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生亦時難別亦難
「父皇可別忘了,皇后的背後還有寧家,太子背後還有大將軍,此事處理不好,只會令兒臣與乾陵雪上加霜。」
只是把太子打入天牢有什麼用,一日不把他扳倒,他與乾陵就永無安寧之日可言。
這麼多年的虧欠,不是懲處太子就能彌補的。乾陵傷勢不恢復,他就絕不會原諒太子,呵呵,說起來瘟毒的事情還沒算!
這麼多年了,皇帝每夜午夜夢回,淑妃溫婉的笑容恍恍惚惚的出現在夢裡,似乎她還在,並沒有走。
「母妃的死,兒臣此生無法忘記,父皇,寧家與將軍狼狽為奸,再如此放任不管,這天下怕是要大亂了。」
睿王重重的嘆了口氣,司馬王朝就要變天了。大將軍功高蓋主,支持太子,不過是想攝政。
怕是太子與大將軍合作,以為他只是想地位永固,試問一個人的野心,怎會如此容易就被滿足。
自己可以得到天下,有什麼理由會讓給其他人。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果可以,睿王真想賠上這個江上,看皇后和太子下場如何。
是夜,冬天的夜晚沒有星星,有的只是沒有盡頭的孤寒。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林奇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句詩詞,她在四個人里最小,林雨排第三,比其他兩位還要疼愛她。
他們身世可憐,幾個人惺惺相惜,每次有什麼任務,如果不是非要林奇親自上陣,林雨都會替她擋下來。
可如今啊,他再不能保護這個迷迷糊糊的四妹。她再聽不到他驚慌失措的對不起,沒想到離別這天來的這麼快。
「丫頭,在想什麼呢。」林海站在林奇身後看了她許久,她卻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萬一有刺客該怎麼辦。
林奇回過頭,看林海站在自己身後,轉頭的剎那,還以為林雨並沒有死,他還在。
今日寧雪飛回寧府的時候,沒讓林奇跟上,讓她在這裡靜靜心。
寧雪飛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倒不如交給林海,他們兩個是生死搭檔,聊聊興許就看開了。
「我們都知道,分別那天總會來的,可是我們誰都沒想到,分別這天來的這麼快,連一句再見都沒機會說出口。」
林奇身為女子,縱然作為暗衛,也有女子的情緒。多愁善感,乃女子天性。開心的時候放肆的笑,一陷入傷心之中就無法自拔。
「自古名將如紅顏,不叫人間見白頭。為了保護主子而死,是我們暗衛要履行的職責。終有一天,我們也會和雨一樣。」
林海是四個人里最大的,他不苟言笑,說出這麼一句話著實有些令林奇吃驚,他還有如此性情。
「海,他怎麼走的那麼快,他說過等王爺成婚那天,我們一起為他們置辦一樣特殊的禮物。」
暗衛對生離死別看開點,在他們幾個人之間卻是道過不去的坎。暗衛之間,除了對主子的赤誠,本不應該再有其他感情。
「別想那麼多,快回去睡吧。等明天成回來,我們就去琉王府,把雨接回來。」
解不開,再糾結都沒有用處。倒不如讓自己放鬆放鬆,不必苦苦逼自己。
此時的寧府,寧傅嚴知道皇后被禁足,太子被壓入天藍后,幾乎是從座椅上跳起來,嚇壞了柳夫人和前來通報的侍衛。
「什麼!皇后怎麼會被禁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帝很了解皇後背后的勢力有多麼強硬,多年來不曾做出傷害皇后的事情來,做事處處小心,就怕惹惱了皇后。
皇後到底做了什麼事,讓皇帝大怒,居然令她禁足。
「回丞相,聽說是太子派人追殺乾陵公主,在皇城外重傷公主,睿王告到了陛下那裡。太子對此事抵死不認,這才惹怒了陛下。」
太子就是太不知輕重,乾陵公主地位不一般,他居然派人追殺乾陵公主,等於把自己往風口浪尖上推。
除開乾陵公主有自己的軍隊,她還有一個哥哥睿王,皇帝寵愛乾陵公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乾陵公主有個好歹,皇帝定會追查到底。
「糊塗,真是愚不可及!乾陵公主是什麼人,以太子一己之力,居然貿然行事,把他打入天牢他就該謝陛下不殺之恩。」
皇后是寧傅嚴的妹妹,寧傅嚴最滿意的,就是皇后沒什麼頭腦,容易控制。可沒頭腦的人,都蠢得很。
太子身上多少有她的影子,做事不會未雨綢繆就罷,追殺乾陵此等大事,不論怎麼說都該做個周密的計劃才是!
「老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陛下不讓任何人見皇后,我們此時進宮,不知陛下會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他們此時去見皇后,等於默認自己與這件事有脫不開的關係。一個不小心惹惱了皇帝,那可是殺頭大罪。
皇帝是有大將軍和寧柳兩家牽制,可再怎麼說他都是皇帝,坐在龍椅上呼風喚雨的男人。
右相這些年與太子一派水火不容,特別是與寧傅嚴之間,左右丞相之間可謂是摩擦不斷。
皇帝一下定決心要除去太子一派的勢力,風險雖大,還可能會有很多的後續事情很難解決。
可只要他想,要殺什麼人還不是抬抬手,一番聖旨甚至一句話之間的事。
「皇后越來越不懂事,就讓她在鳳鸞宮冷靜幾天。至於太子,等大將軍回來再說。」
在這個階段上,所有人皆是憂心忡忡,睿王徹夜未眠照顧乾陵,寧傅嚴夫婦為了太子一事一夜沒有睡好。
寧雪飛卻靠在寢房內的貴妃塌上,吃著糕點,慵懶的眯著眼睛。
杜秋獨自一人整理房間,夕顏今日中午,突然向寧雪飛請辭,說要離開幾日,寧雪飛沒多想,應允了。
夕顏這一走,杜秋就覺得做什麼事都無趣,沒人陪自己說話真是難受。
很不幸運,自己跟了個不愛說話,只喜歡看書的主子。
寧雪飛一捧起書,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人能打擾她,就連風都輕了下來。
吃飽了,寧雪飛起身整理好寢衣,正要上榻睡覺,腦袋卻突然一疼,恍惚間聽見紅樓的聲音。
「主人……」
「紅樓,是你嗎?前段時間發生什麼事了?為何我進不去你的空間?」寧雪飛問出一連串的問題,紅樓卻沒了聲息。
方才的一聲輕喚,俶爾遠逝,彷彿只不過是寧雪飛的幻覺。寧雪飛站起來晃了晃,而後又自言自語,把杜秋嚇得一愣一愣的。
「小姐,你在問誰呢,這房間里只有我們二人啊。」
寧雪飛房內除了書多,再沒有其他的奢侈裝飾,不大的寢房被裝飾的具有濃厚的書香氣息。
一眼望去,便可把房內的景象盡收眼底。這時已是深夜,寧雪飛咋咋呼呼的,瘮人得很。
寧雪飛扶著桌子坐下,空蕩蕩的房間讓她的心有些發慌。那確實是紅樓的聲音,她沒有聽錯。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是受傷了嗎?「我沒事,就是想起書里有這麼一句話,不自覺念了出來。」
寧雪飛拂開杜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掃了兩眼房內,意料之中什麼也沒有,不禁有些失望。
「最近小姐操勞過度,想必很累了,快睡下吧。明日小姐一早不是要去睿王府嘛,可得把精神養好。」
看寧雪飛這段時間如此操勞,從早到晚總有做不完的事,不知哪來那麼多事可做。
杜秋真怕她哪天累壞了自己,得了病可如何是好。
今年天氣真是奇怪,春天將至時,冰雪初融,天本該暖和起來。
前幾日氣溫已有所回升,這幾日不知何因,氣溫驟降開始冷起來,離開暖爐就覺得冷。
「今夜我覺得總有些冷,杜秋,不如今夜你陪我睡吧,我自己一人睡不著。」
最近越發沒有安全感,睡到深夜時時常會做噩夢,驚醒后怎麼都睡不著,總覺得有人會來害自己。
近幾日寧雪飛心神不寧,本在看著書卻發獃起來,狀態從未這麼差,杜秋和夕顏心裡擔心的很。
想問她怎麼了,卻不敢開口,怕戳中她的心事。
「嗯,有杜秋在,小姐就不會覺得冷,杜秋會捂著小姐的手,那樣就不會覺得冷。」
次日天微亮,杜秋睡得很沉,寧雪飛徹夜未眠。睜著眼睛就這麼看著天空破曉,燭台上的燭火已滅。
天灰濛濛亮起,房內依舊昏暗。寧雪雪飛渾身發冷,挪近杜秋想讓自己暖和些。
可任她怎麼貼緊杜秋,都無法驅散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寒冷。
在被窩裡翻來覆去,一點睡意也無。寧雪飛乾脆起身梳洗,未把杜秋叫醒,留下一張紙條就出了寧府。
冬末的清晨到處是灰濛濛的一片,街上還未化去的雪掛在樹梢上,撲在街道上,顯得那麼蒼白。
雪過度的蒼白,卻成了冬日裡唯一的點綴。讓看起來無邊無際的陰沉不至於一點色彩也無。
誰說空白沒有色彩,五彩繽紛的色彩之中,蒼白同樣是其中一種顏色,只是不受世人喜愛。
於是它被塗上了悲傷的色彩,只有在喪禮上,才用它作為裝飾,點綴空蕩的靈堂。
寧雪飛雙手緊緊拽著,希望這樣能夠讓手暖和些,奈何禁不住冷風吹襲,猶如墜入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