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對答（上）
「這位公公如何稱呼？」去甘露殿的路上，小二不動聲色的開始和內監套近乎。
「當不得大執事的稱呼，你就叫我小德子吧。」那名內監倒是對小二挺客氣的，還知道李小二是內宮大執事。
「是小德子公公吧，失敬失敬。」小二屬於人給他臉，他就會更加給人臉，相反有人要是打他臉，那就想想于志寧大學士吧，至今還在家中裝昏迷，沒臉見人呢。
李小二說著話，手裡可是沒閑著，從李泰那裡化緣來的銅板藏在寬大的袖中，伸到了小德子面前，一隻手抓著他的胳膊，那只有錢的手已經送到了他手中。
「小德子公公在宮中一定管著不少事兒吧，這大中午的實在是辛苦了。」小二臉上樂呵呵的，手中硬邦邦的，卻叫小德子驚訝的有些獃滯。
初唐皇宮中的這些內監們其實真的是一群比較可憐的人，這個時候李二對於內監的管束是非常嚴的，不叫他們有任何一絲干預朝政的可能性。
同樣的，對內監的管理嚴格了，大臣們也就沒有什麼指望可以從內監這邊得到一些小道消息了，結果就是內監在宮中沒有地位，在外邊大臣們也不給好臉色，他們自己也是過的苦不堪言。
這位小德子公公還是李二登基后才進了甘露殿當值的，不算皇帝身邊的紅人，但起碼能見到皇帝了，就這都沒有多少人待見他。
沒成想今日第一次見到李小二同志就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溫暖，怎叫小德子不激動。更何況他手中那硬邦邦的東西怎麼那樣熟悉，好吧，那就不客氣了。
小德子在獃滯了幾秒鐘後果斷的選擇了李小二同志的示好，廢話，多長時間沒見過錢了？
「小二哥真是個豪爽的人啊！」有錢了什麼好話都會說。
「哪裡，還是小德子公公和我有緣啊！」小二更會說。
「對，對，咱倆有緣啊！」小德子這兩天聽宮中不少人都談論這個新晉名聲鵲起的年輕人，今日正好自己在陛下身邊伺候，沒想到就接到這樣一個任務。
開始他也就是想去見見這個突然就出名的人，那知這人居然如此大方，剛剛那銅板一入手，小德子就知道絕對不少於五百文。
五百文是個什麼概念？唐初時李淵就下令廢止了隋末的五銖錢，改鑄開元通寶，就是銅錢。金銀在這個時候還不是流行的貨幣，只有高門大戶，貴族之間送禮時會用到。老百姓用的依舊是銅錢和絲帛來交易。
貞觀二年時物價還是很高的，主要原因是缺糧食。古代衡量是否是盛世的標準很簡單，百姓們可以吃到便宜的糧食基本上就能稱作盛世了。
李二上台的時候缺少糧食，所以一斗米要十幾文錢，一千文就是一貫，相當於後來的一兩，大概能買一百斗米，而官員們的俸祿一年也就十幾貫左右。
這樣看來小二同志出手確實大方，隨便送人就是半貫錢，相當於小德子在宮中待上個三四年的俸祿了，你說他能不高興嗎？
這一高興，嘴就停不住了。這不能怪他，在這偌大的皇宮裡，真正能和他說話的人估計是連一個都沒有，大家都********想往上爬，哪能有個真心的朋友，全是對手啊。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既不是對手，又送他錢的好人，小德子彷彿王婆兒上身了，那小嘴一刻不停的就給小二科普起宮中大事小情了。
本來小二是想知道李二是不是吃多了，大中午的不睡覺要見自己，該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哪知小德子太投入了，連宮中哪知小狗生了崽子都要和小二說個半天。從弘文館到甘露殿最多也就走個二十分鐘，其中十五分鐘都在說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弄的小二心裡苦的，錢算是白送了。
好在看道甘露門的時候小德子變正常了，不再嘻嘻哈哈，一本正經的低聲道：「小二哥，待會兒見到陛下千萬別大聲說話，我出來的時候陛下的心情可不怎麼好，聽說好像因為朝裡面的官員們又聯合起來請陛下不要隨意的封賞古人。」
小二這時候兩隻耳朵都豎了起來，這一路他等到就是這些話。
「那你知道陛下為什麼找我嗎？」小二還是問出來了，畢竟李二同志可不是和阿貓阿狗一樣的人那般好對付，知己知彼才能全身而退。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說著小德子還尷尬的一笑道：「我也就是甘露殿里打雜的小人物。」
「多謝小德子公公了，咱們之間的事情等小二出來再談，小二是不會虧待自己人的。」李小二把小德子歸為自己人，叫這個孤獨的內監高興了好一會兒。
「啟稟陛下，李小二已經帶到，在殿外侯旨。」小德子進了殿裡面稟報。
「恩，叫他進來吧。」李二半躺在一張胡床上，低聲吩咐。
小德子出去傳旨，不一會兒小二便施施然走了進來，見到李二直接施禮道：「小子李小二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二皺著眉頭看著李小二沒叫他起來，倒是問道：「朕記得那日已經封你為內宮大執事了，你怎麼還自稱小子啊？是不是沒把朕的封賞當回事啊！」
我去，李小二鬱悶了，看來李二還真的心情不好，我這好端端給你行禮，你倒是還來勁兒了。
李小二大聲道：「回陛下，小子自認為內宮大執事這個官位只是為了在內宮中幫著陛下辦些事情方便才設立的，而且小子也知道無論內宮中的官位有多大，到了外朝是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的，更不敢學著外朝的大人們自稱微臣。」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算了，起身吧！」李二彷彿就是為了聽李小二多說幾句才問的話，這時又恢復正常了。
「謝陛下！」李向直起腰，這才看到李二。
讓李小二驚訝的是，好像只有兩日沒見吧，怎麼李二好像一下子就變老了一般，頭髮雖然梳的一絲不苟，可那表情中卻顯示出些許無奈和焦躁。
「怎麼，你看朕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啊？朕都忘記了你還是神醫呢。」李二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每次看到小二同志總是心情會好一些，居然有些調侃的味道在和李小二說話。
「額？陛下，恕小子無禮，小子想問下，陛下是不是最近遇到什麼煩心事兒或者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這才愁眉苦臉的？」李小二察言觀色的本領絕對是上乘的。再加上剛剛小德子通風報信，小二便想與其等著李二找他麻煩，還不如直接自己先掌握主動的好。
「恩，那你說說看，朕這是生了什麼病？」李二模稜兩可，也沒回答小二的問題，倒是又問了一個問題出來。
「小子妄言了，看陛下氣色並不是身體生病了，病在心中！」李小二不去算卦真的對不起他的那張嘴。
「哦？那你能看出朕到底是得了什麼心病了？」李二嘴角抽抽，眼睛卻亮了一下，又問。
「陛下，心病這個東西他不是別人可以輕易看出來的，最主要的是生病之人有沒有、會不會把它當成心病。如果會的話，那這心病不管是什麼，都無葯可醫，如果不會的話，拿著心病其實根本算不上心病，多段時間自然就會好了。」
殿裡面除了兩人外就是剛剛那個小德子了，他低眉順眼的站在一邊，耳朵一字不落的聽著兩人說話，心裡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個年輕人能聲名鵲起了，看看人家和皇帝的對話，換個人誰敢這樣說話。
李二這時是真的有了興趣了，這個傢伙兒還真的有些意思。
他坐起身眼神盯著李小二看，李小二本來不想和他對視的，哪知道李二的目光中好像有某種磁力一般，他只看了一眼，就挪不開了。好吧，接下來兩人就這樣整整對視了將近兩分鐘，誰也不說話。
小德子偷眼看了一下，差點兒嚇死，哪有臣子敢這樣直視皇帝的，這不是要出事兒了嗎？
「小二留下，你們都下去吧！」李二終於開口了，也叫小二同志輕鬆了不少。誰敢說和皇帝對視是件簡單的事情，他就跟誰急！別看他好像一點兒都不怕，可心裡卻緊張的要命。
他從李二眼光中看出了質疑、顧慮、殺氣和決心。而這些東西偏偏又是小二同志最不想看到的，這下有麻煩了。
果然等小德子和在門口的幾名侍衛宮女都出去后，殿門一關上，李二就面色陰沉的問道：「告訴朕，你到底從哪裡來？是誰派你來的？」
李二此時已經站起身來到李小二對面，目光死死的盯著小二，讓他喘不過氣來。這時李小二同志才真的親身體會到了一個皇帝的威嚴，那種壓得人無法直視的威嚴。
「陛下，小子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小子自從不慎墜入曲江池后，被人救上來，先前的很多東西都忘記了。而且小子能進到皇宮中，完全是因為孫神醫覺得小子在醫學上還算有點兒本事，這才帶著小子來為娘娘看病的。」小二深呼吸一下，琢磨了一會兒便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