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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算你倒霉

  不過後來寧西居還是跟徐江南說了不少,當然,兒女情長的方面只是一筆帶過,大意是說吳書亦在亡妻病重的時候,帶著周遊中原,期間一邊尋醫一邊做了不少好事,陰德積了不少,就是可惜,散盡了家財,人還是沒能活過來。


  言而總之,在寧西居眼裡,吳書亦就算不是個大俠,相差也不遠,比上眼前這個半吊子要好上不少。因為吳書亦當時做了不少懲奸除惡的事,跟尋常路見不平不一樣,前者是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兩者區別不大,兩者區別也很大。


  可要真這麼蓋棺定論,寧西居又覺得不妥。


  直到最後,寧西居才開始介紹面前的道長,道號雲玄子,算是道門的後起之秀,當然後起之秀是對寧西居這種千年妖怪來說的,至於徐江南還是的謙恭喊上一句前輩。


  後來,寧西居還問了徐江南一句,為什麼讓姓蘇的先走。


  徐江南起先埋頭後悔說之前只顧喝酒,喝上頭了,沒想起來那娘們是遼金人,好好一個借刀殺人的機會就這麼浪費了。寧西居只是笑罵一句花花腸子。


  徐江南立馬繳械投降實話實說,說自己真沒那心思,就是以前聽先生說一句話,說以後遇事,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讓女的站前面,就這麼簡單,那一會,真沒多想其他的。


  寧西居嗯了一聲說這話我信,不過日後你要過的關就又多了一個,還說如果當時徐江南借刀殺人,他也不會看不起後者。


  沒曾想後者似乎接了劍仙一劍,就牛氣衝天,眼高於頂說不用你看得起,自己看得起自己就好。


  寧西居不喜也不怒,反而看了一眼滿樹桃花,說他這種處事態度,還成。緊接著又看向北地,輕聲開口說,你聽沒聽過一句話,說君王看南,俠客望北。


  徐江南嗯了一聲,然後笑著說這話寧先生已經說過了,說自古君王都是往南看,求個九五,俠客往北走,求個長生。


  二人就此沉默,各自觀景。


  寧西居看了一眼徐江南,「你是往北還是準備往南?」


  徐江南愣了一下,戲謔說:「先生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能有帝王命?」可隨後又自嘲說道:「我也沒有大俠的命。」


  寧西居拍了拍徐江南的肩膀,站了起來,輕聲說道:「後者不好說,你能想到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怕是也想不到吧,換做方家的小子,或者衛家的小子,設身處地想一下,他們似乎資質都比你好,可說不定都沒你做的好,至於你說你沒有帝王命。」寧西居回過頭,收回遠眺的視線,擱在年輕人臉上,「你外祖父如今手握恩科大權,朝廷兵部方面自然也是信的過你,至於禮部,如今尚書位置還懸著,等這次春考過後,十有八九就姓唐了,吏部在這一次打壓之下,要想奮起,沒有個幾年功夫,也掀不起什麼浪花,戶部在納蘭手上,換言之就在這西夏君主的手上,你想想,如今你老爺子如日中天的,換個手不是難事,朝廷六部,大半都跟徐字沾邊了,你說說你有沒有機會?」


  徐江南這會是真愣住了,說實話,他從沒想過這麼一些事,總覺得這些事被推上檯面,是為了解決西夏當今的困境,可如今,這些事堆疊到一起似乎成了一個局,他原來只是一個棋盤上的棄子,如今的局面更像是圍繞這個棄子做了許多文章。


  徐江南還在發愣期間,寧西居繼續說道:「而且你肯定不知道,陳錚有意將公主許配給你,聽清楚,是許配,不是招婿。這兩者的區別還是有的。」


  徐江南又是一臉發懵表情,爾後回神,疑惑問道:「這些東西,寧先生是從何處聽來的?而且我也不相信陳錚會這麼做。」


  寧西居搓了搓手掌,這些日子他能覺察到身子骨愈加差勁,人活一口氣,當這口氣慢慢泄去的時候,他這才一點一點的覺得不如以前,不過寧西居有些喜歡這樣子的自己,以前寒來暑往,他也是一天,一年四季都一樣,如今不一樣,秋日會覺得露重,甚至連續幾天秋雨之後,還會覺得關節痛,冬日會覺得陰寒,一陣風過來,臉上就像被刀子劃了一樣,等到手掌有些發燙,寧西居才開口說道:「從何處聽來的,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了,我自有我的手段。


  這些時日我想了許多,例如說沒有你,如今會是個什麼局面,或許西夏還會有今日的局面,但缺少一個連接點,這個局面就不牢靠,例如老爺子是如何都不會跟兵部扯上關係的,這是一國朝代的根本,西夏這局棋,原來不明所以的一個棄子,反而做成了西夏活局的一個眼,你說精彩不精彩?你爹還有你的那位李先生,當真厲害。」


  寧西居繼續說道:「我雖然不懂他們是怎麼做局的,但是我想聽一下你在金陵的時候,陳錚跟你說了什麼,讓你開始對西夏持有觀望態度。」


  徐江南想了想后,從懷裡先是拿出一枚玉佩,說道:「其實沒說什麼,給我拿了枚玉佩。有些事,他不說,我其實猜到了大半,但是他來,我就信了小半。」


  徐江南走到寧西居旁邊,雙手拍了拍的朱紅欄杆,又看了看山下,風景甚好,滿眼黃綠交疊,還能瞧見半山腰才露尖尖角的一方矮亭,再往下,又是萬家煙火。前者等寧西居打量完玉佩,然後重新將玉佩收回懷裡,開口說道:「我剛知道我爹是誰的時候,李先生讓我去衛家,去劍閣,我當時還以為衛家有什麼絕世功法。興緻勃勃。」


  寧西居側過頭,饒有興緻,以前都是他給別人說事,如今有人說,他也願意聽,而且這種感覺還不錯。


  徐江南無奈說道:「等到了衛家,千方百計上了劍閣,然後發現上面並不是什麼絕世武功,而是大秦的史書,大周的也有。當然,也不是說這些東西不好,就是……」徐江南想了半天,想不到該如何表達。


  反倒是寧西居哈哈大笑,「不襯心意是吧。」


  徐江南嗯了一聲繼續說道:「起先是有些失望的,不過後來夢見了李先生,說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就在這些史書裡面,沒辦法,只能靜心看一看。」


  寧西居反過甚至,不看山下,斜靠著欄杆說道:「那最後你看到了嗎?」


  徐江南攤開手,吸了口氣說道:「沒看到,但也看到了。」


  寧西居嗯了一聲,似乎說自己懂了後者的意思。


  徐江南搓了搓臉,「我在大秦的史書中,找到了一個人,一個極像徐暄的人。明明是大秦的功臣,最後也是落個懸首於市的下場。」


  寧西居展懷說道:「你說的是商君衛夫子吧。」


  徐江南側過頭,好奇說道:「寧先生知道他?」


  寧西居點了點頭,不過瞧見徐江南的眼神,沒好氣說道:「別想多了,跟你一樣,也是聽說過,我走江湖那會,大秦算是完整了,商君那會可是亂世,真的亂世,當中還有百年歲月,現在跟那會比,可是太平盛世下的太平盛世了。尤其大秦,聽說百里才二三人家,比之二十年前的西夏,有過之而無不及。」寧西居突然想起了一個場面,就是當初他在隔壁屠城的時候,來了個姓呂的道士,與他說的那番話,便是商君和秦公最後的交談。


  他突然有些瞭然當時為什麼那名道士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因為商君立法,法外無恩,別說百姓,就連當時的王公貴族,也都怕商君上門。


  寡人聞道,請先生上路。


  歷歷在目。


  寧西居突然一笑,又搖了搖頭。


  徐江南自嘲說道:「是不是很像。都是有大功於朝,最後下場都不好。後來我也尋過許多,大抵結果都一樣,就好像這是一種必然。尤其是我爹這種,能有個全屍已經算是上天憐見。但每朝每代似乎都有這麼一個人。」


  徐江南解開腰間的酒壺,覺得這時候還是得飲酒,可惜一仰頭,卻是點滴不剩,徐江南還刻意抖了抖,不見雨露,頓時唉聲嘆氣。


  寧西居將自己的酒壺遞過去,望著山下。「雖然知道這時候飲酒對你身子不好,但想去還是不掃興的好。」


  徐江南一樂,沒有拒絕,豪飲之後繼續說道:「其實很多人也都知道了,也說過,開國用霸道,治國則是王道,我爹就是霸道開國,但是只適合西夏之起,不適合之治,政見之別,我爹註定難以善終,而且二十年前就算我爹不反,二十年後,三十年後,或許也得反,哪怕他本心不是這樣,可萬一黃袍加身呢?要是功成了,名聲沒了,要是不成,性命沒了,名聲也沒了。相比之下,現在還算好的。」


  寧西居笑道:「你倒是豁達。」


  徐江南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豁達,自古君臣兩相宜的,不多,有些是真的不能兩相宜,有些則是身不由己。誰說朝堂就不是江湖了?不一樣的規矩,另類的江湖而已。我只是喜歡往稍好的方面想一想,不然還能怎麼辦?不過之前不理解李先生的做法,去了金陵以後,陳錚跟我說李先生其實也算半個西夏朝局的人。


  我反正是不信的,就比如在這件事上,倘若李先生真是西夏朝局的人,就不會讓我去衛家劍閣,他把這些道理給我一說,不說也行,就算心裡有些怨氣,我也會聽他的,先生讓我去,無非就是想讓我自己去悟,想讓我自己做選擇。


  當然,先生可能是怕我記性不好,要是他說,可能時間長了以後,就記不住,但自己想到了,肯定就不會忘了。」


  後面話寧西居當作沒聽到,只是評論了一句,「心順則意氣平。他怕你到時候走彎路。」


  徐江南點了點頭,眯著眼說道:「那不一定,道理我知道,但還是氣不順,不然這一會,我不會在這裡,不過李先生的確替我做了挺多的,以前沒有去想,現在不敢想,怕越想欠的越多。」


  寧西居即便活了數千年,這種情況沒遇見過,也沒開解過,只得拍了拍徐江南的肩膀,一邊亭子里走,一邊說道:「任重而道遠。」


  徐江南湊到寧西居旁邊,將原本的冷茶倒掉,換上新茶,咳嗽了數聲,一臉潮紅說道:「先生,要不你教我那一招,就是白骨復生那一招,道就不遠了。」


  寧西居睨了他一眼,然後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搖頭說道:「你不行。」


  徐江南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把自己悶死。


  寧西居繼續說道:「姓蘇的沒說錯,你現在的體質,最多到知命,再往上,凶多吉少。而且凶多吉少都是好聽的,照理來說是十死無生。揠苗助長知道吧,你現在就是那個苗。」


  徐江南悶聲說道:「要是那人悟了長生,我過去豈不是送死?」


  寧西居搖了搖頭,「有造化之力的上三境有那麼好悟的嗎?從大秦到如今多少年了?出了幾個輪迴,出了幾個長生,至於能窺人生死,探人陰陽的太虛一脈,三者加起來也不到十位。


  倘若他真能悟到其中之一。」


  徐江南急切說道:「如何?」


  寧西居不緊不慢喝了口茶,然後抬頭,像是事不關己一般說道:「只能算你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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