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老同學
我隻是一不留神說出了她的姓,就被她敏銳的察覺到了。
閔柔的臉很精致,即使在這裏昏暗的燈光之下也能看出她皮膚的白皙細膩,眉眼之間隱隱有一股英氣,長發撒亂的披在肩上,顯得異常頹廢。
“您以前來過這裏,而恰好我的記性還不錯,所以記得您。”
“哦?是嗎?我喝多了,不記得了,給我拿酒……”閔柔又趴在桌子上,嘴裏開始含混不清的嘟噥起來。
趙剛的鬼魂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想伸手去撫摸閔柔的頭發,但是他的手卻從她的身體中穿過。
“幫幫她好麽?求你了。”趙剛懇求的眼神讓我的心軟下來,一個死去五年的人卻還執著的守在未婚妻的身邊,就憑這一點,就值得我幫他。
我向他點了點頭,走上去攙起了甚至有些不清醒的閔柔。走到吧台,丁佳雯卻不知道又跑到哪裏去了,隻好跟蘇婉打了個招呼,架著閔柔就往外走。
“泉兒哥,幹嘛去啊?”
“送個客人回家,回頭跟神婆說一聲。”
我匆匆的回答了蘇婉,帶著閔柔離開酒吧來到了路邊等出租。
“閔小姐,你家住哪啊?”
雖然是在問閔柔,但是我的眼睛卻是在看趙剛。
“中環,南京路,盛景小區,六棟四單元二零五室。”趙剛非常熟悉的說出了閔柔的地址。
我抬手攔下一臉出租車,把閔柔塞進出租車後直接來到了她的家。
但是就在我攙著閔柔上樓的時候,趙剛卻停住了腳步。
“你送她上去吧,我進不去了。”
“為什麽?這裏有什麽法器之類的東西嗎?”
趙剛搖了搖頭,有些茫然的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每次我走到這裏的時候,就再也沒法前進半步,好像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阻擋著我。”
我這能看見鬼,但是這些東西我卻是一竅不通。
於是我攙著閔柔上了樓,在她的包裏找到了鑰匙,打開了她的家門。
進門後我才發現,這個房間似乎隻住了她一個人,地上到處都是舊報紙,茶幾上擺著幾個空酒瓶,旁邊的一個泡麵碗裏還剩著半碗不知道泡了多久的泡麵。
我皺了皺鼻子,說實話我的狗窩都比這裏搶了不知道多少倍。
“閔小姐,你休息吧,我走了。”我把她扶到沙發上躺好,找了一條毛毯蓋在她的身上,轉身就要離開。
“趙剛,你別走,我舍不得你——”
我的手被閔柔從身後緊緊抓住,她開始嚶嚶抽泣起來。
我回過頭,剛要解釋我不是趙剛,卻看到她已經閉上了眼睛,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我不是白虎精轉世,我沒有害人——趙剛,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閔柔顛三倒四的說著囈語,一會兒說是自己害了趙剛,一會說跟自己沒關係。
我抽了抽手,但卻沒有抽出來,仍舊死死的攥在閔柔的手裏。
看來隻有等她睡著了再說了。我索性就在地板上坐了下來,背靠著沙發一隻手拿起了茶幾上的一份報紙。
這是一份2011年的舊報紙,上麵的頭條是中東某國家的內戰報道,照片上幾個手持自動步槍的人正半蹲著射擊,我可以清晰的看到彈殼跳出彈倉後在空中飛舞。
我是攝影師,單從專業角度來說,這張照片可以成為經典攝像。
大標題的下麵,十幾個清晰的小字:戰地記者:閔柔(攝)。
閔柔竟然是戰地記者?而且還孤身前往槍林彈雨的前線?
我不禁對眼前的這個女人刮目相看。很多人都覺得戰爭是一件很酷的事,那是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身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所以我們沒有經曆過戰爭。
戰爭很殘酷,許多人在戰爭中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而戰地記者無疑是飛舞在硝煙中的白鴿,他們戰地真實發生的一切告訴給全世界的人,但是卻隨時都可能失去寶貴的生命。
我又拿起了一份報紙,這份報紙是一年前的報紙,頭條刊登的是另一個國家的內亂戰爭,我同樣在報道上發現了閔柔的名字。
接連看了好幾份,都在上麵的國際板塊找到了閔柔的照片和文章。
我暗暗咋舌,如果換做是我,我是絕對不會那麽玩命的。偶爾一兩次冒險可以被稱為勇敢,但是每次都冒險那就是花式作死了。
突然想起趙剛的鬼魂所說的,那就是趙剛死於五年前。而這些報道最早的正好是趙剛死去的那一年。
也就是說,趙剛死後,閔柔就頻頻穿梭在世界各地的戰場之上,而且總是出現在最前線。
我的心突然震撼了一下,不由對這個滿臉淚痕的女人肅然起敬。
因為她這是真的在作死!可能是因為失去愛人的打擊太大,讓她不得不照這樣一個激烈的方式來宣泄。但是作為一個理性的人,就應該會想到隨時可能在戰場上丟命。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不停的奔波在各國之間,隻能說她的潛意識裏,對死是毫不畏懼的。
我一張一張的看著報紙,不知不覺之間睡著了……
“喂——醒醒!”
腿上傳來強烈的痛感把我從睡夢中驚醒。
睜開眼就看到閔柔正一隻手叉腰,另一隻手拿著一隻高跟鞋站在我的麵前,我腿上的疼痛多半是來自這隻高跟鞋。
我呲牙咧嘴的揉了揉大腿,“你打我幹嘛?”
“打你?你應該慶幸這裏是中國,這要是在中東碰到我,我手裏拿的就不一定是高跟鞋了!”說著衝我瞪了瞪眼睛,“你是怎麽進到我家裏來的?來幹什麽?快說!”
“大姐!不是我想來的好麽?你昨晚喝多了,我送你回來之後你拉著我不讓我走,我陪了你一夜你不感謝就算了,怎麽還用鞋子打我?”
閔柔皺著眉頭想了想,趕忙把高跟鞋扔到了地上,走過來攙我,嘴裏還一迭聲的道歉,“不好意思,我昨晚喝多了,實在是麻煩你了。”
我站起來揉了揉酸疼的腰背,無奈地說道:“沒關係,既然你醒酒了我也該回去了。”
可閔柔卻突然不說話了,緊緊的盯著我看起來。
“你是泉子?”她突然興奮的叫起來。
泉子是我上大學時的外號,所以隻要叫得上我這個稱呼的,基本都是我的大學同學。
“你是——”我迅速的在腦海裏翻找著記憶中的麵孔。
“我是閔小強啊!打不死的小強!”
我猛然一驚,“你是小強?廣播係的那個大才女?可是你怎麽——?”我指著她現在的樣子疑惑不解。
因為小強這個名號想當初在我們學校可是赫赫有名,最開始的時候我聽到這個名號還以為是個男生,但是在一次辯論會上我們成了對手,我才知道了這個在學校赫赫有名的‘小強’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生。
據說她的父親非常喜歡男孩子,所以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經取好了名字,出生後索性就不改了,但也把她當成男孩子來養。
她那時留著精短的頭發,穿著牛仔上衣,運動鞋,身材也很瘦小,和現在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當年她之所以有這個綽號是因為她四年間在兩場意外中幸存,一場是車禍。她乘坐的大客車翻落橋下,全車23人除了她無一幸存。
第二次是火災,當時一家網吧著火,她正在那家網吧上網,網吧裏上網的十幾個人全被燒死,她當時從三層樓的網吧跳下,出了一些擦傷之外幾乎毫發無損。
所以她就得了這麽一個雅號。她也自嘲說自己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就連閻王爺不喜歡自己。
畢業後離我開了我上大學的那座城市,這幾年也沒有怎麽和同學們聯係,自然也就慢慢的失去了他們的消息。
但沒想到我們兩個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是在是巧合的很。
她拉著我坐到了沙發上,看著亂七八糟的屋子尷尬的笑笑,“我這幾年老往國外跑,不怎麽在這住,所以亂了一些。”
“你這哪裏是亂啊,簡直就是豬窩了。不如我倆出去吃飯怎麽樣?順便給我講講你這幾年做戰地記者的經曆。”
說到這她的神色有些暗淡下來,聲音也低了好多,“我還沒洗臉呢,要不你等我一會兒?”
“行!”我爽快的答應。看著她小跑著進衛生間洗漱。
我拿出手機,看著上麵竟然有幾十個未接電話,都是丁佳雯打來的。
見我沒接電話,又給我發了好幾條微信:
你去哪了?給我回電話!
快回電話,有急事!
死哪去了!快滾回來!
……
“女朋友給你發的信息?”這時閔柔已經洗漱完走到我身後,看著我的手機。
“不是,是我的老板。”
“你堂堂一個新聞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怎麽去酒吧當起了侍應生?這也太屈才了吧?”
“呃……這個,因為年薪比較高啊!”
閔柔撇了撇嘴,“切,酒吧的服務生工資能高到哪去?”
“年薪百萬呢!”我見她不相信,順嘴就說了實話。
“拉倒吧你,我的年薪才三十多萬,而且還要出生入死,你這麽輕鬆就能超過我?”
我剛要解釋,手機就響了。
“你死哪去了?再不回來扣你工資!海外休假給你取消了!”剛接通電話,丁佳雯的吼聲就從清晰的從手機中傳出。
閔柔瞪大了眼睛,“你們老板還招人麽?我跳槽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