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重走當年路
「念兒，你雖天性聰慧但卻沒有體會人世疾苦，雖身處亂世可卻從未經歷過真正的磨練，今日，為父便帶著你重走一番當年我的道路。」
一個身著玄白長裳的青年男子帶著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男孩走進上林，雖然小念兒才五歲，但楚天卻並沒有選擇嬌慣他，頂著眾女的龐大壓力將他帶了出來，他的父親當年沒有做到父親的職責，而今他身為人父，必然不會讓小念兒重蹈他的覆轍。
小念兒粉嫩透白的小臉上有些風塵僕僕的疲倦之色，當年楚天是坐飛機來的，但這次卻是徒步而行，除卻少許時光外都是登高山而躍，踏大河而行。
這對一個只有五歲的小孩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壓力，不過讓楚天意外的是小念兒從沒叫過苦，就算是撐不下去的時候也是咬牙撐著，不說半句喪氣話。
這是跟他不熟，不敢叫苦？還是真的有恆心有毅力？
楚天心頭打鼓，第一次質疑了自己的想法，心想這個兒子該不會就這樣被自己玩沒了吧？
「楚兄，好久不見。」如今奇石閣在上林分閣的閣主是諸子青，混元後期修為，在各大分閣之中算的上驚艷，由於楚天的關係更是多次被調到奇石城學習，奇石城很是看重他的天賦，曾想招攬他成為真正的奇石閣之人。
但諸子青卻喜好自在，不願受人約束，所以婉拒了。
如今楚天來到上林，自然是找他這位地主。
「你就是念兒吧？別怕，叔叔當年還抱過你呢，來，先跟這位姐姐去洗個澡。」
諸子青看到風塵僕僕的楚念虛，頗有心疼，瞪了楚天一眼道：「你也真是，念兒才五歲至於這樣嚴苛么，你五歲的時候在幹嘛？估計還在穿開襠褲吧？青衿嫂子可是格外交代過我，要是小念兒有個三長兩短，她要你的命。」
楚天摸摸鼻子苦笑，他只是不想小念兒成為溫室中的花朵而已，眾女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徐老呢，你成了閣主他就可以安享晚年了吧？」楚天扯開話題道。
諸子青突然沉默，道：「我師父三年前就逝世了。」
楚天愣然，道：「因為天魔？」
諸子青點頭：「是啊，師父的執念太深了，一心想突破混元境，被天魔所趁沉淪魔海無可自拔，所幸最後清醒過來了，他是自崩心脈而死的。」
「執念，真的那麼可怕嗎？」楚天輕嘆，想起百帝崖天驕法無量，無敵的信念變成執念，即便在仙氣縱橫的仙界都差點被心魔所噬。
重遊故地，當初拍賣會的主址，上林之外與邪天一劍九初見的山林，此刻已經物是人非雜草遍地，只能隱約看出當年場景。
上林是華夏一個重要的城市，家族極多勢力錯綜複雜，同樣也是天魔攻擊的一個重點之地，但這些都在尋常人看不見的各大小世界中發生，在丘天歌的守護之下，尋常天魔絕對不敢犯凡俗界，否則一來便是一個死。
這是諸家的小世界，諸子青當年能拜奇石閣上林分閣閣主為師顯然不是偶然，其家族勢力在上林佔據了不小的席位，諸子青從徐老手中接過重任成為分閣閣主之後諸家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隱隱有上林第一家的氣態了。
但此時情況卻不太理想，陰沉的黑雲瀰漫了天空，枯澀的黑風席捲了整個大地，風中有血腥的氣味傳來，有猙獰的笑聲不知從何響起，直入人的心扉。
「殺！殺！殺！」
遠處有個混元修者持著一柄大刀四處亂砍，見人砍人見風砍風，眼眸通紅好似迷失了自己的神智。
一道劍光從遠處激射而來，將那個修者斬為兩半，一個冷漠的老者走來，收起這個修者的屍身，看楚天一眼道：「亂轉什麼，還不快回去，要是被天魔入侵了識海老夫照斬不誤！」
楚天眉頭一皺，問道：「手刃同族，手刃戰友，就真的沒有一點心軟嗎？莫非除了斬殺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救他嗎？」
那個老者冷笑，朝楚天一劍劈來，道：「你懂什麼，信不信老夫現在就殺了你？」
可讓他意外的是，那道劍光並沒有斬在楚天身上，甚至在老者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就消逝無蹤了。
老者大駭，如臨大敵，以為楚天是天魔所化，良久之後才認出楚天來，小心恭敬道：「敢問閣下， 可是楚天楚天人？」
「楚天人？」楚天目光古怪，對這個稱呼有些不適應，楚念虛則是抬頭好奇的看著楚天，這個莫名其妙來到他的世界奪走他的娘親還要做他爹的男人，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楚天微微點頭，讓他離開。隨後帶著楚念虛繼續前行，在楚天看不到的時候楚念虛純凈的眼眸中有水光浮動，拍了拍小胳膊小腿十分的委屈。
不過卻是倔強的沒有吭聲，繼續跟著楚天走著。
一路走來他們看到了主界修士的慘象，也看到了天魔一方的猖狂，更是曾經近距離觀看過幾場遭遇戰，初次見血的小念兒嚇了個滿身冷汗。
「怕嗎？」楚天隨手將遠方几個抱丹境的天魔揮成齏粉，看向小念兒問道。
小念兒抿著蒼白的嘴唇直搖頭，他不能讓這個男人看輕了他！
「那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楚天一笑，指著遠處的一些屍體道。
「屍體。」小念兒很老實的回答。
楚天搖頭：「不，那是死亡。」
小念兒錯愕，疑惑的看著楚天，死了之後不就變成屍體了嗎，這兩者之間難道有區別？
楚天看著他，沉默道：「有生便有死，例如你現在是活生生的，但他們現在，卻是死了。」
小念兒獃滯，還是反應不過來，可忽然全身一個寒顫，臉色蒼白如紙，渾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無不在顫抖。
他才五歲，死亡這兩個字眼對他來說還是那般的遙遠，可此時楚天卻用絕對的事實告訴了他，這並不遙遠，那些人如同他一般上一秒還是活生生的，可這一秒卻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他下一秒也有可能會死？
看到別人的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從別人的死亡中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楚天嘆息，終究不忍，這些東西是跟著趙菲菲林清研等人永遠也無法學會的，可楚念虛身為他楚天的孩子，身為一個男人，卻是必須要學會的！
他走過去抱住楚念虛，正在思索這是不是太殘忍了，要不要封印掉這段記憶，等以後合適的時間再解封。
可讓他意外的是楚念虛一如既往的推開了他，咬牙道：「我能行，不用你管！」
楚天無奈：「我是你父親，我不管你誰管你？」
小念兒冷哼，昂著頭倔著嘴大吼道：「繼續走吧，我倒要看看你經歷了什麼才離開我娘親和大娘小娘她們的。我告訴你，你能做的我能做，你不能做的我也能做，即便我再走一萬里也不會認輸的！」
楚天錯愕，感情這個小傢伙是因為這個才不喊累不喊苦的？
他頗有臉黑，本還想用這種方式來拉近他和小念兒的距離的呢，可現在看來……好吧，只要這次行程結束之後這個小傢伙不會跟他絕交，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吼——」
遠處忽然有著極度濃郁的黑霧涌動，形成了如狼似虎的怒吼聲，那是天魔在集中兵力，要發動最後的總進攻了。
諸家這邊也不甘示弱，召集了所有修者死死的守在最後一座城上，要跟天魔決一生死。
「咦？」楚天忽然輕咦一聲，看向天魔軍中打頭陣的那一支部隊，略有驚異。
這場戰鬥是慘烈的，五年來人間界都在下風，除卻趙家與九劍宗，還有天一軍、墨海軍與奇石閣的奇軍能長盛不敗之外，其餘勢力皆是輸多勝少。
不過因為有丘天歌和秦未生都幾個無上人物坐鎮，天魔一方也不敢太過分，所以這五年間雙方都保持了相對的剋制，除卻那次十萬天魔仙來犯之外，天魔一方並沒有太大的動作。
可這一次卻不知為何，天魔好似要發動了總攻一般，幾若傾巢而出了，這一場戰鬥，維持了一月有餘了。
且目的也並非之前的挫敗人間界，而是真真正正的要滅族滅宗！
但這次諸家的小世界中有楚天在，自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以楚天如今的實力，只是隨意幾個出手就將天魔軍打的潰不成軍，遠遁千里，諸家也抓住這個機會乘勝追擊，大敗天魔軍。
不過楚天並沒有參加諸家的謝功宴，而是在戰鬥結束之後便帶著小念兒離開，來到這個小世界的一條大河旁，獨立潮頭，他在等人。
不久后一團洶湧的天魔氣朝這邊滾滾而來，天魔氣中藏了無數的天魔，確切的說那是人類，被天魔侵染心神的人類，但與其他被天魔侵染心神的人類不同的是，他們所穿的黑袍制式統一，好似來自同一個勢力。
天魔宗！
「楚天？」為首天魔看到楚天后不由大驚，沙啞嘶吼，他的喉嚨好似有些異常，一句話說出竟有兩三個重音。
楚天抬頭，輕笑道：「五年不見，近來可好，邪天一師兄？」
邪天一沉默，他本想轉身就逃，可最後卻是放棄了這個無用的舉動，五年前或許他還能在楚天手上走過一招半式，可此時此刻，他連騰閣孫北南等人都不如了，又有何資格在楚天面前猖狂？
他仰頭望天，慘笑道：「近來可好？我這個樣子，你覺得算好嗎？」
楚天沉默，自四年前天魔宗舉宗襲殺一劍宗之後，天魔宗就成為了人間界的叛徒，而後劍有道一劍十萬人大破天魔宗，天魔宗更是淪為喪家之犬人人喊打。
可以說邪天一已經沒有了選擇，只能投靠天魔，但顯然他在天魔那邊也混的並不如意，從剛才打頭陣便可看出，怕是已經淪為了炮灰的角色。
「你大哥呢？」楚天問道。
邪天一搖頭，道：「從四年前我宗莫名其妙襲殺一劍宗起，我大兄就已經消失了，在消失之前他好似預感到了這一幕的發生，將我派往孤界，說那裡可以保住我的命。」
楚天點頭，如此便說的通了，邪太一修的是謀略，若他在的話天魔宗絕對不會淪落到如此境地。給邪天一安排的也是一條寬敞大道，雖然天魔宗叛界，但投靠的只是天魔界，而妖界那邊無論是當炮灰還是怎樣，其餘勢力都不可能會動邪天一的。
邪天一忽然大笑，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可我怎麼可能安心居於一個小界啊？劍有道殺了我天魔宗十萬人，毀我天魔宗萬年根基，此仇不報我邪天一誓不為人！」
「凡事有因必有果，你天魔宗叛界在先，怪不得別人。」楚天搖頭道。
邪天一緊抿嘴唇，冷漠道：「不用多說了，想殺我就儘管來吧，死在你手下我無怨無悔！」
他的喉嚨在顫慄，那是楚天兩次捏碎他喉骨的後遺症，縱使已經被治好，但對楚天的恐懼卻是終身都不可能消除。
楚天搖頭，轉身遠去，道：「想要報仇，你還遠遠不夠格，去找你大哥吧，他會教你怎麼做。」
一旁老實的小念兒歪著頭看著楚天，小小的腦袋滿是大問號，最後他終於忍不住了，問道：「那個叔叔不是壞人嗎，怎麼你還教他去報仇？」
楚天挑眉，嘻嘻一笑，誘惑道：「叫我一聲老爸，我告訴你為什麼。」
小念兒翻了個白眼，撇嘴道：「不稀罕。」
「額……」楚天臉色僵滯。
給諸子青留了個訊息后他離開了上林，北上而去。
下一個目的地，雪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