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佛國之地，罪惡之地
這是一片陰沉之地，天上黑雲壓頂，地上枯草蕭風，遠處忽然有嘈雜的馬蹄重踏聲音傳來，好似鼓聲一般要踏裂這方天地，重重的扣在人的心頭。
「逃，逃啊，快逃，他們來了！」
枯敗的灰色天際，有絕望大吼的聲音響起，一行七八人從坡下爬了上來，他們披頭散髮，身著污黑的麻衣，拄著黑色的木棍，一個個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神色倉皇。
他們一邊往後望一邊往前跑，好似有什麼恐怖的存在在追他們。
嘎，一隻小拇指大小的螞蟻慌不擇路走到了他們腳下，被一腳踩死，發出嘎嘣響。
「哈哈，卑賤的地獄螻蟻，佛陀來了也救不了你們，交出東西或可饒你們不死！」
但終究人力不足馬快，很快他們就被追上，那是十數騎黑色大馬，馬上之人多是三四十歲左右的兇狠男子，馬背上配有雙刀，即便在黯淡的天色下刀鋒都閃爍著噬人的寒芒。
他們將這八人圍在中央，為首之人居高臨下看去，冷笑道：「你們拿了你們不該拿的東西。」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知錯了，求大人恕罪啊……」八人中一個相對來說比較高大的青年屁滾尿流的爬來，朝為首之人磕了無數個響頭，最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用粗布包裹，好似嬰兒腦袋大小般的東西，想要以此換取活命的機會。
但高頭大馬上的那個中年男子卻是冷笑，直接一刀起，一刀落，一大一小兩個圓形東西拋上半空。
小的是青年交出的東西，而大的則是那個青年的頭。
大風吹來麻布吹散，竟漏出了一線金光。
中年男子面色稍變，忙收入懷裡，將粗布包裹嚴實了之後再度用華麗的衣服包裹了一層。他看了一眼其餘七個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的人，冷笑道：「殺！」
隨後一場沒有絲毫懸念的虐殺就此展開，十息過後這片地域除了風吹的聲音，一片死寂。
中年男子忽然抬頭，看向天際，只見灰暗的天色盡頭竟有一個身著白衣的御劍少年極速飛來。
他面色大變，一拍馬背，大吼道：「走！」
但正如人力不如馬力，馬力又怎能比上御劍的速度？
不多時他們就被追上，中年男子臉色陰沉，可瞬間就變成先前那個青年了，將懷中的東西奉上，擠出笑臉討好道：「風劍宗的仙師在上，小的是黑石寨的王鐵黑，寶物在這裡，我特意搶來送給仙師的。」
御劍的少年劍仙點頭，揮手間那個圓形之物便落在他手心，將兩層包裹都揭開之後，一片金光映在他臉上，映襯他的臉色竟有些猙獰。
王鐵黑嘿嘿笑道：「敢問仙師可還滿意，要不小的先走？」
少年劍仙依舊點頭，不發一言，一入仙途，從此就是天上人，一個天上人和一個天下人，怎會浪費半句口舌？
他將粗布與麻衣重新包裹起來，順帶還撕下一塊白色衣角，再度包裹了一層。
王鐵黑一喜，趕忙駕馬逃遁，然後這位少年劍仙揮手，三十六道劍光落下。
十八人十八馬，皆死！
「桀桀，風劍宗的小娃娃，這是搶了寶物要獻給本尊嗎？」
忽然陰風浩蕩的天地變的更加陰沉了，一個陰戾大笑聲從無邊無際的空間中傳來，巨大的壓迫瞬間就讓這個風劍宗弟子的飛劍斷裂，跌落在地，少年劍仙再無劍仙的高傲。
「枯葉魔尊？」
少年劍仙猛然抬頭，臉色大變，與剛剛那個一言不發就斬三十六條性命的仙師好似是兩個人一般，依稀可看出一絲王鐵黑的驚慌。
他忙爬起來，將懷中東西拋上高空，點頭哈腰極盡討好道：「魔尊神機妙算，小子這點孝心都被您發現了，還望魔尊笑納。」
「唔。」枯葉魔尊點頭，好似讚許他的行為，一抹黑暗將少年劍仙拋出的東西籠罩。
少年劍仙忽然面色一狠，拋出一張劍符，一柄雪白大劍從天而落，好似要斬盡天下所有的邪惡一般，氣勢浩蕩。
同時少年劍仙再度取出一柄飛劍，朝相反之地極速逃去。
「呵，小道爾。」
大劍之下一個身著黑袍的陰沉老人浮現，一指將大劍點碎，隨後又一指點出，遠處的少年劍仙忽然從高空跌落。
「寶貝，我終於得到你了。」隨後枯葉魔尊拿出被三重衣物包裹的東西，他目光十分火熱，能否再進一步，甚至證道帝位，就看這個寶貝了。
突然枯葉魔尊面色大變，忙用黑衣將寶物遮掩起來，看向某一地，微笑道：「地獄界共有七十二尊羅漢，敢問這位佛國道友，是哪一位？」
在他所望之處，黑暗突兀驅散，淡淡的金光從空間中浮現出來，而金光之中，又有一座金蓮台緩緩浮現，金色蓮台上，一個寶相莊嚴的中年男子睜眼，朝枯葉魔尊施禮道：「阿彌陀佛，這是我佛國寶物，枯葉道友可願物歸原主？」
「凈垢菩薩？」
枯葉魔尊心臟瞬間爆炸，要是來的只是一位羅漢他還能周旋一二，可卻不曾想竟是一位菩薩，這即便借他十個膽子都不敢放肆的。
忙將手頭東西拋出，同時遠遁千里開外，心頭祈禱這位菩薩能夠大人大量，饒他一命。
凈垢菩薩接過被重重包裹的腦袋大小般的物什，念了一聲佛號，慈悲道：「阿彌陀佛，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枯葉施主，我送你去往生吧。」
一掌落下，遠處一團黑暗爆炸，無數血雨紛飛。
凈垢菩薩慈眉善目。
隨後他拿出寶物，將黑布扔掉、白布扔掉、華衣扔掉、粗衣扔掉，最後浮現在他手頭的，赫然是一顆渾圓的金珠。
凈垢菩薩讚歎：「金蟬佛祖的舍利子，終究還是落在我手上了，此後就用我的佛衣包裹，再也不給你找新主人了。」
「咦，又是哪位存在來了？」
凈垢菩薩身形忽然一僵，手忙腳亂之下差點將舍利子給扔了，他忙收進手袖之中，雙手合十面露微笑，靜靜等待著未知之客的來臨。
但見他身前百丈之遠的地方，空間忽然破開，露出一個浩大黑洞，而後一個身著玄白長衣的青年男子，從黑洞中走了出來。
楚天四處掃望一眼，不禁眉頭稍蹙，這是仙界哪裡，怎麼天地元氣如此稀薄？
亦或者說，他已經不再仙界了？
楚天暗中用天羅盤查看了一下自身所處的方位，發現離仙界竟無比遙遠，哪怕是用天羅盤傳送怕都至少要傳個百次以上。
他此刻應是……仙界西部的方位！
「阿彌陀佛，道友從哪裡來，好似不是我地獄界人士吧？」忽然一聲佛號傳來，楚天看去，發現百丈之外，一尊坐於金蓮台之上，金光璀璨的光頭男子，朝他微笑看來。
「這是，佛祖？」
楚天心頭頗有古怪，不由得多看凈垢菩薩一眼，雖然早知道修鍊界的確有修佛道的存在，甚至仙界東部雙刀寺的創寺者，好似就是佛國弟子。
可接觸修佛者，他還是第一次。
凈垢菩薩一愣：「在下法號凈垢，施主是為那件事而來嗎？」
「什麼事？」
楚天疑惑，人待他以誠他自待人以誠，微一沉吟后，他拱手道：「道友恕罪，在下本是仙界人氏，不曾想誤入虛空迷障，等出來之後就是這裡了。敢問道友，這裡是何地？道友佛祖裝扮，莫非此地是古籍宗所言的，虛空西部的佛國聖地？」
凈垢菩薩呆愣：「虛空迷障？」
他雙眼微眯，靜靜打量楚天，好似是在思量他話語的真假，楚天雙手攤開，讓他打量，反正他說的都是真的，至於你信不信，就看你自己了。
虛空迷障是虛空三大險之一，和傳說中連接古今未來的「時空之門」並列，即便是大帝級存在落入其中都可能回不來。不過也有運氣好的，能莫名其妙走出來。
修仙史上不乏這樣的例子，曾有無上人物踏入虛空迷障，身死魂燈滅，卻又有靈仙之下的修士誤入虛空迷障，但結果卻在億萬里之遙的另一處莫名之地出現。
有絕世大帝猜測，虛空迷障應該是虛空界的『漏洞』，一個洞口在這邊，一個洞口在那邊。這兩個洞口之間的距離或許極長，也或許極短。運氣好的一步就能橫穿，運氣不好說不定一輩子都跨越不了。
凈垢菩薩輕笑：「虛空迷障啊，道友倒是好大的運道，敢問道友花費了多少時間？」
楚天沉吟著搖頭：「這倒是不記得了，我要去奇仙閣問一下，對比一下我進去與出來，仙界的時間歷才知道。」
「對了，奇仙閣號稱開遍虛空萬界，這裡應該也有奇仙閣的分閣吧？」他疑惑問道。
凈垢菩薩呵呵輕笑：「當然有，不過卻不是叫奇仙閣，而是奇佛閣，道友是仙界來客，我佛國自當禮遇，道友若不嫌棄，請隨我回去，我幫你問明清楚，看能否幫你找到回去的路。」
他鬆了口氣，不管楚天話語真假，也不論楚天來自何方，但只要不是來跟他搶舍利子的，怎麼都好。
至於說像一巴掌拍死枯葉魔尊那樣……凈垢菩薩眸光一閃，阿彌陀佛，我佛慈悲，遠來是客，怎會做那等下作之事？
「咦，剛剛有殺機，佛祖感應到了沒有？」楚天忽然戒備道。
凈垢菩薩看了看四周，悲憫道：「想必道友也感應到了，這裡不久前爆發了一場連環戰鬥，死了不少人，我來此正是為了超度他們的，興許是他們還殘存的意念吧。」
楚天點頭，神念掃蕩四方，發現了一處、兩處、三處、四處事發現場，不禁憤懣道：「太可恨了，莫非生命真如此廉價嗎？要讓我知曉幕後兇手是誰，即便帝級存在我都要問個究竟！」
凈垢菩薩感受到楚天突兀爆發出來而又瞬間收攏的一縷強大氣息，坐於金蓮台上八方不動的身子，有著一瞬間的小小僵硬。
他呵呵笑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道友，你還沒有悟啊。」
楚天尷尬：「我一俗人爾，自然沒有佛祖看的透。」
隨後相伴離開，楚天初來到地獄界自然有很多不懂，問七問八，他說道：「古籍中說，整個西部都是佛國的勢力吧，這麼強大怎麼不去仙界傳道？」
凈垢佛祖微笑：「功名利益於我佛如浮雲，勢力之說切不可再提，佛生在哪兒，哪裡便是佛國。」
楚天點頭，似懂非懂，道：「佛祖剛剛說的『那件事』，是什麼事啊，難得來一次佛界，要是遇到熱鬧我嘚湊湊才行啊。」
凈垢佛祖尷尬，笑道：「阿彌陀佛，施主請抬頭看，是天上風動還是雲動，亦是你心動？只要心不動，一切大事都是小事，只要心動了，一切小事都是大事。另外，按照我佛國論，我只是一個菩薩而已，可別再說佛祖了，會折煞我的。」
楚天訝異：「不是說眾生皆平等嗎？怎麼偏要有高下名號之分？誰想稱佛祖，誰就是佛祖吧？」
凈垢菩薩嘴角抽了抽，心想這位仙界來客的心真大，幸好來的是他地獄界，若是去了佛界說這句話，指不定被那群狠茬子轟成什麼樣。
「唉，道友說的是，依我看道友已有佛祖之心，若有機會該去我佛界看看才是啊，而我心境不到，所以只能稱菩薩，倒是讓道友見笑了。等哪天我悟了，我也稱佛祖去。」凈垢菩薩朝楚天施禮道，想要堵住他的口，尼瑪的這混蛋太煩了。
「哦。」
楚天點頭，沉默了良久，凈垢菩薩微笑，念一聲「大自在如來佛」。
楚天抬頭，又將腦袋湊過去，眨巴著好奇的眼睛小聲問道：「你們修佛者，會殺生嗎？」
ps:此章將近四千字，另外，多謝雪偉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