員，庫萊·羅斯。
加上芬·拉姆斯特蘭德和布蘭登·菲阿查，四名成員集結完畢。
另外還有就是，凱·里奧，以及米洛·費德里米特。帕沙·埃爾迪則因傷不能同去。
「芬，你不是說你的無限心紋也不能感知到艾莉的嗎，」全員集合時，凱終於有機會提出內心的疑問，「為什麼你這麼確定探索班就能找到艾莉呢？」
「因為感知靈術可不止心紋一種哦。」芬微笑著回答道，「我們巨大峽谷的探索班可是極為優秀的。」
「別廢話了，拉姆斯特蘭德，」布蘭登說道，「快過來，我需要你的協助。」
只見布蘭登·菲阿查站在峽谷邊緣，張開雙手，道：「我需要你來為我擴充感知範圍，我自己的靈力值不夠。」
「要我幫忙嘴上還這麼蠻橫的。」芬一手搭在布蘭登右肩，「好了開始吧。」
「好，」布蘭登猛吸一口氣，「妖犬的嗅覺，發動！」
「妖犬的嗅覺？」凱猛然醒悟，「原來如此，還有這種技巧啊。格拉提亞他們那些獸皇族確實可以使用嗅覺的靈覺感知。而且氣味是怎麼樣也無法隱藏的，這麼說來，真的能夠找到艾莉也有可能。」
「好！」布蘭登突然睜開眼，道，「找到了，人類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