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毒發
翌日,正是天將破曉之際,高冉身上的毒即就準時發作了!一股幾乎滲透到了她全身的每一處骨肉之中的好似被針扎一般的刺痛將她從睡夢中給瞬間痛醒了!
而待她徹底清醒后,這種痛感便驟然變得更加清晰了!她便更覺得這種痛簡直折磨得她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了!
說來,這種痛痛得也是太過詭異:它並不是集中在某一處的特別疼痛,也不是痛得撕心裂肺,但就是持續不斷地猶如被針扎、被蟲咬般的渾身刺痛中帶著微癢,卻又不知該抓哪兒撓哪兒?而且痛癢的還不只是皮膚表面,就連身體里的每一寸骨血,都好似被蟲咬了一般的痛癢難耐!——尤其是心口,簡直就好似有誰正不停地往她那兒狠扎針,痛得她只能十分無助地捂著心口、渾身冷汗直流,卻愣是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了!不僅沒有這份力氣,她竟覺得,連那發聲需動用的聲帶本身也是奇癢難耐!一動就痛癢無比,根本就沒法嘗試發聲!
然而說起來,其實早在昨夜臨睡前,高冉還是有細想過的:萬一她毒發時真的痛得受不了了,她該怎樣自救?——反正,無論如何,她也不想主動向那小師叔呼救!太丟臉了!而且,若她首先「投降」——尤其是沒忍多久就徹底放棄了,那保不準今後就會被他給看低了!甚至,還會被他懷疑她的忍耐力不行,進而就乾脆打消了今後還想拿她試驗其他毒藥的想法了。那,他們之間,怕也就只剩那需要堅守一生的契約還能束縛著他們不致最終成了陌路人了……
但若是那樣,且不論可能會因此損失什麼,縱使全無損失,高冉也會覺得那將會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污點!——因為他們之間的這種疏遠,追根結底,起因也只會是她自己的耐受力太差!根本就沒能做到如她當初信誓旦旦向他保證過的那樣有足夠的忍耐力,事實卻是她自己太高估了自己!——這樣的評價,即便不被傳開,她自己也會為此羞愧不已、甚至自此將永遠都看不起自己了!——這於她,簡直就是「地獄般」的惡夢!她光是想想,就已無法忍受了!
所以,高冉從一開始就已打定了主意:除非是小師叔他自己主動前來替她解毒,否則,她就是硬扛到最終被毒死,也決不會主動向任何人呼救——不管是高兮,還是小師叔——尤其決不能是小師叔!
為此,她想了好久:若她只能靠她自己的一己之力,那她究竟該如何做,才能扛過那可能的毒發?
想了很久,高冉也只想到了那自製的可解百毒的避毒丸,想著縱是再稀罕的奇毒,但服下了它應該也不至於會連半點緩解的功效也沒有吧?!
於是,高冉就抱著這樣的僥倖,特備了兩顆避毒丸放於枕下,以期萬一實在是扛不住毒發的痛苦之時,至少還可以試著死馬當活馬醫地服下它們,看看能否緩解那毒發的痛苦?
卻沒想,當她真正毒發之時,她卻是痛得連伸手去拿枕下的避毒丸的力氣都沒有了!雙手只是本能、甚至是不可控制地只是一味緊捂著心口,無論她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如何歇斯底里地叫喚著要她伸手到枕下取來避毒丸服下,但就是無濟於事,那雙手就好似根本不是自己的一般,只繼續一味地護著心口,甚至還開始不可遏制的劇烈顫抖起來……
直到這時,高冉才算真正領教了這毒的厲害:一旦發作,它那不同於一般毒發的痛苦,就已令人生不如死了;但它更狠的是,即便它不會令中毒者即刻身亡,但卻會令其毫無自救的能力,只能無可選擇的默默忍受——直到毒發的時效過去、或是自己被折磨得暈厥過去……
洞穿了這點,高冉便不難想到,這樣的毒的發作定不會只是一次而已!相反的,像這種越是一次要不了人命、且毒發時效還很長的毒,那它距最終結果了人命的時間就會越長,而期間發作的頻率也會越多,並且,越往後,頻次就越頻繁,而發作的時效卻會越來越短,但,發作時將承受的痛苦卻會相應劇增!
這點,在高冉幾度被折磨得差點暈過去,但臨了臨了的,卻又被她心底里的一種說不清的韌勁兒又給強行「拽」回神智——這般反覆了幾次之後,她才算是親身體驗、並徹底洞悉了此毒的這一本質。
「難怪小師叔會說此毒是毒亦非毒了……若我沒猜錯的話,此毒的解藥應該是需分次服用、需花費長久年歲才能得解的。但若中途有中斷服食解藥,那解藥便會在下次發作時徹底變作毒藥,令中毒者原先的毒驟然劇增、而他此前所服食的解藥也便徹底白費了!——不僅如此,弄不好,那些曾經的『解藥』還會在徹底轉變為『毒藥』之時,因毒性的劇增而一次性就徹底要了那人的命!
「這樣的毒又豈是一般的毒可比的?說它是『毒』,那還真是『貶低』了它!
「這毒還真是夠陰狠的!如此一來,但凡中了此毒,在徹底解毒之前的漫長歲月里,便只能因需要不斷服食解藥而不得不受制於施毒者,否則,一旦斷了解藥,那下次毒發之時,便很可能就是其喪命之時了!」
在高冉最後一次把自己的神智從臨近徹底昏厥的臨界線邊給再次硬「拽」回來之時,她心裡不由得便有了這番的感嘆,但下一瞬,她便知自己已到了極限了,於是便終是極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地徹底暈了過去……
只是,好巧不巧的,就在她即將徹底昏厥過去的那一瞬間,迷糊中,她竟感覺到了有人來到了她的身旁……但至於是誰,她卻已無力辨認了……再之後,便是什麼都不知了……
而待她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但時辰還早,所以即便是此時起床,也不會令住她隔壁的高兮覺察出什麼異常。
而當她逐漸恢復了神智后,就即刻覺察到了:房間里還有別人!
一瞬間,她還不及細想,就立刻警惕地朝她的床邊看去!
「是我。」見高冉才剛睜眼,就立刻無比警惕地看向自己,便知她應該是還未徹底清醒,小師叔便刻意如此低聲安撫了她。
高冉聽后愣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哦,我竟忘了,你昨日就已回來了……」
話音剛落,高冉的腦中便突然閃過了她在之前臨近昏厥之時所感覺到的有人來了之事,如今想來,才知那並不是錯覺,真的是有人來了!而來的那個人,就是她拚命忍耐都要等到的人!
只可惜,她沒能扛到最後一刻……
她深知,若她不能保持清醒的扛到小師叔前來「查驗」,那她就再無法證明自己是「說到做到」的了!
而如今……
「唉——」高冉忍不住長嘆了口氣,想著與其被他否定,倒不如自己識趣的主動承認了自己並不適合作他的「實驗品」、然後主動退出的好!
於是,她便主動說道:「小師叔,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高冉也是個識趣之人。事到如今,我也是知道了,我並不如自己之前以為的那般堅忍,我確實受不住你的毒……我想,我的確不適合成為你合格的『試藥人』,試藥一事,我們就此作罷吧!
「雖然,我不能因此就承諾你會為你另找一個合適的人選——你也知道,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你都沒那能耐,更何況我呢?!
「不過,我卻可以保證,我答應過你會儘力幫忙修復你和老頭兒之間的關係之事,我定會盡心儘力!這點,你大可放心!」
「我自然放心。」卻沒想,小師叔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高冉會如此說,對於她說的,他卻只是不以為意地就這般回了一句。
但,當這話聽進了此刻的高冉的耳朵里時,這話的味道,卻就變得大不相同了……
她不禁自嘲道:「也是,縱使我並非真心,我不還受著你的咒毒的控制么?有它在,我這一世想不盡心儘力都難!你的確是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行了!我可沒功夫聽你說這些廢話!你既醒了,就起吧!你身上的毒是每十日發作一次的,我下的是『一月』的分量,所以,你只需再服兩次解藥,一個月後,此毒也就解了。」
說完,小師叔便丟了個小瓶給高冉,「裡面有兩顆解藥。切記,只可按時吃、在毒發前一時辰吃,決不可提前吃,更不可待到毒發時再吃!」
「嗯!我知道了!這其中的利害,我也已經明了……小師叔不必贅言……」此時的高冉只想儘快讓自己一個人靜靜,便不由得開口打斷了小師叔的囑咐,心裡只想儘快打發他離開了就好……
可誰想,小師叔聽了她的搶白,不僅沒有不悅,反倒還很欣慰地笑嘆道:「哈哈哈,果然冰雪聰明、一點就通!不!應該是無師自通才對!你不過只是親身經受了一次毒發,就能把這毒的特性了悟到如此程度……哈哈哈,不錯,確實不錯!也難怪大師兄會如此疼你了!」
說到這兒,小師叔卻又突然故意一臉嚴肅地警告道:「小丫頭,今後我也是你師父了,你可別厚此薄彼啊!若你膽敢偏心於大師兄,看我不拿比這更霸道的毒來招呼你!」
高冉聽了,卻是很詫異地抬頭看著他。他的言外之意她自是聽出來了,但……怎麼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