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假若他是她（二）
當高兮將他想到的那兩件看似並不相干的事聯繫在一起后，他便不由得產生了一種猜想：
「若我沒猜錯……此地的原主人，應該就是冉兒的小師叔了！
「我記得上次見到他時，冉兒還曾說過要給他餞行……看來，他此時定不在此了！不過，他應該不會離開很久，短期內定會回來！否則，冉兒在這半月里便不會有這番動作了！」
想到這兒，高兮突然靈光一現，他發覺，此刻比起想清楚他自己究竟要怎樣抉擇，試著去洞穿高冉心底里的真正意圖才是根本！只有真正知曉了她的心思，他才可能預測到她接下來的可能動作，而也只有如此，他才能更加清楚的了解自己今後無論去留之於她的真正意義及價值？！
至少，對高兮而言，高冉今後要何去何從，並不是他最在意的；他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去留之於她的可能價值！
若他在這其中的價值越大，那想必她也不會輕易割捨了他；而若他的去留與否之於她卻是無關痛癢的，那他也不必再自欺欺人的繼續留在她身邊、為她效力了！
事到如今，若高兮還能自欺的以為終有一日他能感動高冉，那他就真的是無藥可救了！那他今後也終將會因此而被高冉看輕，而當他終因不再「有用」而終有一日被高冉捨棄，那也就是他自己活該了！
「呵！我想我還不至於會自賤到如此地步！」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了這樣的斷言時，高兮自己也不知他這樣究竟是在總結自己剛才的那有些凌亂的想法呢，還是在刻意提醒自己不能失了自己最後的底線？
但有一點他卻是知道的：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一試！試著以無原則地接納了高冉向他坦白的那些其實是令他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然後就如她說的那樣，試著以她的視角去看、去想！他要試一試，假作他是她，是否就能如他所希望的那樣，多少窺見到她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動作、以及其背後的真實意圖？
在高兮看來，事到如今，若他願意一試，那至少他還可能能因此而獲得些主動權；而若他徹底放棄了這最後的嘗試，那就註定了無論他是去是留，他在與高冉的關係中，都永遠只能是那始終被動的一個！
而這種——無論自己怎麼選，都好似東西一樣被人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無比「被動」的感覺，卻是他最無法忍受的！是會成為他心中永遠都揮之不去的一個污點！
他不想這樣！更不想因此而讓自己成為他眼中最令他瞧不起的那種——分明是在被人擺布，卻還對此毫不自知——的愚蠢之人！所以，只要還有機會能讓他抓住哪怕一點的主動權，他也決不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
於是，在堅定了自己的意圖后，高兮便開始了自我催眠：他慢慢閉上了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待感覺自己終於開始平靜下來后，他便開始不停地重複提醒著自己，要想象他是高冉，他是個無所謂生死、但又決不輕易糟蹋了自己的生命的人；並且，他真正想要的，既不是榮華富貴，也不是一統天下，而是遠離塵世的是非，去到一個能不被打擾迫害的「世外桃源」，去過他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
高兮就這樣不斷重複地提醒著自己，要依著他到如今所了解的高冉的「模樣」，想象自己就是這樣的「模樣」，然後，待他終於與自己想象中的那個「模樣」合二為一——不再去想真實的他會怎麼去想，而是想象著他假裝出來的那樣的「他」會怎麼去想——之後，他才開始問了自己一個問題：「若『我』接受了小師叔的醫治，會怎樣？」
緊接著，「他」又略微想了想自己的這個問題，而後便自問自答道：「那樣的話，『我』就可以以一個名正言順、不會被人詬病的理由，正大光明地放棄我生育後代的能力。但，我也會因此而幾乎失去『我』作為高家二小姐所與生俱來就擁有的一切！
「『我』將註定永無繼任高家下任家主之可能！『我』也將因此而被高家徹底冷落！在高家，『我』將再無立足之地！除非……
「——除非高家能瞞下此事，好讓『我』與傅文軒的婚約繼續有效！
「但，若是高家無法隱瞞此事，或是『我』自己主動讓傅家也知曉了此事，那傅家勢必會因此而提出要更換聯姻對象的要求！但這對象又決不能是從高家旁系過繼來的！——縱使高家會想這樣做……所以，傅家最終勢必會要求將這聯姻的對象改為高琪！——哪怕如此一來，便會使得傅家的兩位嫡系公子都嫁於了同一妻主。
「而如此一來，若只從短期來看，高家顯然就會佔盡了便宜！而若高家家主和高琪都不夠冷靜的話，那她們就定會以為，待他日她們從雲氏手裡奪得了天下后、再與傅家爭奪那最後的霸主之位時，勢必會佔盡上風！——因為傅家沒有嫡出的女子可繼承傅家家主的一切，而傅家家主僅有的兩個親生兒子，卻都嫁給了高家，而且還都嫁給了高琪！
「但，若是她們能冷靜的去看待此事，那便不難想到：既然傅家家主當初會即便明知這樣的聯姻對自己極為不利、卻仍要促成此事，以藉此來壯大傅家奪取天下的實力——既然她當初會如此，那她就勢必是已經為——待他日奪得天下后、必要再與高家爭那最後的霸主之位——而刻意留下了某種后招！——若她連這點都想不到，那她就枉為傅家家主了！傅家怕也早毀在她手裡了！而不會像如今這樣，光就勢力而言，其實還是要略勝過高家一籌的！——而高家，會願與傅家聯手共謀大業，怕也是沖著傅家比自己更強的勢力而來的！——更何況，傅家嫡系一脈已無女子可繼承家業了！這對高家，顯然是更為有利的！
「由此，自然不難想到，即便傅家知曉了『我』不能生育之事，即便合謀之事並不會因此而有太大變更，但那其中的很多細節、及其背後兩家各自的計較……怕是會因此事而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我』……若到了那時『我』之於高家還能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的話……想來，怕也就只剩最後一個了！——將『我』嫁給雲臻！
「高傅兩家即便要造反，那也得等到時機成熟。而在那之前，讓身份合適、又絕無後患之憂的『我』嫁入皇家、好給兩家——尤其是高家——作內應，自是再合適不過的了！而『我』的身份，也早已註定了，即便『我』不是因治病而致使自己無法生育，雲臻也遲早會為了防備外戚干政，而對『我』使些手段致使『我』無法生育，以絕後患！——若說在『我』還算『正常』之時，高家可能想過用其他的辦法來阻止『我』日後被雲臻選中——否則，他們便不會這麼早就為『我』定下婚約了；但待他們知道了『我』不再是『正常』的女人之後，那他們就勢必要促成『我』到時一定會被雲臻選中了！
「如此，『我』的『不幸』反倒成了恰好能成全了高家和皇族兩方勢力的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如此一來，且不說雲臻對『我』本就有意（在高冉身邊這麼多年，尤其是在山裡的那兩年與於啟文的接觸，使得即便高冉從未對高兮提過此事，但要他不知雲臻對她有意，怕也很難！），縱使他對『我』無意，但出於日後遲早要徹底滅了高傅兩家的這一考量，選擇『我』，也是他最為明智的選擇！
「再者，若到時雲臻還能真正收買了『我』，令『我』對高家倒戈相向，那『我』於他，便是他對付高家時最有用的棋子！——自然，若反之，『我』這枚棋子之於高家，也亦是同樣的有用！——關鍵只在於，『我』會忠於誰？
「但顯然，無論『我』忠於誰，一旦一切塵埃落定、大局已定之後，『我』都會不得善終！
「所以，為了『我』自己，『我』就決不能忠於他們中的任何一方，而是要反過來利用『我』之於他們各方的價值來借力使力，以期最終得以從中脫身、遠走高飛！
「而要做到這點，那『我』就勢必要在他們之外，再另外獲得其他能與之相抗衡、甚至要更甚於他們的勢力！」
想到這兒，高兮才算是第一次有些明了了一直以來高冉所做過的很多曾令他費解的事……
而他也因為自己此刻的「開竅」而倍受鼓舞，認定了自己到目前為止的這種想象思路是正確的！於是，他便較之前又更加篤定了自己這樣的嘗試！
「好！先冷靜點！就算我想的都是對的！但我還是沒有想到她接下來可能會做的事……所以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冷靜！我必須冷靜！冷靜……」
如此對自己重複了幾次「冷靜」后，高兮倒還真就很快就剋制了自己此刻心裡的那份莫名的激動。
他又再次深呼吸了幾下，再次依著之前的方法催眠起自己，讓自己重新進入狀態，繼續剛才那被自己一時湧出的激動情緒給打斷了的思緒……