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錦十三段
黑塔辦事處一貫家大業大，白養李余伍池他們這幾個閑人完全不在話下。
但它又沒有那麼貼心暖人，給了伍池一眾少年們每月一筆生活費用，尷尬的是這筆錢用起來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充足。
未來的三個月，七個少年就要在別墅里吃住，說到住，別墅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別墅內的設施條件很好，在這方面黑塔辦事處完全沒有偷工減料的意思，給少年們安排的是設施齊全，配備完善。
但是說到吃，眾少年們卻有點不好意思，如果頓頓出去吃，憑著分到每個人手裡的生活費，半個月出不去就會一乾二淨，可要是不出去吃，眾人左看右看的發現，七個人里會做飯的竟然就李餘一個，就連生活一向清苦的陳鋒平時也是用素食快餐解決問題。
於是眾望所歸的，廚房掌勺的任務便義不容辭的落在了李余身上。
特別是在嘗過了李余做的飯菜之後，伍池心滿意足的拍拍肚子一臉自己有多英明神武的看向眾人，非但沒引起眾怒，還獲得了幾枚讚賞的眼神。
因為，最後拍板任命李余為廚師長的——就是他。
……
……
別墅後院，一少年在翠綠青草間漫步騰飛，步伐紮實，身影頗為矯健。
幾個大步跨越，少年就已經越過了後院大半的距離，少年本應向前繼續保持沖勢，卻見他身形極為突兀的突然止住，如同被突然試了定身咒一般釘在原地，然後只見少年收膝提胯，腳尖點地，一條腿便順著大步跨越的姿勢邁了出去。
重心慢慢的向前偏移，就在那條腿的腳尖就要點地的剎那，少年身影再次停住，身形便穩穩地停在原地，不偏不倒。
昨夜下了場小雨，澆灌的青草時刻散發著屬於初夏的清新，草坪間不知何時開了幾朵野花，如同暗無天日的長夜之中點綴上幾點星辰。
少年身穿著一身白色練功服，材質上等，看上去如同白色錦緞，隨著少年的舞動跳躍，頗為飄逸。
準時的十分鐘，少年收腿換了另外一個動作，依舊靜止挺立在草坪之上。
若不是在這動作停止的實在是太過突兀，保持的姿勢看上去也實在彆扭，別說少年還真的有些許瀟洒的意味。
不過隨後，少年身上擁擠出大量汗水將這份瀟洒給洗刷的一乾二淨，只剩下一個汗水浸濕全身的少年，看上去只剩下狼狽。
李余這時候可沒有心思管自己是否瀟洒，他咬著牙繃緊了身子，掩蓋在白色練功服下他的每塊肌肉都在肉眼可見的微微顫抖，臉色在汗水止不住的流淌中也逐漸變得煞白，只有他保持的動作，從始至終，紋絲不動。
安逸之中的時間過的總是飛快，轉眼間，距離李余住進別墅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一個月里，李余還是很負責任的挑起了眾人伙食的大旗，憑著每人自動上交出來的伙食費，每餐還算豐盛，隔三差五還能開葷吃肉，都不是從富貴人家走出來的眾人很是滿意。
至於他自己，每天五點半起床，六點就出現在了草坪上，雷打不動一絲不苟的重複著上面類似體操的東西。
說是體操，是因為只有那些健美的體操才有這樣那樣抬腿收膝的動作，但從審美角度來評價這套動作，卻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明明應該流暢起來的姿勢變換硬生生的給人戛然而止不暢快的感覺。
某天，伍池偶爾看到李余在草坪上擺弄姿勢，破天荒耐心的瞧了半天，本以為是什麼高深武學，但最終那張原本放蕩不羈的臉孔卻皺成了麻花，一臉有苦說不出的憋屈表情，最終彷彿不吐不快的說了句：
「這也太難看了吧？」
伍池雖然浪蕩，但從不說假話，由此可想而知這套動作有多麼的生澀，堅硬。
咬著牙，李余慢慢調整呼吸，心中默數著數字，生怕自己哪口氣喘的大了，壞了這一直維持的姿勢，等數到六百他並不停頓，立刻換下一個姿勢，然後繼續咬牙，數數，汗水沒半點節省的從體內流淌而出，直到重複上述過程十三次，他才如同完成一項宏偉巨業，猛地松下心神，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
拍打著渾身酸楚肌肉，李余呲牙咧嘴的露出疼痛的表情，說起來自己接觸這動作也有些年頭了，自從那個救了他一命的男人教了他這套動作，他就沒鬆懈的一直練著。
可過了這麼多年，要是放在一個月以前他只開了六個靈竅，胸口傷勢沒有好轉的時候，這套動作他一口氣是絕對完不成的，就是現在，一整套下來他也表現的很是吃力。
最明顯的反饋是他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向他宣告著吃不消。
只是與經受的痛苦不相符的是，這套叫做道錦十三段的東西不是什麼神功，練了就能啟靈，然後武道境界唰唰飛速提升，相反的除了保持身體健康外，這玩意好像沒任何效用，就像當初那個男人告訴他的，這動作有強身健體的功效。
再其他的？
沒了。
而這生活在別墅的一個月，黑塔也好像真的徹底將他們放養了，除了按時打過來的生活費，就沒半點消息給他們，只有小寒隔三差五的過來看看他們，可問到他們這些人應該幹些什麼的時候，他又打著哈哈的轉移話題了。
於是，就造成了他們如今普遍的現狀，百無聊賴，混吃等死。
有半數的人會一直昏睡到中午，然後才起床，然後再在每人卧室一台的電子控制屏上花上大半天的時間，累了就繼續睡覺，像是一個完整的循環。
也是外面世界大多數普通的少年人干過甚至一直在乾的事兒，只是被他們帶進了這裡。
至於每天能夠按時起床的只有兩個人，另一個——是陳鋒。
可就連性情耿直品質堅韌的陳鋒內心也開始有些不安了，說是三個月之後黑塔開啟就讓他們進入，這樣的一個月過上三遍，他們真的能進入么？
「咱們這三個月真的什麼都不用幹麼？」
陳鋒來到李余身邊，擔憂的問道，不讓與家裡聯繫，還什麼也不讓他們干，十多年一直走的腳踏實地的他碰上這事兒很不適應。
「我也不知道啊。」
李餘一攤手表示無奈，一個月時間，只有他們早上起來到這草坪來，讓他們彼此變得熟悉了起來，更何況先前黑塔辦事處在神秘女人那兒，是李余幫了他，重情重義的陳鋒一直很感激。
「那咱們真的因為根骨不行，就沒法啟靈了？」
進入黑塔只有啟靈才可，也只有啟靈境界的天啟者才能盡取其利，而他們這些沒有啟靈的普通人就是進了黑塔又有什麼作用呢？
「我家裡的先輩曾經出現過一名聚神境界的天啟者，可作為他的後代，我竟然連啟靈都沒有辦法成功。」
陳鋒語氣低沉，沮喪的說道，武道應該是傳承的榮耀。
李余沉默了一會，想了想對他說道：
「其實，影響我們啟靈的……並不是根骨。」
陳鋒聞言頓時一愣。
「根骨……只是一種叫法，真正決定是否能啟靈進入武道一途的其實是人體內的一小段基因片段，幾千年前他有個名字叫做——基因鎖鏈。」
「那是數千年前在人體內被發現的，首次發現他的人，就是史上的第一位天啟者——王風。」
「不過這段新的基因片段天生是關閉的，而能夠開啟基因鎖鏈，也就是所謂的能夠啟靈，每個人體內的基因鎖鏈都是大同小異，從理論上說，每個這樣的基因鎖鏈都有開啟的可能。」
「真的？」
陳鋒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可又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近一個月的接觸他知道，李余跟他們這些人其實是不同的，他腦子裡好像裝著無數他們從前從來不知道的東西，就像這個基因鎖鏈，他連這個名字都沒聽過，更別說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這麼說其實所有人都有機會啟靈？」
「對。」
「可不是說過了十六歲再想啟靈就變得極為困難么？」
「這只是相對的說法，在歷史上是有記載的。」
李余頓了頓，舉例說道：
「像第一位天啟者王風，就是二十七歲的時候才開啟的基因鎖鏈。」
「還有穆離，是在三十六歲。」
「離咱們近的也有，那人你也認識，就是小寒，十八歲的時候他才真正啟靈。」
「當然說的這些都是憑著自己開啟的基因鎖鏈，喝了基因藥劑的不算……」
「所以……」李餘一臉鼓勵的看向陳鋒，語重心長的道：
「咱們還有機會啊！」
堅持著不放棄，就是李余想要說的。
這話說給陳鋒，莫不如是說給他自己。
只是當這話說出口的時候，李余心裡卻升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這種類似的情感他彷彿曾經有過。
就像是埋藏在心裡的某段時間，被輕輕的掀開了其中一角，然後厚厚的灰塵輕飄飄的灑落在他的心間。
有種刻骨的難忘。
卻又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