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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俠士有志,也敢傲王侯

  徐江南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天光大亮的時候翻了個身子,覺得耀眼的厲害,這才起了身,揉了揉眼,又甩了甩腦袋,原本迷糊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一夜的瓮盡杯乾不知道喝了多少,背著劍匣往下面走的時候,瞧到那兩位守閣老人依舊下著棋,看了一小會,一子未落,又瞧著棋盤滿滿當當的樣子,估摸著是一把都沒下完,果然是打發時間的上好良藥。


  徐江南微微一笑,又是往書架旁過去,看了眼有些狼藉的場面,皺了皺眉,將散亂的酒罈扶好,落在地上的典籍他不知道原本的擺放位置,也就隨意找個空擋放好,至於早之前看的那本凌劍錄,卻是不知所蹤,他也想不起來昨夜擱在何處,也沒心思再看,用劍匣抵著身子,雙手抱著頭看著房梁,發著呆,演繹著一次潑天的浪費,別人想進還不能進,他倒好,原本也是心心戀想著劍閣,到了之後,反倒是沒了興趣,像個遊手好閒的人兒一樣。


  雙眼散漫的發了半天呆,有點像接受不了的自暴自棄,那邊兩位守閣人官至中場,下的愈發緩慢,大半柱香之後才落一子,估計又是鏖戰,直到衛月送了飯食,徐江南這才回過神,吃了東西,不過期間一直沒有說話,衛月喋喋不休的說了些許昨天佳節時分衛城發生的一些有趣見聞,徐江南興緻不高,時不時笑一下應付過去,而衛月顯然也能察覺到,然後聲音便小了下去,再然後,便也是安靜的看著徐江南吃東西,挑了半天才挑出來要說的事,連一半都沒說到便死於沉默。


  等他吃飯之後,亦然安靜的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柔聲丟下一句,明日我再過來。


  而徐江南則是像一根木頭一樣提著酒,倚靠著牆壁,一隻腳彎曲的坐在角落,仰著頭看著房梁,似乎是上面才是各類典卷經籍的所在之處。


  而守閣人那邊棋局似乎僵住了之後,鄭白宜想著落子,而崔衡天卻是轉頭看了眼漸次垂落的夕陽,窗戶不大,正正巧巧就裝一夕陽。昏黃的光線透了進來,崔衡天莫名說道:「若是這都接受不了,那你還是早點離去,免得丟人現眼。老夫卻也瞧不上你。」


  徐江南微微側過頭,從鼻孔里傳出一聲譏笑,不知道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崔衡天的喝涼水不塞牙縫。


  斟酌了良久的鄭白宜輕輕一笑,磨磨蹭蹭之下,總算是落了一子,繼而也不轉頭的笑道:「老夫曾聽過關於你爹的事,不過算很早之前的時候,算是趣聞吧,也不知是真是假,總覺得有些意思。你要聽么?」


  徐江南默不作聲,也不轉頭,像個木頭人。


  鄭白宜輕輕一笑,姑且是當徐江南應了下來,平靜說道:「這事還是老夫從衛秦這小子嘴裡聽來的,說當年你爹入行伍,在行伍里並不被待見,比你現在的處境可要差多了,在那些大頭兵手上碰壁就算了,還常常受到同僚的打壓擠兌,不過這也是應該的,軍中資歷太淺,驟逢高位,眼紅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對於他能力的懷疑。


  當時西夏有名將軍叫謝安城,聽說用兵也是一絕,同樣也看不起你爹,不過好在章規制度在那裡,倒沒太過分,不過說你爹第一次去參賞軍機要事的時候,去的早,入營早,卻無人給他指明將軍營的所在,更不要說帶路過去,後來瞧見有人披著披風腰間配著劍,自稱愚弟上前問路,若是問到其他人還好,偏偏這人就是謝安城,要論資歷,你爹太淺,要論軍功,在當時你爹也隔了好幾座山。


  謝安城自然也能看出來你爹是誰,當下非但沒有帶著過去,而是在偏將的眼下,說了一副楹聯,著一品衣,鎮涼州郡,狂生無禮,怎能稱愚弟。


  不過呢,倒也是公平,你爹說到底是個書生出生,用楹聯這樣的雅俗物來羞辱不僅說明你爹文不如他,而武自然就不用說。


  可是你爹回的也不錯,似乎是,行千里路,看萬卷書,俠士有志,也敢傲王侯。」說道這裡,鄭白宜轉而看向徐江南,瞧見他雙眸微縮的神情,也是微微一笑,又是說道:「後來謝安城又出了一聯,四方西為三,四季夏為二,小子來西夏,你是為二,還是為三,這個對子老夫也覺得不錯,說徐暄到了西夏也就是個打雜的第二第三,想要一人之下實在諷刺,老夫也不得不說這謝安城有些厲害,不說為將,但說這份機敏才氣,當個文官也是綽綽有餘。


  可你爹的,也不差,老夫給你念念啊,三教儒為先,三才人為後,將軍本儒人,我不居后,亦不居先。哈哈哈……不過呢,老夫還是更加欣賞你爹的,說著不為人先的話,兩年不到就奪了這謝安城的權,哈哈哈……有趣。」


  徐江南聽到這裡又是一笑,不知道是與有榮焉還是覺得此事本就滑稽。


  鄭白宜卻是微笑說道:「別說那會的徐暄是身不由己,說了你也不信,不過這楹聯,不知道你覺得是巧合還是什麼,反正老夫是不信他在那會就能預料到今日,行千里路,看萬卷書,俠士傲王侯,千里路之前聽你說,你走了遍,而萬卷書呢,就是當下,至於俠士傲王侯,這都是后話。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老夫卻能看出來衛家小子同你關係並不淺,不然昨日也不會替你開腔,朋友朋友,只用來喝酒的那是酒肉之交,沒多大用,能替你抗刀子的才算,可這東西不是喊喊就能做的,你小子刀子嘴,豆腐心,對那傻閨女的時候老夫就看出來了,以前老夫也覺得稱兄道弟是互相賣命的交情,這話是對的,但你若要細分的時候,套路里可就多了,就例如,站在你的角度上,你的想法不應該是他願意替你抗刀子,而是你願意替他去擋劍,就比如站在他的角度上,他只考慮你一樣。」


  徐江南默不作聲,只不過眼睛卻是望向鄭白宜。


  鄭白宜不知道何時侍弄過自己的鬍鬚,又是回到如今整潔乾爽的樣子,用手捋了捋,正巧這會崔衡天落了子,鄭白宜聚精會神望著棋盤生怕沒瞧見他落子何處從而使自己落了點滴下風,好在話該說的也已經說了,這回也就喃喃說了句,「那位傻閨女倒是一心放在你身上,你還不是照樣不領情。」


  聲音不輕不重,對面的崔衡天像似沒有聽到,而徐江南聽得分明,愣了大半個時辰后,他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朝著崔衡天微微一拜,然後就要繼續翻找書籍。


  崔衡天,二指夾著白眉,從頭滑到底,睨了一眼徐江南,聲音清淡說道:「小子,別找了,二樓可沒有你要的東西,去四樓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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