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不祥預感
儘管人身在季沐青的別院里，但高冉也仍舊沒閑著。
她仍舊還是能定期收到分別來自天閣和葉玒兩方的情報，而季沐青似乎也有意縱容她的這些小動作，便只派了阿木這唯一一個會武的屬下留下負責看著高冉、並在必要時出手保護她。而府里其餘的下人則都是普通人，只負責府里日常的打掃、維護，和伺候好兩位客人。
而高冉自然是識趣地不會去刻意為難阿木，反而還早早地與他商定了一條不成文的約定：只要他不干涉她私下的行動，她便答應他不私自出府。即便出去，也定會帶上他。不會讓他失去她的行蹤，對季沐青不好交代。
再有，難得連董天一也暫住在此，那高冉自然是不會浪費了這樣好的能讓他好好表現下他的「誠意」的機會了。
於是，高冉便隔三差五的就去造訪董天一的小院。
明著是去欣賞他的琴樂，實則卻是藉機將她經過核實互驗了兩邊報來的情報后、從中篩選出的較為可靠的情報分享給他，讓他動用董家的勢力去將這些有關高立文培植的散布在蕉國江湖之中的零星勢力的致命弱點，有目標地儘快傳達給他們的敵人知道。
高冉很清楚，較之天閣，董家儘管在收集情報方面會略遜一籌，但也並不差，所以知道她現在所知道的，那也是遲早的事；但董家在——散布消息的同時卻又能全身而退——這點上，卻絕對做得比天閣要好太多了。
而這次的事，卻並不適合高調行事，反而需要越低調越好！最好是在被高立文真正察覺到之時，他在江湖培植多年的勢力卻早已不知不覺地被吞噬殆盡了！
而最有可能能做到如此悄無聲息的借刀殺人的，眼下也只有董家了。
所以，高冉覺得這次，她很有必要要讓天閣與董家相互合作，互補有無，以實現他們的三贏：不僅能助天閣進一步穩固它在蕉國的勢力，也能助董家更有效率地力挫高立文的勢力，更能令她高冉藉由這兩邊的勢力來大大降低她自己未來可能遭遇的危險。——而她高冉能為這兩邊做的，就是充當中間銜接的紐帶。
畢竟，縱是兩家願意互相合作，但就眼下的現實而言，讓天閣閣主與董家家主直接對話、並儘快達成一致，這可能性不大。且還非常費時費力。
但高冉可沒那麼多時間耗費。更何況，她眼下所需促成的這兩邊的合作，也只需動用它們各自的一小部分力量而已，所以，根本無需非要經過「主人家」的同意，只要她高冉和董天一達成一致，這事就能成。
事實上，從再見到董天一的那一刻起，高冉心中便已有了這番計較；但同時，她又隱約地覺得，像他們這樣總能一再遇見彼此的緣分，分明就是上天的安排。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還曾產生過一種隱約的錯覺：覺得上天這次多半是站在她這邊的，覺得一切都是那麼天時地利人和，一切都順利得令她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以致偶爾還是會小小地懷疑自己是否是在做夢？
這樣的太過順利，反而使得高冉的心裡始終存在著一種莫名的不安，而且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心中的這份不安便愈發濃重起來。
漸漸的，她做惡夢的頻次開始增多了起來，而且夢裡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清晰、逼真，彷彿很快就會在現實中發生一般！而她那總覺得很快就要迎來一場大廝殺的預感也變得愈發強烈了起來。
「冉兒？」
隨著事情的順利進展，高冉與董天一接觸的頻次也越發增多了，這使得他們之間終於也漸漸變得能比較自然地相處了。只是，如今的他們卻又很默契地不再提起他們之間的那個還未能真正兌現的承諾——因為時機還未成熟。
高冉知道，現在還不是董天一徹底脫離董家的合適時機，而她也根本還沒法兌現她當初的承諾——如今的她，處境可比董天一兇險多了。多個人跟隨著她，不但無助於她，反而會給他們大家都增添更多的兇險。
「啊？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我沒說什麼……你有心事？」
「哦，沒什麼……」
高冉自然不會告訴董天一她最近幾乎每晚都會莫名地做惡夢的事實，但還是拐著彎地試探他道：
「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事情怎會進展得如此順利？
「雖然事情能進展順利，我也很高興……但，太——順利了，反而令我覺得有些詭異……
「高立文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做了那麼多『小動作』，縱是再難覺察，但次數多了，他也不該一點兒都沒察覺到……這太反常了！除非……」
她想藉此試探下董天一的態度，看看他就此事有何看法？亦或是，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杞人憂天？——她只是想要獲得一點確定的東西，好撫平她心中已徘徊已久的隱隱不安。
「除非，他是有意縱容？」董天一接下了高冉的話，說出了她想說但還沒說完的話。
「我怕的就是這樣。若他是有意的，那他究竟知道多少我們的事？還有……」高冉突然住了口，她險些就將葉玒的事不經意地給透露了。
「還有？」但董天一卻並未覺察到高冉一瞬間的局促，只是略帶不解地追問道。
「還有……」高冉靈機一動，便換了種說法，「其實我在高立文身邊安插了我的人，若是我們現在所做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麼，很可能連我的人也早已被他利用卻不自知。若真是那樣，那隻怕她是凶多吉少了。」
「嗯……」董天一沉吟了片刻，而後便意味深長地問了高冉一句：「冉兒，你擔心的，究竟是那人的生死，還是擔心那人會連累到你？」
高冉聽了，倒不意外於他會這樣想。——畢竟，她以往一貫的行事風格，也確實容易讓人留下「這樣」的印象。
「不，我不怕被她連累。因為，我之所以會選擇用現在的這種方式去對付高立文，從一開始就是被她逼迫的。不過，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旁人無需了解太多。
「怎麼說呢，雖然這事的起因，是我被她逼迫著才不得不選擇了用這種於我而言並不算最穩妥的方式去對付高立文，然後『順便』助她一臂之力……但既然已經開始行動，那這事便是我為主導，而她則負責隱在高立文的身邊為我及時提供重要情報。所以，在這事徹底了結之前，說她是我的人，也不算錯。
「所以，我們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雙方各自將要遭遇的風險：她呢，無論最終結果如何，都註定難逃一死；而我，也必須為她善後。所以，從一開始，若真要計較連累，那我早已被她連累了。也無所謂多與少了……」
「既如此，那你為何還會擔心那人的安危？」
「不，我不是擔心她的安危，而是擔心縱使我們費盡了心機，但最終卻反而成全了高立文。——若我們真的是被他利用了，那像這樣徒勞一場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的結果，就不足為奇了。
「而且，若是我的人沒能在她臨死之前做到她想要做的事，那我就必須履行當初對她的承諾，替她去做到。——這也是我不希望她現在就有不策的原因。」
「呵，看來，那人還真不是一般人？竟還能威脅你至此？」
「你也不必瞎猜了，她是我的二師叔。如果你對蕉國的內政很有興趣的話，倒是可以去多探查一些關於她的事。那樣，你也就知道她多半會如何威脅我，以及她究竟想做什麼，還有我日後多半要為她做些什麼了。」
「嗯……還是算了。我不希望董家因為我而被牽扯進本不該招惹的是非之中……」
「你不想？呵，董天一，原來你也有這麼虛偽的一面！你們董家雖然低調，但能令你們始終保持中立而不被脅迫就犯的資本，難道真的只是你們的武力？——你當我三歲小孩嗎？你們若沒有掌握著足夠多的關於朝廷和江湖幾大門派他們各自鮮有人知的重要機密，他們會對你們那樣忌憚？」
董天一沉默了片刻，而後便算是變相承認地回了句：「還是不及天閣……」
高冉聽了，不覺嘴角一抽。這樣的董天一，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卻很是無語。也不是看不慣這樣的他，但就是心裡的某處忽然就泛起了一絲涼意，且還慢慢地漫延了她的整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