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節 真正的冠軍
在鬥技場中,位於看台上的觀眾此刻一齊捂住了耳朵。
達隆造成的這一擊因為爆炸效果過於強烈,所以地面被砸裂的聲音巨大到造成了耳鳴的程度,讓所有人的頭腦中在招式完成後還能聽到嗡嗡作響的餘音。
待黃沙散去,煙霧被清風吹散,所有人不禁目瞪口呆。
在黃土遍布的場地上,達隆和幽語二人皆是消失了蹤跡。
而讓人驚嘆不已的是,現在場地的中心赫然出現了一個寬達數十米的巨坑!
之所以會形成這個深坑,應該是由於達隆和幽語的攻擊交疊后產生的餘波擴散后,造成了地盤的震蕩,最終鑿穿了地面。
要知道,達隆和亞拉托一戰的時候,亞拉托曾召喚過隕石至此。當時劇烈的衝擊或許已經造成了地盤的崩壞,只是表面上還維持住原樣而已。工作人員在緊湊的時間中,慌忙地進行修復,所以是沒辦法完全將那次的損傷給修好的。
表面上看上去完好如初的地板,這次受到達隆和幽語大招能量波的衝撞,終於是徹底告毀。
地面的大洞就像具有吸力一樣,布滿地表的黃沙現在正全部往洞中涌去,形成一圈沙幕一路降落到洞底的黑暗中。
趴在地上的達隆在這樣的黑暗中睜開眼睛,一時並不清楚身在何地。起身後,他感到肩上正有黃沙從上方垂落而下,隨即緩緩地抬起了頭。
從黑暗中往光明的地方看去,那些陽光就顯得十分的耀眼。
此時在達隆的頭頂,正有一塊巨大的圓形光亮直射下來,待認清光亮中有著天空的藍色和雲朵的白色后,他才意識到那裡是自己剛才所在的地方。而現在,地板被砸穿,達隆掉到了比賽場地正下方的區域。
幽語呢?
這麼想著的達隆低下了頭,並眨了幾下眼睛以讓自己的視力適應這裡的黑暗環境。
這是一個空曠而陰森的地牢,空氣中漂浮著動物屍體和排泄物的味道,讓人一陣反胃。一間間緊挨著排列的隔間里關押著各種怪物和奴隸,怪物們在咆哮,奴隸們則是毫無表情的將目光投向達隆。從他們的目光中,達隆並沒法看到任何「希望」存在的痕迹,那是放棄了身為人的權利,彷如行屍走肉般的眼神。
鬥技場上的觀眾們在他們的座位上只能看到一個漆黑的大坑,對那下面的情形一無所知,所以紛紛陷入了激烈的討論中。
主持人為了應對這一突發情況,迅速地跑向內場,探身向洞底望去,並開始用自己的話語講解下方的境況。
掃視一圈后,達隆終於在一處地面上找到了一道正在掙扎的紫色身影。
幾個箭步迎了上去,達隆將大劍旋落,劍尖抵上少女雪白的脖頸。
「結束了,幽語。」
幽語緊緊地盯著達隆的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身體的狀況,那略有不甘的眼神才逐漸地變得坦然。不管從任何方面來看,她已經輸了。
「哦,達隆選手的大劍抵上了幽語選手的喉頭,幽語選手看樣子已經無法再站起來了,達隆選手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主持人的音調隨著話語逐步提高,而當觀眾聽到從他口中宣布出來的結果時,終於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和吶喊聲。
整場比賽,觀眾都處於一個極為緊張的精神狀態下。這一場比賽實在太過精彩,所有過程看得讓人目不暇接,觀眾只顧得上呼吸,連拍手叫好的時間都沒有。
沙烈在瞭望塔上看著這個結果,滿意地捋著自己的小鬍子,笑出了聲。
艾莉西亞整個人突然一下子癱軟在了位子上,之前達隆掉入坑中開始,她的精神就一直高度緊繃,而現在總算是得以放鬆了下來。
凱爾洛亞微微點了點頭,梅露琺則是撫著胸口大喘了一口氣。
在檯面下,達隆確認了幽語露出認輸的態度后,笑顏就在臉上一下子綻放了開來。他對著倒在地上的幽語伸出一隻手,想要拉她起來,但是心高氣傲的幽語見此刻意將目光移至一旁,沒有依靠達隆而是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看著懸在空中的那隻手,達隆尷尬地笑了一聲,只得將其抽回後放至後腦勺無奈地胡亂抓了幾下。
「喂!」陰森寂靜的地牢中,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達隆和幽語同時警惕地朝聲源看去,只見遠處藏於陰影中的牢房之中,一個雙手雙腳皆是綁著鎖鏈和鐐銬的男子正貼著牆跪在那裡,他一身黝黑的皮膚在這陰暗的地下顯得如同隱形一般。要不是他出聲的話,達隆可能都不會意識到他的存在。
「哦~你不是那個在我們上場前表演的傢伙嘛。」
達隆在上前仔細觀察男子的臉龐后,認出了他的模樣。這個人跟達隆有過兩次擦身而過的機會,而之前又是見識過他超凡的武力,所以這張臉在達隆的記憶區間已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沒錯,我叫扎扎茶。」黑膚的青年說道。
「好奇怪的名字,而且聽你的口音,難道是夷族的人?」達隆詢問道。
「你也可以說成是蠻族,我並不介意。」扎扎茶豪邁地笑著說道。
幽語觀察著這個青年,眼神微眯,若有所思。剛才的預熱表演,她也是觀看了的。對當時扎扎茶所展示出來的過人表現,她也是讚賞有加。只是當時扎扎茶的氣息屬於接近於狂戰士的怒氣,極為兇惡,極為凌厲,但是現在,這名青年卻又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沒有散發出一丁點兒的氣息。
「那會顯得有失得體和禮貌。」達隆態度誠懇地說道。
「禮貌?你們這些平地人就是會在乎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扎扎茶的言語深含嘲諷之意。
平地人,是夷族人對茵菲利亞大陸上其他人的一種稱呼。因為夷族本身居住在千山嶺中,那裡遍地是山,所以對他們而言,其他人都是居住在平地之上。
「禮貌使我們變得謙恭,使我們走向文明。」
「謙恭似乎在我們這裡派不上任何用處。」
扎扎茶指的是在鬥技場上,奴隸間相互廝殺只為活著,謙恭只是無用之物。
達隆饒有興味地看了對方一眼,問道:「聽說你被關在這裡已經有六年的時間了。」
「是嗎?我不記得了,時間在我們這裡並不是這樣計算的。」
「那是怎樣去計算的?」
「是按我殺了多少人去計算的。」
扎扎茶說這句話的時候平淡如水,感情並未有任何波動,讓人覺得他似乎認為殺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如果你去精確地計算每一天時間的流失的話,那麼待在這裡很快就會瘋掉的。所以我忘掉了時間這種東西。」
「我聽說夷族人都崇尚力量為尊,甚至可以為了爭奪食物和女人無情地殺害自己的族人,你在這個地方,可以隨心所欲的殺人,這不是一件好事么?」
「請收回你的侮辱。」
扎扎茶突然之間釋放出了殺氣,這讓達隆猝不及防地渾身顫了一下,但底力深厚的他不一會兒功夫就將這股波動抵制了下來。
他身後的幽語出乎意料的似乎一點兒也沒受到影響,仍紋絲不動地站立在原地。
「突然之間你是怎麼了,嚇我一跳。」達隆幽幽地說道。
「我們確實有時候會為了你說的事情跟族人廝殺,但是,那是自由的戰鬥,榮譽的戰鬥,就算是在這種戰鬥中死去,也是榮譽的戰死。但是在這個地方,戰鬥沒有自由,沒有榮譽可言,人類沒有尊嚴,死得毫無價值。」
達隆與幽語對看一眼,沒有說話,聽著扎扎茶繼續說道:
「我也曾親手在這裡葬送過我的族人。他們,並沒有死得其所;他們,死不瞑目。在無關榮譽又不自由的戰鬥中死去,靈魂也不會回到神的身邊。」
看到扎扎茶的表情變得悲傷起來,達隆感到有些內疚地說道:
「對不起,我不太了解詳情就妄下判斷,是我不對。」
「哼,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居然向我這種人低頭認錯。」
「我說了,禮貌使我們變得謙恭,是我們文明的脊樑。」
「可是一般你們平地人都不會對身份比自己低下的人低頭認錯,尤其還是對被稱為蠻族的我們。」
「那你就錯了,夷族的先生。人與人都是不同的,你只是看到了片面,就以偏概全,總體而言,我們平地人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壞。」
「但是……沙烈就是個壞人。」
「啊,如果是他的話,那就一定得說是個壞人了吧。」達隆說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扎扎茶在黑暗中微笑了一下,這是他難得露出的一次笑容。
只見他突然抬頭看向那個被達隆砸出來的大洞,說了句:
「謝謝你。」
「嗯?謝我什麼?」達隆不解地問。
「沒什麼。」
之後,扎扎茶就再也沒說任何一句話地陷入沉默之中。
達隆疑惑地歪了歪腦袋,結束了與這位夷族青年的對話,站了起來,剛想邀請幽語一同尋找出口。誰知道一個轉身,幽語早就已經不見了。
「哎,真是一個像影子一樣的傢伙。」
達隆最後是在獄卒的帶領下才走出了地牢,重新站到了所有觀眾的面前。
歡呼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不管是押注在達隆身上的,還是押注在他的對手身上的人都是露出笑容。不管怎麼說,這場比賽都帶給了他們無與倫比的滿足感,而這也就是他們平日里追尋不到的刺激感。
達隆在擔任司儀角色的美女奴隸手中,接過本次比賽的獎品:飲血劍和幻刀「白夜」的複製品,引來無數人艷羨的目光。
至此,角鬥士之宴才真正的落下帷幕,在大家心中,擊敗了幽語的達隆,才是這次大賽真正的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