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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男不女

  徐江南下山之後,船停泊在湖邊,隨著波浪上下起伏,徐江南一腳踩著船身邊緣處,一手扶在烏篷上,身子往裡探了探,原本熟睡的李顯彰早就不見了蹤影,空蕩蕩的船隻,蓑衣斗笠皆是不見,徐江南有些奇怪,四下一望也瞧不見身影。


  想必人已經離開了,纜繩盤在船頭處,徐江南輕輕一推船身,烏篷船便往湖面中心遊盪過去,徐江南後退幾步,一個助跑,輕輕一躍,落在船頭上,撐篙過湖,今日這趟上山雖然沒有助力,但自身本來就沒想過有人來路見不平,不失望,反而是意料之外得到了西夏中樞的百官消息,還有青城山來了個道行通天的道人,方家來了兩個先前已經見識過了,一個都打不過,又加上一個道行深不見底的老妖怪,想想都是頭痛。


  只是對於這些未知的險情危境,算是初出茅廬的徐江南又有點期待感,可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又可能是從徐暄那裡遺傳下來的性子,越趨於危險,越是一股子興奮,眼裡精神奕奕,尤其是這番之後,知道除了李先生,小煙雨這種出了任何事都會站到他這邊的人,還有人是持著贊成的態度,雖然對比起西夏的那些名流依舊是孤軍作戰,比上之前心境要穩固的多。


  其實徐江南也沒想到這番無源頭的書院之行在後來會讓他之後的修行道路上一往無前,古人云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並不是一時的誑語,有些時候不起眼的東西往往是擾亂全局的所在,修行修心,道行不就追求一個道心穩固,若是緊要關頭反而擔憂起自己的對錯是非,畏手畏腳,境界倒退都是輕的,入了魔障那才是真的毀於一旦,悔之晚矣。


  徐江南撐篙在湖面上,臉上神采飛揚,大有風雨來兮我輩自接的慷慨感。不多時,臨近湖岸,徐江南一聲響亮口哨在湖面上傳盪穿越,只聽樹林里先是一聲長嘶回應,青驄馬揚蹄而來,徐江南伸手往背後一拉,將劍匣取下,又檢查了一遍包袱的鬆弛程度,解決了這個心結之後,心裡也是暢快,仰頭一笑,一手推在劍匣上,春秋劍匣歡快蜂鳴一聲脫手而出直擊湖面,徐江南又猛然撐篙,身形借力一躍,騰空數丈之後,踩在劍匣上,踏浪而行。


  離湖岸還有十數丈的時候,徐江南一腳重踏,踩在劍匣前方位置,春秋劍匣立即翻轉脫水而出,騰空旋轉,水滴四射。


  徐江南接下來幾腳輕踏水面,微弱波紋漣漪蕩漾開來,恍如點水,最後丁點距離的時候,身形驟然拔空,旋轉數周穩穩落在馬背上,正是此時,原本的春秋劍匣也是旋轉著過來,徐江南隨意一握,抓住劍匣,往背後一放,又是行雲流水的一拉韁繩,「駕。」絕塵而去。


  而此時的李顯彰呆在弘碧城一方不起眼的酒樓上,看著呆在聚賢居門前扼腕嘆息的主僕二人,更一萬站在背後,面無表情,李顯彰沒有回頭,對著空氣說道:「一萬,你說那人是男是女?」


  更一萬難得表達了自己的看法,聲音冰冷說道:「不男不女。」


  李顯彰哈哈大笑,搖搖頭,將先前徐江南留在船上的酒壺擱在桌子上,「記得找個機會將這酒壺留下。」說完之後轉身下樓,留著更一萬在房間內,跨出門外的時候,頓了下,亦沒有回頭輕聲說道:「小心點。」


  更一萬微乎其微的點了點頭,不過每次更一萬都要動手的時候,李顯彰都會這麼習以為常的說上一句小心點,其實李顯彰也知道作用並不大,但對於這個唯一能敞開心扉聽他說話的人,真的是打心眼裡很珍惜。


  站在聚賢居門口望著關門大吉的招牌,方雲也是一臉無奈,好不容易打聽到這麼一家酒樓,可惜不逢時,聽周邊人說,也就今日不知道為何沒有迎客。


  吳青瞧見主子神色,搔首弄姿近身上前說道:「公子,要不要我去將門敲開。」


  方雲上下打量了下吳青,像是初見一般,訝異說道:「沒看出來啊,吳大家還擅長這個?怕是在金陵沒少做這事吧,看著挺熟練啊。」


  吳青西施捧心一般,一臉怨由說道:「哪有誒,要不是為了公子,奴才不做這種仗勢欺人的事。在金陵可都是潔身自好,生怕給方家抹了黑,結了仇家。」


  方雲一副連個字眼都不信的樣子,輕哼一聲說道:「這種事以前你做也就做了,本公子不計較,也不會同我爹去說這事,你放心,不過如今我爹吩咐下來讓我跟著你,取那人性命的事你自己做主,該怎麼來就怎麼來,我也不會插手,但是這樣毀方家名聲的事,你要做便做,我也攔不住,回去后,我也不會說,但你自己掂量掂量,反正本公子是丟不起這個人。」


  一番不輕不重的話語下來,吳青臉色驟變,低下頭咬著唇,惶恐不敢多言。


  方雲側頭瞥了吳青一眼,牽馬往其他地方走去。


  吳青落後幾步,先前也是知道自己公子心情並不好,尤其再這一番看似平淡的話語,吳青心思細如針線,總感覺有些若有若無到不起眼的威脅成分,當然這些不起眼的東西還是方雲只是公子的時候,等以後改了稱呼要喊家主的那會,可能就不好過了。這也是吳青心裡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卑微道理而已,方軒讓方雲跟過來的心思方府上下都心知肚明,吳青自知自己這種性子不討喜,在府里上下也沒人願意搭理他,尤其是在方雲這種以正為心的公子面前,可能念著那幾年的功夫,方雲同他說話的時候雖然偶爾直言直語,但他能聽出不討厭,也不會刻意接近的意思,這其實也是方軒讓他帶公子來的原因,本就是孤家寡人一個,用起來放心是一個,另外一個則是讓吳青心安,一趟西蜀道走下來,不說近水樓台成為方雲的心腹,只要安守本分,方府終會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吳青心念感激,這次西蜀道方軒明面上是讓他做主,其實他哪裡敢扯著虎皮發號施令,這不是讓他賠上後半輩子的安穩餘生嘛,所以吳青也聰明,不會因小失大,看的遠,只要聽著方雲的,即使回去被方軒一頓訓斥,就憑這位公子的心性,定然也不會坐視不理,用一份人情,換另一份人情,看著是虧,不過幾年後,擺明了就是賺。


  吳青唯唯諾諾跟上前去,一臉懊惱神色,顯然是有些後悔自己先前的自作主張。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走了一陣,沉默不語,吳青也不敢再妄自猜測,捏著衣角亦步亦趨,方雲四下看著小貨小攤,各類掛著旗幟招牌的商鋪,雖然五花八門,但沒見到心怡到眼前一亮的東西,這些熱鬧比起皇城金陵反而還要顯得有些蕭條,方雲越逛,越是覺得百無聊賴,先是輕聲喊了句吳青,眼瞧著沒人回應,四周全是吆喝聲叫賣聲繁雜在了一起,又扯著嗓子朝著背後喊了句,「吳青。」


  吳青聽到方雲喊聲,表情一喜,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邁著小碎步上前,正要開腔的時候,莫名感受到一道寒意,餘光一瞥,瞧見一道銀光閃過,吳青當機立斷,腳步蹁躚上前,喚了句公子小心,二指並立當空一夾。


  方雲聽言正巧轉頭,一根細如髮絲的銀針印在眸子里,眼裡當下一寒,順著銀針往上一看,正巧見到一個背影隱匿到了房檐內側,方雲朝著吳青一看,各自點了點頭,沒有大張旗鼓,不聲張,一左一右的分追圍堵。


  更一萬原本在走鏢的時候做的就是開路偵查,這種活沒個逃命的手段也活不到如今,雖然道行不高,但是一起一躍身形極快,方雲吳青二人在背後窮追不捨,先前在城裡熱鬧的地段,不好張揚,如今瞧著人煙稀少,漸次遠離熱鬧區域之後。


  方雲一手握著劍置放在前身,看著遠處漸遠的黑影,皺了下眉頭,一個長跨,在地上留下一個鮮明的腳印之後,順勢一起,再一腳蹬在兩旁的樹榦上,又是幾個長躍之下,攀上樹冠,望著下面左拐右拐的黑影,心裡微寒,竟敢暗地裡對本公子使陰招,無論哪裡的宵小,都得趴下,正巧今日無聊,本公子就陪你玩玩,想通此處,方雲一抹冷笑上臉,陡然提速。


  吳青從右側包抄,見到黑影在林間穿梭,臉上寒意滲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陰人,這不是赤裸裸想打他的臉么,尤其是動手的目標還是他後半輩子的活菩薩,聲音尖銳喊道:「大膽賊子,行兇作惡后還敢潛逃?」


  更一萬蒙著臉,聽到吳青的聲音,很是難得的憋出兩個字,「傻子。」


  吳青臉色鐵青,氣的手臂亂顫,本想著就此想向方雲表明出自己正義的一面,沒想到被黑衣人搶了戲,還這番嘲諷了一般,眼眸沉下如蛇蠍,四周寒意突然上揚,吳青難得正經起來,吐氣如霜說道:「小崽子,是你自己找死,下了黃泉之後,休要怪你爺爺心狠手辣。」說完之後,手掌如刀劍,應聲斬下。


  寒氣如刃,披荊斬棘飛向更一萬的必經路線,更一萬心裡一涼,要他暗箭傷人什麼還好說,若是面對面,他知道自己不擅長,可能一招不到就會落敗。藍色劍氣電光火石之間立到,更一萬隻覺自己像被泡在冰潭之中,急中生智,身子向後一仰,以一個極為詭異的姿勢躲過劍氣,更是藉機掀起大片黃塵,藉以干擾視線。


  方雲吳青二人略微蹙眉,幾道銀光從黃塵中穿射出來,直擊二人面門,方雲微微側頭,手腕一轉,置在前身的劍鞘密不透風的跟著旋轉起來,叮叮叮,一發不漏的全叮在劍鞘上。


  而吳青見一擊不中就罷了,黑影還敢還手,臉色鐵寒,就連襲擊過來的銀針也是不避,只見銀針穿透落葉過來,莫名其妙卻是近不了身,在離身子還有一丈左右的距離上驟然頓下,上面像是伏了層薄冰,徑直墜了下去。


  等到二人趕到先前更一萬所在的位置上,恰巧黃塵散去,更一萬卻不見了蹤影,方雲從樹冠上一躍而下,環望四周,沒瞧見什麼蛛絲馬跡,不過一會眼睛一亮,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酒壺,甩了甩上面的塵土,看了一眼,往後一拋,丟給晚了一步的吳青,輕聲說道:「這個酒壺上次見過,徐家那人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當爹的不是個好東西,這當兒子的濫殺無辜不說,還是個鬼祟暗算的小賊子。」說完之後問道:「吳青,這是哪?」


  本來還在咬牙切齒頓腳恨不得將先前黑衣人扒皮抽筋挫骨揚灰的吳青聞言之後也是看了眼四周,輕輕搖了搖頭。


  方雲看了眼似乎像條道路的小徑,眯著眼,用劍指著掩藏在綠色內的小徑盡頭,平淡說道:「走吧,都到了此處了,上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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